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受傷

縭紅背靠在一處破舊的矮牆上,一隻手捂緊還在流血的腹部,另一隻手已經麻木到完全沒有知覺,雷玄鐵果然名副其實,僅僅是逃出來,就讓她付出瞭如此大的代價。

烈日炙烤着這片金黃的沙漠,溫度灼人,縭紅卻一點也不覺得熱,相反,她比較畏冷,所以這樣的天氣對她的傷來說更有好處,前方隱隱約約有人影攢動,她的視線有些模糊,不再像平常一樣能看清很遠,直到來人越來越近,她才逐漸看清了它們,接着臉上掠過一絲茫然,但只是片刻又恢復如常。

舞夜看着眼前身受重傷的縭紅,眼中滿是擔憂,心中有些不可思議,她竟然傷得如此嚴重。

於是她只好試探地問道:“大人,您沒事吧?”

縭紅沒想到這個狼女竟然會跑來關心她,她忍住疼痛,平靜的說道:“這點小傷,你來找我有什麼目的?”

舞夜知道她這個人逞強,也不好多說什麼,只道:“狼族感謝大人將蠻王擊殺,讓我們得以重獲自由,不過蠻王已死,黑曜體內的蠱毒怕是再無解藥。”是的,控制他們多年的蠻王終於死了,她帶着羣狼來感謝她,他們終於可以回到家鄉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再受任何人的束縛。

縭紅心中閃過一絲疑惑,死了?可是,她逃走之前已經沒有力氣再對蠻王下手,這到底怎麼回事?更重要的是,蠻王一死,黑曜中的毒,確實是無解了。

舞夜見她遲遲不說話,又繼續道:“狼族向來團結,說起來也是我害了他,不過我們老家崖山深處中有一口聖泉,傳說進去泡個九九八十一日便可解天下奇毒,大人可否放心將黑曜交與我們?”

縭紅睡意昏沉,若不是被腹部的疼痛不斷刺激着,她恐怕早已沉沉睡去,強迫自己認真聽完舞夜的話,思索片刻,她傷成這樣,也已經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去救黑曜了,不如死馬當活馬醫,而且黑曜也曾告訴過她,他們狼族除了在爭奪狼王之位時會發生激烈廝殺,其它時候還是非常團結的,而且一個狼妖,也沒理由去害黑曜,於是她點點頭,“他被我留在了軍營,你們找到他便將他帶走吧,我要睡一會兒了。”說罷便閉上了眼睛。

舞夜承諾一般的點頭,輕輕說了句:“大人您放心吧。”隨後帶着羣狼快速消失在茫茫大漠中。

周圍被縭紅鮮血侵染的沙裡,不斷有鮮紅的嫩苗從中冒頭而出,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

***

擊殺了蠻王,洛飛命人將這最後一座宮殿燒燬,率領大軍回到營地,他以爲縭紅已經回去了,然而,到達營地後,他的面色陡然一沉,不止縭紅沒回來,連黑曜都不見了,他不由在心中設想了無數個可能。

“來人!”

守在外面的士兵哆哆嗦嗦的進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洛飛指着一個方向,“那隻狼呢?我不是讓你們好好看着?”

士兵們隨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那個位置早已空空如也,哪還有什麼狼,幾人不由得面色一白。

一個士兵趕緊解釋道:“將軍冤枉,我們並未看見這狼自己出來過啊。”

另一個士兵趕緊附和說:“是啊,而且也沒有什麼人進去過,這……這……”

洛飛剛回來,此時身上的戰甲還未來得及換下,本就一身是血,再配上他那冷冽的眼神,是人都覺得他可怕的緊。

“大師有回來過嗎?”

幾人均是搖頭。

“還不快去給我找!”

小士兵們只覺得這聲音如刀子一般刮在他們心上,哆哆嗦嗦的起身出去,帶着一大羣士兵們離開軍營出去尋人,他們不敢想象,如果找不到人,他們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洛飛沐浴完畢,穿戴整潔以後,不顧副將們的勸說,自己一個人騎着馬便出去了。

他知道,縭紅一定是受了很嚴重的傷,嚴重到,已經沒有力氣趕回軍營了,那麼她可能會是在從蠻王宮回營地的路上,或是哪個隱蔽的地方養傷,再或是……他不敢去想最後一種,他在心底不斷祈禱,她千萬不要出事纔好,而且既然她說她是神仙,那麼神仙一定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吧,他又這樣開始安慰自己,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找到縭紅以後幫不幫得上忙,也不曾想過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那樣緊張她,他只是遵循着一股本能的驅使。

