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聖盃

伯格拉姆引着斯圖克斯一直往裡走,上了幾個法師牽來的骷髏戰馬,一邊閒聊,一邊向城市中央行去。走不多時,前方便出現一座高聳入雲的城堡,主體呈現黑白兩色,看起來蔚爲壯觀。這裡就是全大陸亡靈法師所向往的聖地——通靈學院。戰馬緩步上了吊橋,進入城堡,映入斯圖克斯眼簾的是一大片花園,綠草如茵,鮮花似錦,還有片片樹蔭,和透着天藍的湖泊,穿着黑色法師袍的學生就坐在花叢樹蔭之間,湖邊草地之上。不時有人向斯圖克斯一行張望,見到伯格拉姆親自迎接,十幾位導師全部到場,也不知他是何方神聖,臉上都露出驚詫的神色,紛紛議論起來。斯圖克斯環視一圈,感慨道:”十年了,過去那批學生都已經離開了吧?”伯格拉姆道:“前兩年就**了,只有幾個留下任教的,應該還認識你,要不要我把他們叫出來。”斯圖克斯擺擺手,笑道:“不必了。走吧,我來這裡可不是爲了訪問。”伯格拉姆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於是馬隊繼續前進,很快來到前方遠處的高塔之下。

這座高塔位於城堡靠近中央的位置,直徑數十米,通體用一種熒白光潔的石頭建造,在日光下顯得熠熠生輝,裡面就是亡靈法師們實驗魔法的地方。衆人下了馬,法師塔黑色的大門嘎啦啦一陣響,向兩邊開啓,衆人緩步而入,繞着迴旋的樓梯,來到高塔頂層的某個房間前,伯格拉姆開了門,領着衆人往裡面走去。房間裡全無光亮,反而顯得有些陰森,陳設也很有些怕人。左邊有個血池,裡面噗嚕噗嚕地冒着氣泡,隨着血液的翻騰,一具已經露出骨頭的腐屍在裡面沉沉浮浮。不遠處,擺着一張圓桌,圓桌邊上是十多把椅子,伯格拉姆就帶着衆人往桌子走去,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伯格拉姆還未開口,斯圖克斯便稍顯急促地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伯格拉姆道:“研究了十年,理論倒是差不多了,但還有個關鍵問題沒有解決。我們已經改造了整個召喚過程,可以通過束縛被召喚者的靈魂,強行引出他的力量……”斯圖克斯打斷道:“既然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嗎?”伯格拉姆搖頭道:“下面纔是關鍵,根據歷史記載,被召喚者實力太過強大,如果將他力量直接注入到你的身體,即使是你也必死無疑。所以我們需要一樣東西,來充當力量的中繼容器,起個緩衝的作用。”斯圖克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伯格拉姆道:“所以,這個儀式的關鍵就是找到這個容器,我將它命名爲聖盃。”

他站起來,走到一旁的黑色箱子前,隨手打開箱蓋,裡面頓時衝出數道白色光華,將整個房間照得透亮,不遠處那個血池受到光芒的照射,立刻乾涸了,那個屍體慘叫起來,很快化爲煙霧消失,好像吸血鬼遇到了太陽。伯格拉姆信手伸入黑色箱子之中,抓起兩件亮閃閃的東西,然後箱子裡便不再閃光。他走到桌子邊上,將東西放下,斯圖克斯手上發出黑霧,將光明驅散,就見桌上放着一柄劍,一根權杖,通體都是水晶鑄成,裡面流淌着乳白色的能量。斯圖克斯驚詫萬分,道:“這是光明神劍和教宗權杖,你哪裡弄來的?”伯格拉姆笑道:“還能從哪裡?當然是光明聖山了。”斯圖克斯端詳片刻,道:“難道它們就是你選的聖盃?”“沒錯,”伯格拉姆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可惜,我本來以爲它們肯定可以使用,但我錯了。”斯圖克斯訝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伯格拉姆解釋道:“因爲一個偶然。我們最先使用它們儲存魔力和鬥氣,都非常成功,無論力量加大到什麼程度,對這兩件裝備造成不了任何傷害,但我們實際召喚了之後,才發現它們並不能容納所有屬性的力量。”斯圖克斯大驚道:“你們已經進行了召喚?”伯格拉姆一笑,道:“並非你想象的那種,只是小實驗。我們一共做了五次測試,有三次失敗了,被召喚物的力量屬性比較特殊,兩件裝備根本無法容納它們。”斯圖克斯皺眉道:“這麼說,我們這次召喚很可能出現問題?”伯格拉姆搖搖頭,糾正道:“不是可能,而是很有可能。而且你應該知道失敗的後果,到時候整個世界都可能被滅亡,我不能冒這個險。”

