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韓念笙再次將脣印在他脣上,她的手穩穩地扯着他的領帶,在他菲薄的雙脣上有些笨拙地挑逗,但是卻沒有一絲退縮。
薛舜突然就輕笑了一聲。
爲了復仇,她還真是什麼都願意做!
韓念笙愣了一下,動作停下來,剛想說什麼,耳邊有風過,天旋地轉,她被他推了一把,倒在牀上,牀墊軟綿綿,整個人被彈了一下,她手肘撐了牀要起身,他緊緊跟着壓過來,一把就攥了她的手舉過她頭頂,然後低下頭來,親吻她。
動作強勢,掠奪她所有的呼吸,她在黑暗中聽見皮帶扣打開的聲響,渾然抖了一下,他的手在她身體上力道很重地揉捏,牙齒咬在她脖子上,她吃痛地叫了一聲,“薛舜,慢點……我疼……”
她又害怕了,明明是自己起的頭,明明是自己主動來做交易的,可她沒想到薛舜對她跟對別的女人毫無二致,一點兒憐惜也沒有,動作兇猛,手已經落在她腿上……
“你以爲只有你會疼?”他頭埋在她鎖骨那裡,語氣硬冷,“你記得我是怎麼對那些女人的?”
她愣了一下。
這兩年多,她很清楚薛舜的毛病,曾經在d市她甚至看到過有女人從薛舜的房間跑出來,連地上都留下斑斑點點的血跡,觸目驚心。
別人也許不明白,但她很清楚。薛舜心底裡對於女人這種生物的深惡痛絕。
她攥着拳頭閉了眼睛,恐懼在內心瀰漫,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今天進來就是沒打算給自己留後路。
他的手剛剛觸到她腿根就發現她渾身都在發抖,起身看,她緊閉雙眼彆着臉,眼淚流的無聲無息,他喘息粗重,心裡難過的要死,因爲生氣,因爲懊惱,也因爲心疼。
她對這種事情明明就有陰影,他又這樣雪上加霜地粗暴對她。
他起身離開了她。
她感覺到了,睜眼,視線循着他的背影去,有些絕望地就那樣躺着,嗓音嘶啞地開了口:“我真不明白,明明現在進展很順利,你都已經在t.s.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你的仇人近在咫尺……爲什麼在這個時候想放棄?”
明明一直以來,不斷地提醒她堅定復仇那顆心的人,是他。
薛舜坐在牀邊,點了一支菸,彎着身子,聲音充滿疲憊:“累了。”
她沒有說話,聽見他又說:“韓念笙,你根本不知道遲辰夫是什麼樣的人物,其實t.s.他根本沒有吐一分出來,他手裡掌握着整個公司的命脈,他在用他的方式跟遲智宇對抗,而遲智宇這次是鐵了心要收拾他,你以爲我在t.s.做個什麼破總監,日子過的很逍遙很風光?我不過是個吃力不討好的炮灰罷了!最關鍵的是,我明明知道兩邊都在利用我,我卻根本看不透遲辰夫這邊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她怔住,半響,從牀上坐起身,慢慢地挪到了他背後去,從他身後伸手,抱住了他。
他渾身有一瞬的僵硬。
她說:“我知道遲辰夫不好對付,遲家也不好對付,可是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啊……是我逼你太緊了嗎?”
她的語氣輕柔,帶着討好,他突然就沒了脾氣。
她的手就按在他胸口,他擡手輕輕按了按,語氣軟了下來:“念笙,在t.s.的這些天,我覺得很累……”
她另一隻手在他肩頭輕輕撫摸,“嗯,我知道,這個世界的爾虞我詐你以前沒有接觸過,沒有關係的,我們可以慢慢來的……”
他煩躁了數日的心,就在她軟綿綿的勸慰中,慢慢沉靜下來,良久,她又開口,“我們……這算是和好了嗎?”
他張了張口,艱澀地出聲:“……你還想要爬上遲辰夫的牀嗎?”
她頓了一下,“怎麼了?”
