楊建業話說的匆匆忙忙，神色之間也是多有躲閃，眼裡竟然流露出了一絲恐懼，完全不加任何掩飾。
他在害怕……
雖然相距有一段距離，我還是一眼看出了楊建業的恐懼，一時間我也有些犯嘀咕——他到底發現了什麼？爲什麼會露出這樣一副神色？
結果，不等我問，大炮這個急脾氣就率先開口問了：“我說，你能不咋咋呼呼的不？咱們有話好好說，別老給我整這出，爺爺槍林彈雨都淌過來了，也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好漢知道不？你別淨拿這些嚇唬我！”
“我不是嚇唬你！”
楊建業似乎有些着急了，一把扒拉開了腳底下的那叢灌木，然後指着灌木叢裡一堆黑乎乎的東西急聲說道：“你們認出這是什麼東西了沒？”
說實話，那團東西離我們有點遠，我剛開始還真沒瞧出來，出於好奇，連忙撐起手電筒朝着那邊照了過去，這才發現——那原來是一坨粑粑！
一坨很大、而且比較獨特的粑粑！
那已經不能說是一坨了，而是一灘！！
在農村生活過的人想必都見過農村人養的豬，那灘粑粑的狀態就和豬差不多，基本上就是一灘，只不過已經幹掉了，整體呈現出的是一種墨綠色……
“臥槽！”
大炮當時就有些火大的說道：“你誠心逗我玩？爺爺累成這樣了，然後你大呼小叫的就是讓我看一坨屎？”
大炮這貨思維簡單，用來發育腦部的營養全都長個子了，以至於才成了現在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狀態，壓根兒都沒有細想楊建業這一系列有些出人意料的舉動到底有着怎樣的深意。
不過，他不想，我卻一直在琢磨！
楊建業之前一直躁動不安就說明我們現在的處境似乎並不是很好，最起碼楊建業自個兒感覺到了一些威脅，所以他才露出了那樣的神色。
他必然是發現了什麼！
我發現我一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楊建業是大楊村最好的獵人，曾經力搏黑熊，絕對算是個大楊村的傳奇，放在古代那又是一條好漢！
這中條山，就是他的家，這裡的一草一木，他都非常瞭解！
如今，他忽然給我看這些糞便，只能說明他在告訴——在山林中看到這些糞便，有着非同尋常的意義，足以讓他一個一生都在和野獸打交道老獵人變色！
一時間我沉默了，仔細思索了半天，才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然後擡頭問楊建業：“你是不是想說……這個地方有野獸，比較兇猛的野獸？”
“是熊……”
楊建業有些艱難的說了一句，然後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那坨幹掉的糞便，輕聲的：“熊瞎子的糞便都是這個樣子的，和咱們農村養的豬的糞便差不多，只不過豬的糞便發黑，而熊的糞便發綠。你們也都不是頭一回進山的人，應該知道熊是雜食性的動物，一般不會攝取肉食，只吃漿果等植物，所以他們的糞便裡植物纖維比較多，整體會呈現出一種綠色！”
說此一頓，楊建業話鋒陡然拔高：“當然，這並不意味着熊不吃肉！！如果熊好幾天沒有攝取食物，如果熊餓急眼了，如果它的領地、幼崽遭到了侵犯，那麼……它就會主動進攻人，或者是其他動物，瘋了的熊瞎子，華北虎都得避讓三分！而吃過人、或者是吃過其他動物的熊瞎子，眼睛就會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淡紅色，尤其是吃過人的熊瞎子，它們的眼睛分外的紅，從此不吃素，就吃肉，尤其愛吃人！而且……糞便裡有骨頭渣子！”
說完，楊建業“咔嚓”一下子將手裡那坨風乾的熊糞掰開了，我一直都在用手電筒照着那邊，楊建業一掰開那塊熊糞，我就發現在熊糞斷裂的地方，夾雜着許許多多的白色碎片，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些白色碎片其實是一些細碎的骨頭渣！！