斯圖克斯直視伯格拉姆,道:“那你叫我來的意思是……讓我放棄?”伯格拉姆面色沉靜,緩緩說道:“王子殿下,我們是好朋友,你更救過我的性命,我也很不希望這麼說,但我必須爲西普洛斯的子民考慮,另外,我畢竟是大陸人族的一員。他們可不像你們一樣有自己的獨立世界,不會受到被召喚者的傷害。”他頓了頓,道:“你應該知道,這個研究花了我們十年時間,而且意義極爲重大,我們其實也很不想放棄,但我們必須考慮到成功的概率和失敗的後果。”邊上的衆位亡靈導師紛紛點頭,一人道:“我們也是這個意思,雖然我們向來被視作人族的叛徒,但根本上與人族並無區別,沒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我絕對不答應做。”斯圖克斯望着衆人大皺眉頭,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伯格拉姆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嘆了口氣,招呼衆人離開,自己也正要走,斯圖克斯一句話把他腳步定住:“如果我能找到聖盃呢?”

衆人紛紛回頭,驚異地看着他,伯格拉姆回過神來,毫不猶豫道:“如果你能找到,召喚自然如期進行。可是連光明神劍和教宗權杖都不行,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充當聖盃呢?”斯圖克斯笑了,站起來道:“我不在的時候,繼續準備儀式。”他走到門口,道:“七天之內,我會將聖盃帶回來的。”伯格拉姆疑惑道:“你真的有把握?”斯圖克斯笑道:“你可別忘了,最初研究大召喚陣儀式的可是我。借你家骨龍一用——”他說完,徑直走出去了。衆人追到門外,只見遠處一條巨大的白色骨龍從附近的塔頂升起,往西南方向飛去,斯圖克斯正坐在骨龍背上,長袍在風中啪啪作響。一個鬚髮皆白,但相貌近似中年人的亡靈導師試探地問道:“大導師,我們真的要準備嗎?”伯格拉姆斷然道:“當然,沒有把握的事,王子不會亂說的,我們立刻出發去亡靈島。託默克,聯絡散居各地的所有魔導師級以上法師,讓他們快些趕到。”衆位導師聽得號令,都激動起來。託默克道了聲是,匆匆離去。

伯格拉姆望着天空,心情也有些激動,自言自語道:“王子殿下,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

露水漸漸聚積,漸漸沉重,嫩綠的葉子再也負荷不住它的重量,化爲一滴露珠從葉尖落下,落在下方如同白玉一般的掌心,綻開了一朵水花。在周圍綠葉紅花,和透過密林上方枝葉灑下的陽光映襯下,顯得異常的美麗,但欣賞這一切的人,卻面無表情。這個人就是手掌的主人,一個大約十六歲左右的少女,相貌原本是驚人的美麗,可是兩隻星辰一般的眼睛裡毫無靈動,乃至全無生機,給人一種活死人的感覺。她的身後不遠處,是一間挖空了一棵大樹做成的精緻樹屋,爲綠葉所覆蓋,寬敞卻又小巧,從爬滿藤蔓的窗口望去,在最裡面可以見到一張木頭小牀,長短正相當於少女的身高。更外面一點,是一張直接從數根上雕出的木桌,邊上還有幾把木質的椅子。椅子另一邊,放着幾樣看似小孩玩具的東西。少女站在樹叢間怔怔發呆,彷彿渾然不知自己衣服已被露水溼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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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絲緹拉!”一個柔和的女聲在不遠處響起,“你在做什麼?”少女反應過來,懵懵然地回過頭去,望着林間迎面走來的一個揹着帶有綠葉的弓箭,臂上挽着一個藤箱的尖耳朵少女露出一絲微笑,只是笑容極爲勉強,頗爲僵硬,她結結巴巴地道:“尤……尤妮……絲……”被叫做尤妮絲少女走到近旁,在先前的少女身上摸了摸,手上滿是露水,不由責備道:“艾絲緹拉,你全身都溼透了。快回去,我幫你換衣服。”艾絲緹拉茫然無知地被迪比絲牽着向木屋走去,眼神頗爲疑惑,好像完全無法理解尤妮絲的意圖。尤妮絲似乎很熟悉她,對她的反應一點也不驚訝,只是拉着他走進了屋子裡面,放下藤箱,從衣櫥裡取出一套衣服,給艾絲緹拉換上,然後扶她在椅子上坐下,一切行動都好像在照顧一個小孩一樣。事實上,艾絲緹拉除了年齡之外,一切行動都極爲幼稚,比一個孩子還要不如。