他按了按眉心,咬咬牙,說出來:“我不想你去做那種事。”
她整個人還貼在他後背,按在他肩頭的手被他一把抓住了,聽見他說:“韓念笙,我有話要跟你說。”
她靜靜地聽着。
“你知道我很討厭女人。”他說。
“嗯。”
“可是,我並不討厭你。”
她點點頭,“我們是同伴啊,再說你又沒有拿我當女人……”
“不是這樣的,”他打斷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之所以不討厭你,是因爲……”
他沒說完,撓撓頭,有些焦慮。
別人都是怎麼告白的?他不知道,他覺得自己嘴拙的要命,好像怎麼也表達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二十多年了,他真真是做到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儘管女人是大把大把,可是表白這種事情從來沒有做過。
“因爲,”他理了理思路。確依舊有些混亂地道:“因爲過去的事情,我本來一直很憎恨這個世界,你也知道我就是個街頭小混混,我吸過毒,玩女人,我就是個人渣,我老覺得像我這樣的人,其實沒什麼希望,活着跟死了也沒什麼兩樣,那時候……我覺得我隨時都能死……”
她聽不下去,環着他肩頭的手臂緊了緊,“別這樣說,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了。”
他抓着她的手,笑了笑,“一直覺得遇到你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事情,剛開始,你抑鬱症很嚴重,就像是多了一個讓人操心的寵物,就連吃飯喝水都得我哄着……”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才寵物呢!”
他的語氣中帶着深深的緬懷:“那時候我就開始戒毒了。我害怕我要是哪天吸毒過量死在外面了,你會餓死你自己。”
她沒有說話,心底暖融融的。
戒毒的事情她知道,當時她也曾看見薛舜因爲戒斷反應而痛苦不堪的樣子。
“後來我知道你過去發生的事情,那時候我覺得……我可能沒辦法放着你不管了。”他頓了頓,“我就是,放不下你。”
“嗯,我也放不下你啊。”
他一怔,扳開她的手,回頭面對面看着她,“你可能有點兒誤會,我這個‘放不下’跟你那個‘放不下’不太一樣。”
她困惑地眨眨眼:“哪裡不一樣?”
“……”他扶着額頭,一腔無力感,怎麼他真情告白了這麼久,她好像完全沒搞明白?
“我……”他擡頭又開了口,對上她明亮的雙眸,這樣對視着,好不容易?起的勇氣就消散了大半。
他攥着拳頭,鬱悶地嘆口氣,“算了……沒什麼。”
她想了想,擡手摸了摸他的頭髮,“薛舜,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了,我不逼你,但是我真的沒法放棄復仇這件事,我的孩子沒了……你可以放過宋子涵,放過遲智宇,放過整個遲家,可我沒辦法放過遲辰夫的。”
他慘淡地笑了笑:“你這已經是在逼我。”
她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來,好久,手無力地垂下去,從牀上起身,往門口走。
“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多……”她在門口轉了身,面色悲慼地笑了笑,“我以後,不會再麻煩你了。”
門被關上了,他手指間無意識地發力,指隙間香菸被攔腰捻斷了,菸灰撲簌簌落下去,火星散了一些在手指上,一片灼熱的疼痛。
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明明知道,攔不住她的,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哪怕他真的告白了,結果也會是一樣的。
她的心被仇恨填滿了,連一道縫隙都沒有。
這一夜他十分睏倦,就連澡都沒有洗,直接這樣躺在了牀上沉沉睡過去,夢裡面他回到之前在d市的時候。
是在韓念笙第一次過度呼吸發作之後,她的抑鬱好像越發嚴重了,薛舜租了很多努力,爲她請心理醫生,時常帶着她出去,開解她……
醫生總是告訴他,對待一個重度抑鬱的病人,一定要有耐心,他從來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很多時候他覺得他在容忍她,容忍她的沉默,一言不發,那時候他就想,如果真如聖經所說,愛是持久忍耐,那他這輩子的愛八成已經全部都用在了她身上。
直到那一天,他跟兩個朋友出海,他想了想,帶上了她。
爲了防止她趁着他不注意乾脆直接跳到海里面去,他甚至在她手腕上繫了一根繩子,然後牽在自己手中,見了他都會調侃,“薛舜,你這是哪門子的玩法?太重口味了吧!”
