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譁然。
沐崖隻字未言,躍上竹屋,拿了那把弓,輕功一展,騎上馬,狂奔而去。
衆人靜了幾秒,才響起各種聲音。
“修羅王有難,我落水宮必當鼎力相助!”
“這等事情怎麼能落下了我嵐宗!”
“……”
“宮主,我們去嗎?”看着慌亂騎上馬追向沐崖的衆人,一個黑衣人對墨亦軒道。
“看看。”
黑衣人順着墨亦軒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他看得人是顧言。
“主子,我們可去幫忙?”
“用不上了。”顧言淡淡一笑,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最後的殘局是樊暨收拾的,阿秋等人早已隨着大部隊追隨沐崖去了。
顧言很是溫和的勸了樊暨幾句,才離開。
墨亦軒倒是不做言語的離開了。
樊暨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出現一抹不屑。
大宗派的人也是明事理的人,都是道,天下第一閣今日遭遇此事,倒也是不幸,日後在舉辦,定是再來。樊暨是客客氣氣的留他們下來吃飯,別人也是客客氣氣的推辭了。最後都送走了以後,樊暨望着竹林裡空蕩蕩的大量桌子,嘆了一口氣。
“大長老先吃飯吧。”小玉走了過來。
樊暨搖了搖頭,“吃不下。”
“都好好的,怎麼就出了這個事兒。”小玉也是嘆口氣,一下一下撫摸着卜卜。
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這一步,或者說,沒有算到有人能有那個能力襲擊龍錦。
沐崖一路上眼睛沒有眨一下,宴塵等人拼死跟在她後面。
她有些害怕。她不能讓龍錦死在別人的手裡。
親手殺了龍錦是她重生的目標。
他沒來的時候最平靜的也是她,因爲她知道他只是慢了,他不會不來。
他出事的時候最害怕的也是她,因爲她知道人說沒就沒了。
她來不及思考龍錦這等法術,還有何人能襲擊他,只直到將馬兒催到最快。大有跑死馬一般。
她的身後跟着浩浩蕩蕩一衆人,順着宴塵氣喘吁吁給出的路線約莫到了地兒。
濃濃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她有些作嘔。
多少次都是她殺人,她的手上沾染了多少條性命數都數不清,可此刻,她卻是對這聞盡了的血腥味有些害怕。
地上躺了許多人,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閉着眼。
她緩緩的下了馬,儘量平靜的走向了他,可是心臟卻不平靜的亂跳着。
阿秋等人下了馬,眼睛直直的盯着龍錦。
龍錦一身白衣染上了塵土,染上了鮮血,靜靜的躺在那裡。
她站在他身邊,蹲下身,卻遲遲沒有擡起手。
“龍錦。”她終於叫了一聲。
沒有迴應。
這裡人跡罕至,所有人都靜靜的望着她這裡。
“龍錦。”她又叫了一聲,聲音大了些。
“龍錦。”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這樣的一幕。
他不理她。
“龍錦。”她的手搭上了他的手,他的手是冰的,比她還冰。
她以爲她趕來的時候會是一場惡戰,她連弓都帶來了。卻不想上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她來晚了。
她一直是冷靜的,無論是楊婆婆離去,還是再見任何一個故人。
可是此刻,她怔了很久,才鎮定下來。
“所有屍體帶回去。”她道。
宴塵和阿秋對看了一眼,而後走上前搬弄那些黑衣人的屍體,也有修羅谷弟子的屍體。
沐崖把身上染上鮮血的龍錦扶到了背上。
“皇……”阿秋忍不住叫了一聲。
“閣裡有什麼事兒兆侖處理,決定不了的等我回來。”她把龍錦扶上馬,也坐了上去。頭也不回的道。
“屬下明白。”正在搬動黑衣人屍體的兆侖極其冷靜的應了一聲。
“皇……”見到沐崖在無話,帶着似是失去重量的龍錦離去,阿秋又叫了一聲,卻又聲音不大。
沐崖已經駕馬跑遠了。
“皇她沒事吧。”宴塵把一個黑衣人挪到馬上,微微有些擔憂。
“修羅王也不知生死,皇她……”阿秋嘆了口氣。
“皇會有辦法的。”久久沉默的阿冬突然道。
衆人想起再見沐崖的那一天,楊婆婆似是從血池裡將她背了出來。那麼重的傷,她都能活下來,這一次她也定有辦法。
沐崖把龍錦靠在了自己的背上,騰出一隻手扶着他。
她是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的,此時此刻,除了她自己,沒人能幫她。
若是楊婆婆還在,她此時第一個想到的人必是楊婆婆。楊婆婆能把她那種已經半隻腳踏入閻王殿的人救回來,定是有法子的。可此時,也只能想想。
她還抱有希望的,是華雀!
華雀不論是正是邪,看起來真的飽讀醫術。她必須試一下。
這是她趕過最苦的路,日夜不休,馬都已經跑不動了。到了一個城鎮,她便重新再買一匹馬,不顧別人詫異的目光把龍錦扶上另一匹馬。
她的衣衫皺了,髒了,臉上蒙了灰塵,紅了眼睛。可她絲毫未察覺,只是一味的前進。
到達渭城的那個晚上,她顫抖的背上龍錦踹開了華雀的大門。
“大晚上的,誰啊!”華雀立刻跑了出來,身上只着了裡衣。
“誰啊?”夜裡黑,又沒掌燈,他只能看清對面似乎站了一個人,還背了一個人?他又喊道。
沐崖沒回他,自顧自的走進了華雀的房間,小心翼翼的把冰涼的龍錦放到了牀上。
華雀跟了進來,藉着光亮纔看清沐崖。
“女娃子,是你啊!果然是風水輪流轉啊,之前小夥子送你來,現在是你送他來。”華雀的語氣有種久別的喜悅,手上也不慢,搭上了龍錦的脈。
“這麼冰?”剛剛碰到龍錦的胳膊,華雀便拿開了手,而後皺着眉頭試了一下龍錦的額頭。
許是意識到嚴重性,華雀也不說話了,只是四下檢查着龍錦的身體。
“你從哪裡來的?”
“南漠。”沐崖的聲音啞了些。
“耽擱的日子的太多了。”好半晌,華雀嘆了口氣,道。
沐崖的心一沉。
“當時就已經是重傷了,又耗了這麼些時日……唉。”
華雀每說一句,沐崖的心就沉一分。
屋子裡一片死寂。
“我這一生苦讀醫書,只是爲了有朝一日自己在意的人不會因爲我的無能離我而去。”
很久以後,華雀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