尤妮絲打開藤箱,從裡面取出幾塊綠葉包好的小點心,還有幾個色彩鮮麗的水果,放到艾絲緹拉麪前。艾絲緹拉琢磨半晌,還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尤妮絲坐在對面,託着腮幫子,望着彷彿嬰孩一般的艾絲緹拉,眼角不由得滲出淚水,又想起母親說的話:“艾絲緹拉已經死了,現在的她只是個軀殼而已。”尤妮絲使勁地搖搖頭,將食物遞到艾絲緹拉嘴邊,她聞到香味,這才彷彿激起了食慾,一口一口地咬了起來。服侍艾絲緹拉吃完東西,尤妮絲便開始與艾絲緹拉說話,艾絲緹拉只是睜大了眼睛看她,全然不知她在說些什麼。下午的時候,尤妮絲才告別艾絲緹拉,挽了藤箱向林間走去,一會兒,森林便消磨了她的痕跡。艾絲緹拉坐在椅子上,望着遠處的森林只是出神,好像根本無法理解尤妮絲是怎麼消失的。

尤妮絲走後約半個小時,森林上空忽然狂風大作,接着一道火焰從天而降,落在艾絲緹拉所在的森林區域,將林子,木屋,還有艾絲緹拉本人,全部包裹在內。火焰很快燃盡,森林上空已經開闊了許多,一條骨龍在上方閃動着翅膀,慢慢降下。樹屋的原地,艾絲緹拉站着不動,衣服已燃燒殆盡,身上滿是菸灰,但身體卻毫無傷害,眼神中更是一片茫然,也不知道恐懼。斯圖克斯從骨龍背上跳了下來,打量了兩眼,將長袍扯下,罩在艾絲緹拉身上,抱了就走。正在這時,遠處射來一支利箭,精準無比地射向斯圖克斯太陽穴位置,速度奇快,無聲無息,實在是可怕到了極點。但斯圖克斯豈同凡人?他隨意伸手一夾,便將長箭折爲兩段,擲於地下。往遠處看去,那裡是一臉憤怒的尤妮絲,又一支箭搭上了她的弓弦,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想要帶艾絲緹拉出去幹嘛?”斯圖克斯全然不睬,又接了尤妮絲憤怒的兩箭,已走到骨龍身邊,一躥腳,飛身上了骨龍的背。骨龍扇動兩翼,急速升空,往東北方向而去。尤妮絲連珠箭一頓攢射,哪裡還捕捉得到斯圖克斯的蹤跡。

她跺了跺腳,往後邊遠處的林子飛奔而去,很快進入森林。在林間穿行片刻,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一大片巨大的古樹羣和無數的樹屋,還有衆多耳朵尖尖的族人,這裡就是精靈族在新月森林的中央聚居點。尤妮絲顧不得與族人打招呼,徑直來到其中最大的一棵樹前,飛步而上,跳躍幾下,進入上面的大殿,只見男男女女站了數十人,族中長老已大半到齊,不覺一愣,走上前去,發現衆人圍着一個水晶球細看,上面正是那條骨龍與斯圖克斯,艾絲緹拉就坐在斯圖克斯身前,眼神茫然。尤妮絲走到一位約莫二十多歲的,頭帶桂冠的女子面前,道:“媽媽,艾絲緹拉被劫走了。”女子道:“我已經知道了。”尤妮絲急道:“那你還不派人去救她?”女子道:“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尤妮絲道:“不管他是誰,艾絲緹拉都不能不救啊,她可是曾經拯救過我們精靈一族的人啊。”邊上一位長老道:“別爲難女王了,這個人是斯圖克斯,魔界公爵,魔族全軍統帥,我們惹不起他。”尤妮絲大吃一驚,道:“那艾絲緹拉不就沒救了嗎?”女王道:“先別太傷心了。我想不到斯圖克斯殺她的理由。何況艾絲緹拉的精神早已死去,死亡對她來說或許是種解脫。”尤妮絲大叫道:“你們太冷血了,這也算是驕傲的精靈族嗎?不管她變成怎樣,我們精靈族總是因爲她才存在到現在,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女王與長老們無言以對,一時默然。尤妮絲望着他們足有半天,失望地甩頭而去。