他笑笑,不說話,晚上的時候帶着她去了豪華遊輪後面的甲板上,遠離人羣,只聽得見海浪嘩啦啦的響聲,間或傳來一兩聲海鷗的叫。
那個晚上天氣很好。夜空寧靜,星光熠熠,天海間,彷彿就剩下他們兩個人,靠着甲板邊的欄杆,沉默地看着海面。
那樣深藍的,靜謐的而又澎湃的海啊,像是要把人吞噬進去,她眼底倒映着明亮的星光,整個人彷彿在慢慢地復活。
他在她身後,手就按着她身體兩側的欄杆,下巴挨着她的頭髮,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慢慢地說:“我不知道你過去發生過什麼事,受了什麼樣的傷害,可是人都是這樣,揹負不爲人知的過去一路向前的,你這樣原地踏步,想過傷害你的那些人嗎?他們也許過的很幸福,時間從來沒有停滯過,只有你永遠停留在過去,你甘心一輩子這樣嗎?”
她轉了臉,距離太近,猝不及防,他的脣就碰在她前額。
“……”他有些尷尬,也有些驚喜,她對他的話有反應了,他覺得這是個好的開始,後退了一點點又繼續:“我知道你心裡有苦,你不願意告訴別人,沒關係,今天,你告訴海,你告訴海你的秘密,你痛恨的人,你可以罵他,可以詛咒他,你只需要喊出來……”
他的聲音合着海浪聲,似乎有種蠱惑的力量。
她回頭,看向海面,良久,在他以爲他這一次的嘗試又是失敗的時候,聽見她喉嚨裡面發出的低啞的聲音。
“遲辰夫……”
他整個人愣在原地。
遲辰夫這個名字,他早就知道,是遲智宇另一個兒子——註定受寵的那個兒子,不像他這樣顛沛流離,含着金湯匙出生,永遠錦衣玉食的那個兒子!
“我詛咒你不得好死……遲辰夫!”
那個晚上,她連哭帶喊折騰到了大半夜,對遲辰夫下了無數的詛咒,最後不知道是喊累了還是哭累了,整個人全然喪失了力氣往下倒,薛舜一把抱住了她,才發現這小妮子居然睡着了。
他哭笑不得,把她抱回了遊輪上他的房間,輕柔地放在牀上,那一刻心裡如釋重負。
心理醫生早就說過,只要她肯開口,發泄出來了,就會慢慢好轉。
那一夜他整晚未眠,看着她佈滿淚痕的臉,心裡又是疼惜,又是震驚——她的仇人是遲辰夫,這世上居然有這樣的巧合……
很多情緒交織在一起,到了第二天早上,她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他靜靜看着她,說了一句話。
“想不想讓你昨晚的詛咒成真?”
在遇到她之前,他心裡有恨,卻從未想到要去復仇,因爲力量懸殊,也因爲他自己早就活的生無可戀。
她改變了他,而他的一句話也改變了她。
那一個問題不輕不重地拋出去,卻成了她重生的信念。
……
輝騰經紀公司。
顧黎正在網頁上有關於t.s.高管層出現巨大變動的新聞,眉心緊蹙。
吳晶晶大刺刺提推門進來,她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去關頁面,這不給累的電腦簡直是跟她作對,偏偏在這個時候死機,任憑她怎麼點右上角的叉叉也沒有反應。
吳晶晶人已經來到她伸手。不冷不熱出了聲:“喲,現在成偷偷看人家的新聞了?”
她一下子紅了臉,伸手按了顯示器的開關,屏幕一下子黑了。
吳晶晶還不得消停:“你們幾天沒見面了?”
她垂頭喪氣,“一週多了。”
自打暮色山莊那個晚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聯繫過她,而她麪皮軟,話已經說到了那個份上,她沒勇氣再拉下臉去找他。
吳晶晶很不講究地一下子坐在她面前的桌子上,“t.s.發生這麼大的變故,他大概最近也顧不上找女人吧。”
“不……”顧黎弱弱出聲,“他是還在生我的氣,氣我刻意模仿那個女人,我不該……”
她的聲音充滿失落。
吳晶晶也皺了眉,“這男人還真難搞!按理說,他既然拿你當替身,那你做個更加盡職盡責的替身有什麼不好?他到底在想什麼?”