我終於明白他爲什麼讓我們趕緊離開這裡了。
因爲現在我們所在的地方，根本就是熊的領地，而且住在這地方的熊，很有可能已經餓急眼了，吃過了肉以後，現在就喜歡吃肉了，如果我們在這裡繼續待下去的話，很有可能的會受到瘋熊的進攻！
這是我進入中條山以來，頭一次受到深山裡的野獸的威脅，自從這裡出事以後，山裡的野獸全都猶如從人間蒸發了一樣，無聲無息的就消失了。可能是被徘徊在中條山裡的陰人吸乾了，不過那樣應該有屍骨留下，而我們一路走來沒發現什麼野獸的乾屍，顯然這種可能性不太大。不出意外應該是野獸集體朝着更遠的山脈南遷了，甚至，乾脆進入了運城的地界兒也說不好，反正我們這一路走來基本上是沒見着什麼野獸，更不用說數量本身就少的大型肉食性野獸了，所以最開始楊建業露出不對勁神色的時候我都壓根兒沒往這方面想，現在一提起來，我這心裡頭還真抽了一下。
如果全盛時期，我們還真不怕野獸的襲擊！
可是……現在我們從龍首山到這裡，血戰十里地啊，無論是精神還是體能，都已經到了一個極限了，碰到瘋熊——夠嗆！
“怕個鳥！”
大炮這貨也真是神經大條，都這時候了，還以爲自己是全盛時期呢，能力搏熊獅，生裂虎豹，一臉滿不在乎的說：“爺正餓着呢，熊瞎子上門正好送菜來了，咱這人這麼多，一人一下子它就得交代了，有什麼好慌的，鬼都不怕，怕個畜生？”
“一人一下子？如果熊瞎子比咱們人多呢？”
楊建業冷笑了一聲，然後彎腰把他身邊的那一叢灌木全都揪了起來，我們這才發現，那叢灌木底下，全都是熊糞。
“我可以用我的經驗告訴你們，這些熊糞並不是來自於同一頭熊，至少都來源於很多頭熊！”
楊建業淡淡道：“沒錯，一般熊都是獨居生物，但是如果有特殊情況的話，也有羣居的時候！”
我看他說的肯定，估摸着他是不是有什麼推測，亦或者是想法，於是就問他：“那麼……什麼情況會有羣居的時候呢？”
“環境特別惡劣的情況下，哺育幼崽，會出現羣居的情況，不過數量很有限，一般羣居的最多也只有兩到三頭！”
楊建業一邊思索，一邊有些凝重的說道：“但是，像這種數十頭、乃至更多的黑熊聚在一起的情況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我們村子裡倒是一直有這樣一個傳說——在中條山，一直都有一隻熊王，也就是人熊存在着，它身邊聚集着中條山將近一半以上的黑熊，全都聽它號令，在遙遠的山區稱王稱霸，經常活動在龍首山地區。熊王喜食活人腦髓，所以它麾下的黑熊就到處獵殺活人，然後取活人首級給熊王送去，熊王會在入冬的時候把這些人頭埋在樹洞的雪窩裡，等到冬眠甦醒的時候，就取了‘凍貨’坐在樹洞裡大快朵頤，它的指甲鋒利，只需要輕輕一摳，就能翹掉天靈蓋，然後就像我們吃蝸牛一樣，用指甲摳腦髓出來食用……”
楊建業描述的太細緻了，反正我有點領教不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是不是想說，這裡之所以聚集着這麼多的熊瞎子，是因爲那頭傳說中的人熊就在這裡？”
“我不知道……畢竟，人熊傳說只是我們這裡由來已久、口口相傳的一個傳說而已，不過龍首山那邊的熊瞎子多倒是真的！”
楊建業長長呼出一口氣：“不過，撇開人熊不說，光是這裡熊瞎子活動這麼頻繁，而且數量極大，就衝着這一條，咱們也得趕緊離開，說不好現在就有熊瞎子藏在這四周的灌木叢裡！”
別說，楊建業這麼一說，我還心裡真有點發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恐懼，所以產生了錯覺，我總感覺我背後的灌木叢裡就在往出噴氣，熱乎乎的，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對着我噴熱氣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