……

骨龍速度極快,只用數天時間,便回到了西普洛斯,在得知伯格拉姆已去了亡靈島之後,他駕着骨龍繼續往東北飛行。海迪克斯帝國本來就位於大陸東北,而西普洛斯又在海迪克斯北方,所以緊靠東北海洋。骨龍飛出了陸地,來到一望無際的大海,飛行小半天,便遠遠望見一座瀰漫着灰色霧氣的大島。裡面山影重重,連綿起伏,飛近了,可見一座座像似古堡的建築,還有無數高大的枯木。一羣蝙蝠迎了上來,在骨龍前面帶路,將斯圖克斯引到某座城堡上空,在城堡頂部一個平臺上降下。斯圖克斯拉着艾絲緹拉的手,從骨龍背上跳下,向一旁的大門走去。進了門,走螺旋樓梯來到城堡某處,一開門,只見伯格拉姆獨自一人站在窗邊,手上握着一根白骨魔杖,手上按着一本大書,正在吟唱咒語。黑氣從書面上升起,在他身邊縈繞,久久沒有消散。艾絲緹拉望着那團黑氣,眼神中再度露出疑惑的眼神。

伯格拉姆將黑氣吸入口中,表情恢復了平靜,回過身來,正欲說話,卻猛然注意到艾絲緹拉,不覺一怔,良久纔回過神來。雖然對艾絲緹拉好奇,但終歸是比較關心儀式,問道:“王子殿下,聖盃呢?”斯圖克斯往艾絲緹拉一指,道:“這就是了。”伯格拉姆一怔,道:“她是……”斯圖克斯道:“三萬年前我們魔族在人間指定的聖女,也是神族的聖女艾絲緹拉。”伯格拉姆吃驚道:“就是得到兩位神王雙重祝聖的那位?”斯圖克斯笑道:“還能是誰?”伯格拉姆仔細地觀察了艾絲緹拉片刻,驚歎道:“沒想到她還活着……”他語氣又一轉折,道:“可是,你爲什麼認爲她能充當聖盃呢?”斯圖克斯道:“因爲她接受祝聖之後,體內有光明與黑暗兩種力量,這兩種力量不斷衝突,雖然使得她無法發揮聖女原有的能力,卻賦予她最強大的生體和永久的生命,據我族中的歷史記載,她可以免疫一切非物理攻擊,所以我想,我們可以把她當成一個很好的容器。”伯格拉姆又端詳片刻,凝神放出一道黑氣,在魔杖上繞了幾圈,又壯大幾分,往艾絲緹拉打去,黑氣轟進她的體內,艾絲緹拉卻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是一臉茫然。他又試了幾次,每次都加大攻擊力度,但艾絲緹拉始終將攻擊視若無物,伯格拉姆臉上漸漸浮出笑意,道:“我們立刻進行測試。”

……

海迪克斯南方,亞爾達帝國與新月森林相較的地方,一名肩膀上印着十字記號的騎士正縱馬疾馳,衝進森林之中,奔馳許久,樹林漸密,天色也漸漸暗了,於是他下了馬,獨自向林間行去。在森林上空新月的照耀下,樹葉發出晶瑩的綠光,把林間照得還算亮堂,這人走了半夜,漸漸深入林中,只覺得眼前越來越亂,道路愈加難尋,便在一旁找了棵大樹,將就睡了一晚。次日凌晨,剛剛睜開眼睛,忽見眼前站着一個年紀尚幼的精靈,手拿弓箭一分不差地對準了他的胸口。這人嚇了個抖擻,腦子頓時清醒,連忙道:“我不是敵人,我是神殿的信使,有重要的事情通知你們。”女精靈很是單純,很快收起了弓箭,道:“你說這話有什麼憑據?”那人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精靈,道:“這是教宗給你們女王的信。”