從蠻王宮回到營地的路不止一條,所以,他帶着大軍往回走時,卻未曾發現他,他在不斷思考,縭紅需要最快的速度回去,又是隻身一人,那麼她一定會選擇最近最短的路線,即使那條路並不是太好走。而他們回營地的路不是最短的一條,因爲顧及五萬人馬,所以他們選的都是寬敞好走的大路,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塞外的地圖路線。

策馬飛奔過集市,進入茫茫大漠,他按着自己認爲的正確方向尋找着摸索着,直到他被眼前那斷壁殘垣間的幾棵楓樹吸引了目光,周圍淨是一片金黃的沙漠,最多的植物莫過於枯黃的乾草,所以這這幾棵楓樹更是顯得突兀至極,與周圍格格不入,更詭異的是,這楓葉紅得似血,長相極爲茂盛,然而他對於楓樹還是有些瞭解的,性喜光,忌烈日暴曬,喜溫暖溼潤氣候和深厚肥沃的土壤,不耐水澇,稍耐旱,較耐寒,這幾點,沙漠的環境完全不符合。

他快馬至那邊,走近了才發現,幾棵紅楓背後似乎有一個人,那裙角有些眼熟,心中一動,他立刻下馬,撥開樹枝,只見一個女子背靠在矮牆上沉沉睡去,看着這熟悉的樣貌,洛飛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終於找到她了,心中莫名高興起來,比他打了無數勝仗之後還要高興,他不敢深究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靠近她時,他眼尖的看見縭紅一隻手上還沾滿了乾涸的血跡,他開始緊張起來,目光仔仔細細掃過她全身,卻並未發現有哪裡不妥,又想起她和人類不一樣,應該有什麼方法快速恢復,於是他低下身子,輕輕將她打橫抱在懷中,讓他意外的是,她好輕,輕得讓他覺得不真實……

回到營地,天色已晚,原本出去尋人的士兵們也垂頭喪氣的往回趕,心中卻是惶恐不已,沒找到人,他們只能提頭去見將軍了。

誰知,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嘚嘚嘚——”的聲響,聲音由遠及近,他們回頭一看,差點感動得流出眼淚,大將軍騎着馬,懷中抱的紅衣女子正是他們盼星星盼月亮找了一天的大師啊!幾人心中不由籲出一口氣,腦袋,暫時是保住了。

洛飛將縭紅穩穩放在榻上,縭紅卻一直沒有睜眼,呼吸很沉,顯然是陷入了深度睡眠,他開始慶幸,還好自己找到了她,不然以她現在的狀態,若是被什麼心懷不軌的小人……想到這裡,他又有些後怕起來。

命軍奴打來一盆清水,他擰乾帕子,親自擦拭着她手中乾涸已久的血跡,直到她的手已經恢復原來的白淨,這才罷手扔下帕子,看了她半晌,隨後攤開自己一雙滿是老繭的手,怔怔的回憶剛纔的觸碰,她的手柔若無骨,觸碰起來就像上好的雲錦,不似他們這些多年舞刀弄劍的手,全是醜陋不堪的老繭,這種感覺有些奇怪,他一時還未反應過來。

在不遠處候命的軍奴看見這一幕,差點以爲是自己眼花,這位年輕勇猛的大將軍似乎和傳言中不太一樣,那柔和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她瞬間明白了什麼,將軍開竅了。

榮城,皇宮。

皇帝看着塞外傳回的新消息,不由喜笑顏開。

第二日上朝時,皇帝對洛飛又是好一頓誇獎,衆人心中都清楚,這次洛飛回來又會得到皇帝好一番賞賜了,有人嫉妒,有人眼紅,也有人真心實意的欣賞,不過,不管衆臣心中如何想,面子上的功夫還是必須做足。

姚廣是當中唯一一個面色不佳的人,也只有他能露出這樣截然不同的表情而不被皇帝所不喜,皇帝自然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卻什麼都未說,下朝後,他命身邊的公公將國師請到御書房。

皇帝開門見山問他:“愛卿覺得這事有何不妥?”

姚廣長嘆一口氣,有些苦惱,“既然他們那邊已經打了勝仗,不日便會回京了,不過這縭紅,終是心頭大患,對我們南國不利啊。”

皇帝本來爲這件事對縭紅少了一些芥蒂,因爲洛飛傳回的捷報上專門點明瞭,縭紅救下一部分將領,協助他們斬殺了蠻王,並且毀了蠻王宮,消滅了不少妖魔,實屬大功一件,但被國師這麼一說,他又猛然想起,縭紅乃是妖星降世,身爲皇帝,最看不得的就是江山覆滅,不管她會不會引起所謂的滅國之災,他都不能讓她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