顧黎沒說話,想起那個晚上遲辰夫毅然決然離開的背影,心裡就揪着,生疼。
她話說到了那個份上,他還能走,只能說明一件事——她這個替身自始至終並沒能入得了他的眼……
她笑容慘淡,“吳姐,這樣不是很好?我們橋歸橋路歸路,這樣葉家千金也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了。”
吳晶晶不依不饒:“這怎麼行!你新單曲還沒有發呢,多少也要等到你新單曲上市之後你們再撇清關係吧,不然咱們這段時間的努力都白費了,你都不知道上面現在多少人都看着你,想着最近你有新聞,趁機推你一把呢,這種機會你以爲天天都有啊!”
顧黎低下頭去,有些無助地絞着手指。
這個世界很現實,在輝騰,多少跟她一樣半死不活的藝人,打拼多少年也換不來好的推薦機會,到最後只得放棄自己的藝術夢想頹然退出,她很清楚,再這樣下去,她也會成爲其中的一員。
可是要她現在主動去跟遲辰夫低頭,她又做不到。
吳晶晶突然拍了一下手,“我有辦法了。”
她連忙擡頭:“什麼辦法?”
“你臉皮薄,你跟遲總沒法開這個口,我可以啊!你負責演苦肉計,我負責聯繫他就好!”
顧黎苦了臉:“這不好吧……”
“你再賭這最後一次,萬一不成功,咱也就死心了,不跟他耗着了,你覺得呢?”
顧黎心中蠢蠢欲動。
女人在愛情中,大抵都是傻的,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
宋子涵知道t.s.職權變動的事情並且發作是在幾天之後,看到t.s.股票大幅動盪,幾天之內市值蒸發上千萬,當即就氣得在飯桌上摔了盤子。
“你怎麼能讓薛舜接手?你又不是不知道薛舜以前是幹嘛的,讓他娶管理公司,你開什麼玩笑!”
遲智宇正在吃飯,面對氣的臉都變形的宋子涵,他很沉着地回答了一句:“他是我兒子,管理公司是早晚的事。”
“你三個公司,藍郡和索菲特隨便哪個給他不好?非要從辰夫手裡面把t.s.搶過去!”
遲智宇放下筷子。“這不叫搶,要是搶,我就直接召開董事會進行彈劾總裁的投票了。”
宋子涵咬咬牙,“那莫名其妙弄什麼商務總監是什麼意思?”
“葉家二老連退婚的話都說出來了,我還不得給辰夫點兒教訓?”
宋子涵一愣,恍然大悟,“你是想通過工作施壓讓他回心轉意?”
“不然你還有別的辦法嗎?”遲智宇瞥了她一眼,“辰夫這孩子之前一直很省心,突然之間就轉了性子,而且目無尊長,多少該給他些苦頭吃吃。”
宋子涵還是忍不住,“那也該暫時交管到一個靠譜的人手裡,怎麼能給薛舜?他根本不會做管理!”
遲智宇聲音更加嚴肅,“我知道你看不慣薛舜,可他是我兒子,我就該給他機會,正好趁着t.s.這個危機時刻,讓他感受到壓力,看清楚這個圈子的情勢,這樣以後他纔會聽我的話。只要經過這一次t.s.動盪中的管理,以後讓他去做管理,我也放心些。”
“……”宋子涵心裡不忿,可敢怒不敢言。
對於薛舜她始終覺得是個不定時炸彈,那孩子每次在家裡看見她的時候連眼神都很奇怪,她不放心,可現在遲智宇盯着,也不敢有什麼太大的動作,但是現在連遲辰夫的公司都交到了薛舜手裡去,她覺得不做點兒什麼不行了。
當天下午,宋子涵先去了一趟t.s.。
目的地是總裁辦公室,推門進去的時候,遲辰夫正在看一本圍棋棋譜。
宋子涵走過去,沒好氣地坐在辦公桌對面。
“媽,你怎麼來了。”遲辰夫有些意外。
宋子涵一把抽調了他手中的棋譜,一把扔到一邊去,“我怎麼來了?這公司都天下大亂了,你問我怎麼來了?”