少女接過信件,隨便瞄了兩眼,就知道多半是真的,於是招手道:“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我母親。”那人一愣,連忙跟上,道:“失敬了,原來您是公主殿下。”精靈道:“我們精靈族沒有公主。”兩人邊走邊聊,很快來到精靈族議事的大樹上面。女王接過信,半晌看完,道:“尤妮絲,去把長老們叫來。”尤妮絲應聲出去,只一會兒,長老們全部到齊。女王道:“光明神殿發現亡靈族的大法師正在大範圍集中,目前可能是亡靈島。”一個男性長老道:“這些亡靈法師可真麻煩,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嗎?”女王道:“不知道,不過神殿懷疑他們有什麼大動作,希望與我們聯手,一起查清此事。你們意下如何?”另一個長老道:“要查清此事,爲什麼要找我們?我們精靈族雖說是隱藏行跡的行家,但在森林外也未必就勝過人類的盜賊。”女王道:“當然並不只是爲了偵查那麼簡單,如果發現有什麼陰謀,一定要出手阻止,他們是擔心自己戰力不夠,才找我族幫手。”衆人議論起來,有人主張幫忙,有人主張卻堅決反對,漸漸反對的意見佔了上風,信使眼看着搬救援的使命就要失敗,晉升一事就要泡湯,連忙說道:“亡靈族準備的陰謀可能沒那麼簡單。在過去幾年裡,我們失竊了兩樣東西,光明神劍和教宗權杖……”精靈們目瞪口呆,有人搶着說道:“連這種重寶都失竊了?”信使點點頭,道:“而且偷竊寶物的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認爲是亡靈族,我們認爲這兩者之間不可能沒有什麼聯繫。”

精靈長老們再次議論起來,尤妮絲插嘴道:“斯圖克斯將艾絲緹拉帶去了東北方向,說不定他們在一起策劃什麼陰謀呢,魔族與亡靈族不是盟友嗎?”此話一出,衆人紛紛點頭。一會兒,女王對信使道:“看來此事非同尋常,我們有意幫忙,但請問是個怎麼樣的形式,信裡可是什麼也說沒啊?”信使心道你們答不答應還是未知之數,又怎麼能隨便泄露我們的計劃?口上卻道:“上頭已經派遣神殿最強的戰鬥人員組成一支小隊,前往西普洛斯做進一步的調查。但我們高手不多,所以希望你們提供本族最強大的戰士。人數不需要太多,只要一支小隊就行了,多了反而會容易暴露行蹤。”女王沉吟片刻,道:“你們什麼時候出發?”信使道:“我們的人已經在亞爾達北部邊境等你們。”女王道:“你回去告訴他們,我們的人很快就到。”信使大喜,在兩名精靈的指引下快速離去。尤妮絲道:“媽媽,你能不能讓我也去?我想救出艾絲緹拉。”女王道:“你別衝動,現在還不能肯定兩件事之間絕對存在聯繫。”尤妮絲道:“我知道,但我在族裡實力不弱啊,怎麼想也有資格去吧。”女王道:“我並沒有反對你去,只是擔心你輕舉妄動。”尤妮絲道:“你就放心吧,媽媽,我不會把族人至於危險之中的。”女王點點頭,很快招來族中七名身手最好的精靈,以剛剛回到森林的精靈傭兵,號稱星月雙劍的迪克爲首,命令他們帶上破魔箭與神殿的派遣隊匯合。

