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淮明應了一聲。
李涵月看着夏淮明都不曾擡起來的頭,咬了咬下脣,脣邊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
“澈,跟我去吧,你這樣我不放心。”夏淮明如今發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夏淮明放下了竹簡,臉上一片肅穆。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你去吧。”良久,夏淮明淡淡說出三個字,又拿起了竹簡。
李涵月靠在門上,定定的看着夏淮明。
原來是他湊到她面前讓他看,如今是她自己想看。
“澈,你等我。”李涵月走到夏淮明面前,拿掉了他的竹簡,抓住他的雙手,讓他擡頭看着自己。
夏淮明避過了李涵月的目光。
“淮明,你看着我。”李涵月不依不撓的靠近。
夏淮明卻是越避越遠。
李涵月停住了,怔怔的看着夏淮明的努力側過去的面容,好一會,鬆開了夏淮明的手。
走到牀邊拿起了佩劍。
回頭的時候夏淮明已經再次拿起了竹簡。
李涵月緩步向門口走去。
聲音淡淡的。
“淮明,這是我們相識的第九個年頭,也是我愛你的第九年。”
“過去從來都是你寵着我。我知道,沐崖那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你已然滿足了我的所有要求,除了我在沒有一個女人。我知道,這對於你一個帝王來說是很難的。但是你做到了。我一直相信你是愛着我的。”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沐崖,有沒有當初喜歡我那麼喜歡。”
“……”
“我猜……是沒有。她比我好那麼多,你怎麼能忍受那麼完美的人呢。你能接受一身毛病的我,一定是接受不了她的。我知道。”
“但是我終究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無論我愛了你幾個年頭。如果……真的有如果。”
“有一天你覺得你喜歡她……有當初喜歡我那麼多的話……”
李涵月的話只到這裡,夏淮明擡起頭的時候,李涵月的身影已經不見。
她的話只到這裡,沒有後續。
夏淮明的嘴邊也扯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是啊,第九個年頭了。
他也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他也猜不出她接下來的話。
李涵月讓淚水全部嚥進了自己的肚子。
如果夏淮明在發病……她不敢想象下去。
從前夏淮明離不開她一分,如今他放手讓她一個人走。
他不在陪她。
真的要說明白,她也不知道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是事情都發生了,所有的一切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對的錯的。
但是這些事情過不去了。
陡然間就成了一道橫跨在她和夏淮明之間的一條溝壑。
深不見底。
她不知道這條溝壑有沒有消失的一天,就好像不知道夏淮明有沒有一天回心轉意的時候。
如果。
如果夏淮明真的喜歡上了沐崖,超越了自己……
李涵月臉上的淚水更甚。
她是被世人的讚譽活到了現在,天下最優秀的女子。她命好,有愛她入骨的帝君,所以她不是紅顏薄命。
可是這一切,全部都被她自己毀了。
毀在她的嫉妒上。
毀在了她的驕傲上。
也怪她活在金字塔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容忍有人比自己優秀。
還是遠遠追不上的優秀。
這世上能與之比肩的男子都屈指可數。她偏偏要自不量力的與她鬥。
這個墳墓,是她自己掘的。
李涵月擦乾臉上的淚水,跨上馬,絕塵而去。
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祈峰山。
沐崖正看着卜卜嗑蔬菜的時候,眸子突然間轉到了那把弓上。
那把弓一如既往的立在那裡,沐崖卻明顯的感覺到有變化。
她走過去,拿了起來。
認認真真數着上面的人頭。
眉頭微皺,冰涼的眸子有一絲擔憂。
卜卜跑了過去,蹭着她的衣角。
沐崖放下弓,抱起卜卜。
卜卜身上落滿了雪花,又全部融化在了卜卜雪白的皮毛裡,抱起來冰涼的感覺讓沐崖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愜意。
她如今生活在這雪山上,得心應手。
她喜歡這樣的環境,沒有人打擾,聽不到世事。
除了那個黑袍人。
他出現的愈來愈頻,甚至有的時候好似就是來找沐崖聊天的。即便沐崖不理他,自己也能說上半晌。
沐崖抱着卜卜回木屋的時候,黑袍人竟然早早的坐在了木牀上。
沐崖厭惡的皺起了眉頭。
黑袍人的語氣卻認真了起來,“還記得我之前讓你做的事情嗎?”
“什麼?”
“你嫁給顏問之。”
沐崖的眸子中猛然燃起了怒火。這件事將會是她一輩子的遺憾!他竟然還敢提起?
“記得我當時說過你非他不嫁的原因嗎?”黑袍人的語氣一直很認真。
“什麼。”
“命格。”
沐崖靜靜的看着黑袍人,不發一言。
“你定親的那個人命格跟你是克的。”
“閉嘴.”沐崖壓抑的衝黑袍人怒喊道。
她討厭聽到黑袍人說起這件事情,說起命格。就好像一切都是天註定了一般,她無能爲力。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一直讓她想起來便滿腔怒火。
她已經不是什麼喜歡動怒的人,除非是碰到了逆鱗。
“我說過,爲了拯救天下蒼生才讓你這麼做的,你如果嫁給了那個人,天下蒼生都會毀在你手裡。”
“你去死!”沐崖暴喝一聲,卜卜立刻塞進了沐崖的胸前。沐崖重重一拳向黑袍人打去。空氣都出現了漩渦。
黑袍人坐着一動不動,沐崖的拳頭進了他的身子裡。
她全身的怒火陡然間湮滅。
收回拳頭,看着黑袍人。
“你當初是脅迫了卜卜。如果不是。我們已經成親。生靈塗炭又如何?天下蒼生覆滅又如何?你認爲我是那麼好的人嗎?你知道我手上有多少條人命嗎?你知道我沾染了多少鮮血嗎?”
“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黑袍人淡淡的道。
“你輸就輸在了重情上。“
“知道嗎?有件事我一直沒有跟你說。我當初想的是以你那個定親的人威脅你……但是,知道我爲什麼沒有那麼做嗎?當然不是我奈何不了他。這世上沒有我奈何不了的東西,不過是我喜歡看着別人被脅迫,被無可無奈。臉上那種深深的絕望和無能爲力讓我甚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