遲辰夫有些焦慮地揉了揉眉心,“職權變動是我爸的意思……”
“你知道你爸爲什麼這樣做?”
遲辰夫聳聳肩,“因爲生氣?”
“明明知道你還不低頭!”她重重地在桌子上敲了一下。“t.s.是你的心血,你看看現在被薛舜弄成了什麼樣子!你忍心眼睜睜看着?”
他低了頭,語氣有些散漫:“不看着能怎麼辦?”
“你認錯啊!你去跟你爸低個頭,就說以後不再見那個顧黎,然後去把葉家千金哄開心了,乖乖結婚不就好了?”
遲辰夫面色複雜,“媽,我沒打算跟顧黎分開,佳茗接受不了,我也沒辦法。”
宋子涵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麼突然就變成這個不懂事的樣子!”
這次溝通不歡而散,最終宋子涵氣呼呼地走出了t.s.大樓,坐上車就往輝騰經紀公司去。
隔着不遠的距離,薛舜的辦公室裡。
“我想知道爲什麼最近接進來的案子全都讓新的策劃師做了。”
薛舜把最新的策劃案放在辦公桌上,看着坐在對面的策劃部總監。
策劃總監忙不迭道:“這幾位策劃師雖然是新人,但也是很有創意的,所以我就想多給他們一些機會。”
薛舜笑了笑,秘書小妹在旁邊看的心驚肉跳,那真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給新人機會,我可以理解,不過現在是公司的危機時刻,爲避免老客戶流失,我的建議是,新人可以有新的創意提出來,但是所有的案子必須以小組爲單位完成,而主要負責人一定要是資歷比較深的策劃師,並且可以對整個案子負責。”
策劃總監遲疑了一下,“薛總您不也是新人,照樣要對整個公司負責,我覺得讓新人獨自挑大樑,也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情。”
薛舜沒有急着開口,慢慢往後倒,靠了椅背,眯着眼,沉默了幾秒,“我來告訴你一件事吧。”
策劃總監很疑惑地看着他。
“這本來理應是個秘密,現在我告訴你了,就不再是了,”他頓了頓,繼續道:“遲董是我的父親。”
策劃總監啞然,秘書小妹也愣住了。
這些天關於薛舜是遲智宇私生子的謠傳也不是沒有,但畢竟之前都只是大家的捕風捉影,尚未有確鑿的證據,這麼勁爆的消息,現在居然讓當事人薛舜以這樣平和的口氣說出來了。
“我知道大家都在好奇爲什麼我突然會被推到這個位置上來,包括很多人,都在質疑我的能力,如果我站在你們的位置,也會一樣。”他口氣沉而緩,慢悠悠的,“現在你應該知道了,爲什麼作爲新人的我,會一舉登上高管層,你比我在這個裝模作樣的地方混的時間更久,你應該很清楚這個世界的規則,這世界上真的有那麼多平白無故給新人的機會麼?我不想聽你那堆提拔培養新人的廢話,我只需要看到合客戶心意的案子,如果你做不到,我看你這個策劃總監也該退位讓賢了,畢竟——”他音調拖了很長,才接下去:“你不是要給新人機會麼?”
策劃總監從薛舜辦公室裡面出來的時候整張臉慘白,秘書小妹有些看不下去,從旁訥訥出聲:“薛總,會不會太過分了?萬一引起策劃部內部的不滿,怎麼辦……”
“對我不滿的人多了去了,他們算老幾?”他又恢復了那個痞痞的調子,“現在只能賭一把,是死是活給個痛快,總比他們這樣用粗製濫造的案子耗着強。”
說完,想了想,扭頭打量秘書小妹一眼,“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陸曉琪。”她有些挫敗,這都跟了他幾天了才問到名字。
“曉琪,”他點點頭,脣角勾起來,“以後我就叫你這個。”
不愧是讓整個t.s.女人都神魂顛倒的美男總監,陸曉琪看着他的笑容聽着他叫的這麼親切,就有些恍了神。
“曉琪,我看你的簡歷。記得你以前在藍郡和索菲特都呆過是嗎?”