尤妮絲與同伴們上了準備好的獨角獸,很快離開森林,向東北方向飛去。幾天之後,他們便來到亞爾達邊境一個無人的小村莊,發放了獨角獸回森林,他們便與出來迎接的神殿人員匯合。這隻隊伍之中,有神殿騎士團的團長蘭普敦和副團長弗雷,幾位不弱的騎士,三個實力不遜於副團長的傭兵,還有四位紅衣主教,其中一人更是最有望成爲下一任教宗的查諾克。以這個陣容,已經可以輕而易舉地掃平南方的商業聯盟,只是作爲一隻調查隊,實在有些強大得過頭了。迪克素來在外遊歷,精明過人,一見他們的隊伍配置,便隱隱猜到神殿可能已經明白亡靈族在打什麼主意。於是他開門見山地問了。紅衣主教查諾克沉默半晌,終於給了他答案,道:“西普洛斯的魔導師數量居大陸之冠,就是神殤沙漠西側的魔法帝國法爾斯也比不上它,這麼多大法師竟要同時前往亡靈島,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迪克一愣,很乾脆地搖頭道:“我不知道。”查諾克滿臉驚訝,道:“你們精靈族典籍中沒有記載嗎?”迪克臉皮一紅,道:“我常年在外,對本族的文獻並不關心。”查諾克這才恍然。尤妮絲沉思片刻,驚聲道:“莫非……總不會是大召喚陣吧?”查諾克擊掌道:“就是這個。”

這回精靈們全都吃驚地叫起來,迪克叫道:“他們瘋了?”查諾克苦笑道:“老實說,我也不明白他們爲什麼這麼做。”尤妮絲道:“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們偷光明神劍和教宗權杖幹嘛?大召喚陣可不需要這種東西。”查諾克道:“所以我們才無法肯定。也許兩者之間沒有什麼聯繫,也許是我們誤會了。但不管怎麼說,不調查清楚,我們實在放心不下。”迪克道:“如果真是大召喚陣,你們打算怎麼辦?”查諾克笑了,蘭普敦插口道:“當然是拼死阻止,如果召喚成功,世界就完了。像上次那樣的奇蹟不會發生第二次了。”迪克一笑,用微帶嘲諷的語氣道:“那是當然的,救世女神教都被你們打成邪教了,就是救世女神復活,她也必然不會幫助你們。”蘭普敦大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迪克滿不在乎地說道:“沒什麼,只是看不慣你們惟我獨尊的做法。”蘭普敦對他怒目而視,迪克也瞪直了眼睛,兩人之間彷彿擦出了火花。幾個紅衣主教卻老神在在,只當沒有聽到迪克的話,也沒看見兩人的對立,都在心中暗暗鄙視蘭普敦:“真是個武夫,難怪神殿騎士團居神殿首位,卻從來沒有一位團長成爲教宗。精靈族這些人實力毫不遜於我們,對於眼下的調查行動至關重要,拉攏還來不及,怎麼能因爲一句話就起內訌呢。”

眼看着兩人快要打起來,查諾克和尤妮絲連忙阻止,他們一個是領隊,一個是女王的女兒,身份高出一截,好歹將兩人各自勸住。查諾克見氣氛有些尷尬,呵呵一笑,主動開口道:“眼下時間緊迫,具體的我們在路上說吧。我們找了一隻去往西普洛斯的商隊,我們就裝作商人前往。你們精靈族特徵太過明顯了,我已經爲你們準備了一些特製的魔法面罩,可以製造一個假象,不是魔導師以上的級別,絕對看不穿。”他說着,從懷中掏出一疊薄如蟬翼的面罩,迪克一把搶過,把面罩分給同來的族人,自己也戴了一個,再看衆人,形象已經大變,再也看不出一點精靈的模樣,而且連半點魔力氣息也察覺不出。他嘖嘖讚歎幾句,笑嘻嘻道:“多謝你送我們這份厚禮。”蘭普敦聞言又是大怒,道:“這是我們神殿的珍藏,誰說要送給你們了,只是借你們暫用而已,別搞錯了。”迪克對查諾克笑道:“紅衣主教大人,你怎麼說?”眼下有求於人,查諾克雖然心痛無比,也知道輕重,只得苦笑一聲道:“當然是送給你們了。”迪克呵呵一笑,不屑地瞥了蘭普敦一眼,道:“我們出發吧。”蘭普敦正要發作,卻被查諾克暗中下令,讓兩個傭兵給死死按住了。

一行人出了村子,來到村外的山崗上,查諾克與商隊的胖老闆交談一句,將衆人分散在商隊的馬車上,越過邊境,繳了關稅,進入海迪克斯的領土。海迪克斯與亞爾達大爲不同,各地大道縱橫,很方便馬車馳騁;每一座城市都規劃得很好,尤其注重軍事防禦,城牆極爲高大。蘭普敦和副團長弗雷臉色都有點不大好。海迪克斯雖然也信奉光明神,但虔誠程度相比亞爾達簡直就是天淵之別,甚至可以說只是停留在口頭上念念的程度。這是因爲歷代皇帝都對宗教採取打壓措施的關係,於是相對的,海迪克斯的皇權極爲強大,幾乎不受任何限制,這對於任何君主來說,都是抵擋不住的誘惑。有海迪克斯作榜樣,使得光明神殿的傳教活動大受影響,在幾百年裡進展甚微,因此每一代的教皇,都對海迪克斯皇室恨得直咬牙。但海迪克斯常年與從東西貫穿神殤沙漠的大峽谷過來的生活在大陸西北角,號稱最強戰鬥民族,戰神子民的蠻族部落交戰,軍力極爲強盛;因爲同一個原因,它也充當了大陸東側衆多國家的事實保護者,因此與各國關係都是極好。因此就是神殿以神戰名義挑起對海迪克斯的戰爭,也是必輸無疑。

海迪克斯帝國並不大,衆人速度又快,很快就越過了大半國土,來到北部邊境的小鎮。稍稍休整,便沿路返回,來到通往西普洛斯的那個三岔路口,往東北方向而去。車隊正奔馳間,前方高地上忽然跳出一駕馬車,瘋狂地向這邊衝來,速度奇快無比,商隊的領隊驚慌失措,倉惶地吩咐閃開道路,卻哪裡還來得及。那架馬車衝入車隊,閃過第一輛,卻一下撞在後一輛車上,幾匹馬當場死去,繼而兩個車廂也撞得粉碎。坐在那駕馬車上的幾人虧得幾個精靈相助,才僥倖逃得一命。查諾克走上前去,卻見衝過來那駕馬車的車伕躺在不遠處的地上,貌似沒有受什麼傷的樣子。查諾克正覺奇怪,那人一下子坐了起來,揉了揉睡眼朦朧的眼睛,看向已經停下來的車隊,目光在破碎的車廂和馬屍上停留片刻,頓時大驚站起,只用兩步,也不知怎的就衝到衆人這邊,伏地大哭起來。商隊老闆本來滿腔怒火,見這個肇事者自己哭起來了,愈加憤怒,正要上前找他算賬,卻被查諾克擋住。

神殿和精靈族的這批精英自視極高,卻看不出這個車伕實力有多強大,自然知道他有多麼強大,哪敢讓商隊老闆去得罪他。查諾克與幾個紅衣主教交換了一個眼神,快步來到那人身邊,俯身道:“年輕人,你哭什麼,馬車丟了我們陪你就是。”此言一出,商隊老闆和他的幾個下手都目瞪口呆,都以爲他得了失心瘋了。車伕擡起頭來,也詫異道:“我雖然睡迷糊了,可是也記得好像是我撞了你們,怎麼你們不找我算賬,還要主動賠我東西?”查諾克乾笑一聲,道:“怎麼,你不要嗎?”車伕很直爽地說道:“這馬車本身不值錢,我也勉強買得起,但上面的魔法水晶鑲邊價值連城,你們要賠也不一定賠得起。”查諾克笑道:“你也太小看我們了,區區一道鑲邊,如何放在我們眼裡。跟我們走完這一趟,我們送你可以購買十倍的金幣。”車伕道:“此話當真?”查諾克道:“當然不假。”車伕笑了起來,道:“那我就賠你們走一趟。”查諾克一行都笑了,熱情地招呼他上了後面的大車,除去幾個傭兵,神殿的人全上了馬車,坐定之後,查諾克問道:“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車伕笑容滿面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康拉德。”其實心中早已明白對方的用意沒那麼簡單,不過他對自己有相當的自信,也不怕他們搞鬼。