陸曉琪趕緊點了點頭。
薛舜眯着眼睛,不着痕跡地打量眼前這個姑娘,在他看來這是個略有些帶着傻氣的姑娘,至今卻已經把遲家所有的公司轉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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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琪……”他對着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點。
她於是乖乖地湊近了一些,聽見他好聽的聲音在問:“你願不願意永遠跟着我?”
陸曉琪一下子臉就燒起來了,這話問的……
雖然害羞,她還是點了點頭。
薛舜很滿意,拍拍她的肩,“好姑娘,今天下午跟我出外勤。”
陸曉琪一下子傻了眼,雖然說總監很帥,可她覺得這速度也未免太快,於是嬌羞地開口:“薛總,我以爲跟着您指的是工作……”
薛舜點點頭:“是工作啊。”
陸曉琪眨眨眼:“……那爲什麼突然要出外勤?”
“今天開始,你跟着我去拜訪t.s.所有續約出現問題的重點客戶。”
“您親自去?那不是公關部的工作麼……”
“公關部本週不執行任何外勤,全部留在公司裡面,寫之前跟客戶溝通失敗的原因和總結。”
陸曉琪瞪大了眼睛,“……啊?”
薛舜摸了摸下巴,神色諱莫如深。“既然要賭,就賭大一點。”
……
辦公室門被推開的時候,顧黎正在化妝,見到進來的人,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一看就是那種養尊處優的貴婦人模樣,心裡頓時有些困惑。
“你是顧黎?”
她點點頭。
來者在對面坐下來,開了口:“我是宋子涵,遲辰夫的母親。”
顧黎手裡的口紅沒拿穩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宋子涵輕蔑地瞥了一眼,“我還沒說什麼呢,這麼沒底氣,還敢出來給人做小三?”
宋子涵嘲諷的語氣讓她一下子接不上話來,只覺得窘迫不堪。
“說吧,你想要多少錢。”宋子涵直奔主題。
顧黎愣了愣,“我沒想要錢……”
“怎麼?你該不會還做夢以爲自己可以嫁到遲家來吧?”
這反問尖酸刻薄,她咬着嘴脣,臉色發白,“我沒有……”
宋子涵看着她這反應,更加不屑了,“想炒新聞的話。你找別人去,辰夫是有未婚妻的人,你現在攪合的我們全家不得安寧,搶別人的未婚夫很有成就感嗎?”
顧黎攥緊拳頭,申辯更加無力蒼白:“不是的……”
“三百萬,”宋子涵打斷她的話,“你離開他。”
顧黎難以置信地擡頭。
“難不成你還想要更多?”宋子涵嫌惡地皺眉,“你自己開個價吧,最好先估量自己值幾個價!”
顧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剩下淚水在眼眶裡面打轉。
本來她想說,這幾天都已經沒有見過遲辰夫了,可是想到今晚她跟吳晶晶的計劃,她硬是忍了下來。
宋子涵沒耐心地冷哼了一聲,“你速度快點!”
顧黎深吸一口氣,“您讓我想想。”
“給你三天時間,想好數字,打我電話!”
宋子涵拿過她桌上的紙筆,飛快地在上面寫下一串數字,起身就離開了。
顧黎低頭抹了一把眼淚,又聽見聲響。擡頭,這次進來的是吳晶晶,她趕緊把桌上寫着電話號碼的紙塞進抽屜裡。
吳晶晶湊到她跟前來,並未發現她的異樣,詭秘地彎下身放了一個非常精緻的小瓶子在她手裡。
“這是什麼?”顧黎問。
“你今晚的制勝武器!”吳晶晶一臉興奮。
顧黎隱隱覺察到了,“這怎麼行……”
“放心啦,這個對身體沒有什麼副作用,而且無色無味,放水裡酒裡都可以,只要遲總喜歡的不是男人,到時候你估計逃都逃不掉!”
見顧黎神色還有些猶豫,吳晶晶拍了她一把,“想什麼呢!這可都是爲了你的事業!”
顧黎攥緊了手中的瓶子,“吳姐,你說他今晚會來麼……”
吳晶晶嘆了口氣,“不好說,不過如果他沒來,咱們就可以徹底死心了,可如果他來了,你手裡有這瓶藥。你再拿不下他,那就說不過去了。”
……
遲辰夫下班之後,慢悠悠地在公司耗了一會兒,才下樓,電梯行至19樓,上來策劃部一個老員工。
“遲總好。”
他點了點頭。
電梯門合上了老員工按捺不住,“遲總,今天我們總監被薛總叫去訓話了。”
遲辰夫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是麼?”