查諾克道:“你是西普洛斯的人嗎?”康拉德道:“不,我是海迪克斯的人。”查諾克又道:“那你怎麼會從西普洛斯出來呢?”康拉德笑道:“說出來只怕你們不相信,魔界大公爵斯圖克斯搭了我的車,強行要我送他來西普洛斯。”衆人驚呼出聲道:“斯圖克斯?”康拉德笑道:“我就知道你們不信。”查諾克哈哈一笑,道:“信,怎麼不信。他是什麼時候去西普洛斯的?”康拉德也吃了一驚,道:“你們竟然相信我?”查諾克笑道:“實話說,我們並不是商人,而是準備前往西普洛斯調查的神殿調查隊,斯圖克斯與我們調查的事情有關,所以我們早知他去了西普洛斯。”康拉德道:“原來如此,嗯,讓我想一想,應該差不多有一個月了吧。”他抓了抓頭髮道:“我不敢肯定。我把他送到西普洛斯的都城之後迷了路,在路上也不知耽擱了幾天。”

衆人又打聽了斯圖克斯一些信息,得知抵達之後伯格拉姆親自出迎,又是一陣議論。查諾克道:“康拉德先生,實話說,我們懷疑亡靈法師們正在策劃舉行大召喚陣的儀式,我們需要你的力量。”康拉德詫異道:“大召喚陣是什麼東西?”迪克聞言,冷笑道:“看來你們爲了抹殺救世女神的存在,將教育工作做得很好呢。”查諾克不理他,對康拉德解釋道:“大約是一萬多年前,神魔兩族第一次交戰,魔族一方爲了速勝,使用了一種超級召喚術,將一個強大的異界存在召喚到了這個世界,但他根本不服從魔族的命令,反而無差別地大肆殺戮神魔兩族,我們人族還有精靈族也被殃及,都損失慘重,幾乎造成所有生命絕滅。這種超級召喚術,就是大召喚陣。”康拉德吃了一驚,道:“那後來如何解決的?”迪克搶着道:“他被一個女神殺了,那個女神後來被稱爲救世女神,也就是救世女神教崇拜的神靈。”康拉德掃了查諾克一眼,道:“原來如此。”查諾克也不辯解,道:“你願意幫助我們嗎?”康拉德道:“如果你不嫌我實力弱小的話。”查諾克大喜,笑道:“哈哈哈,你如果實力差勁,那我們這些人都不用活了。”康拉德輕輕一笑,閉上了眼睛。

……

進入西普洛斯境內深處後,除了那些習以爲常的商人之外,衆人都是十分驚奇,光明神殿的人見到此處比亞爾達好上不知多少,個個臉色難看。精靈們也是面色凝重。他們對於西普洛斯的映像,從來都是建立在傳聞之上的,在傳聞中,這裡是個妖魔的國度,環境惡劣得猶如魔界,到處都是熱衷殺戮,渾身臭氣的噁心亡靈,還有那些陰險詭異,不擇手段的亡靈法師。生命種族在這兒,不過是法師們的研究材料。即使有去過的回來說好話,也無人相信。不過眼下衆人親眼目睹,卻不得不信。蘭普敦剛開始一臉驚詫,但隨着他們繼續進發,他也慢慢平靜下來,但就在他們抵達西普洛斯都城的前一天晚上,蘭普敦與查諾克大吵了一架,第二天,蘭普敦就變得陰沉無比,迪克卻彷彿跟他變成了朋友,有說有笑起來。

抵達西普洛斯都城,查諾克等人就感應到了光明神劍與教宗權杖的力量反應,當夜,幾個精靈潛入通靈學院,竊聽得法師們確實出發去了亡靈島,又輕而易舉地將沒有人看守的兩件寶物偷了出來。教宗權杖交給了查諾克,把他喜得形象大失。光明之劍則被交到蘭普敦手上,蘭普敦的寶劍則給了康拉德。衆人離開商隊,向東北的海洋進發。兩天之後,他們來到海邊。尤妮絲用植物魔法做了一條海船,向海洋前進。這一路剛好順風,一天之後,前方就出現了一個朦朦朧朧地黑影,彷彿海島的樣子,空中不時可以見到骨龍和其他可以飛行的骨獸,顯然是海島的看守者。衆人怕被發現,毀了船,小心向岸邊游去,小半天,纔來到了島嶼的沙灘上,隨即進入灰霧瀰漫的枯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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