“現在案子全都要以小組爲單位了,而且直接負責人指定必須是我們這些老員工……”
“那你們好好做。”
那老員工苦了臉,“我們總監是看不過去董事長這樣折騰您,才……”
遲辰夫淡淡笑,“沒有必要,在其位謀其職,該你們做的,不要因爲我而怠慢了。”
“薛總話說的很硬,老李他們氣不過,都已經想要離職了,我怕再這樣下去,策劃部人心渙散,會出大亂子啊。”
遲辰夫眉心蹙緊了,擡頭,“薛總說什麼了?”
“說策劃部要是再交不出像樣的案子來,策劃總監也可以退位讓賢……”
遲辰夫愣了一下。
這麼大的口氣,似乎有些小看薛舜了……他脣角勾了勾,電梯正好到達一樓,兩人剛出電梯,遲辰夫振動起來,只得揮揮手讓那人先走。
他低頭看了看,屏幕上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喂?”
“遲總嗎?你好,我是顧黎的經紀人,吳晶晶。”
那邊說話很着急,他想起最後一次見到顧黎的情景,不由得皺緊眉頭,“有事?”
“遲總……顧黎出事了!”
……
趕到之後,遲辰夫才覺得吳晶晶這個人說話真是一驚一乍。
顧黎不過是下午遇到了電梯故障,被困在電梯裡面兩個多小時而已。
吳晶晶把她送到了暮色山莊的房間裡,說她受了驚嚇,整個人有點兒呆呆的,讓遲辰夫去安撫她一下。
遲辰夫撫額。覺得這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想起之前自己那麼沒有禮貌地撇下她離開,又覺得也該找個機會把話說清楚,便進了房間。
房間裡開了一盞壁燈,顧黎人就躺在牀上,他腳步停頓了一下,做了個深呼吸,慢慢走過去,在牀邊坐下,輕輕開口喚了她一聲。
“顧黎,你還好嗎?”
她緊閉着眼睛,心砰砰跳。
他嘆了口氣,覺得吳晶晶交給他的任務真棘手,他根本不會安撫人,連要說什麼話都不知道。
“……要不你先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他正要起身走,手被抓住了。
“別走。”她已經睜開眼,拉住了他的手。
他又坐下來,“我聽說了今天的事情,你現在好點沒有?”
她慢慢坐起身來,點頭,“好多了。”
被子一下子滑下去,他這纔看清楚,她身上就一件可以說是過分清涼的睡裙,蕾絲邊,白色的薄紗根本遮擋不了什麼,身體的輪廓欲蓋彌彰,並且……
她連內衣都沒有穿,壁燈光照下一切清晰可見。
他一下子別過臉,“你還是躺着休息吧。”
她弱弱出聲:“我想喝水……”
他轉身去給她倒水,她攥着拳頭,掌心一層細密的汗水,待到他端着杯子到跟前了,又咬着嘴脣,可憐巴巴看着他,“水燙嗎?”
他搖搖頭。
“我不信,你先喝給我看。”
他眉心緊鎖,總覺得她有些鬧小孩子脾氣,不過畢竟她今天受了驚嚇,他也由着她了。喝了一口,又說:“你看,不燙。”
吳晶晶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這個藥需要的劑量不多,全都是塗抹在杯子的內壁,喝兩三口應該就可以……
“不燙你就啜一口?”
他沒辦法,又大口喝了兩口,“可以了吧?”
她別過臉,“我不想喝了。”
遲辰夫:“……”
他有些煩躁,近來,對於韓念笙之外的女人,他基本上都沒太多的耐心,扭頭把杯子放在桌上,“那你休息吧,我改天再看你。”
“別走……”顧黎又叫出來:“你就不能陪陪我嗎?”
他對於這個軟軟糯糯的聲音沒有抵抗力,心又軟下來,“我陪着你,你睡吧,睡醒了就沒事了。”
她點點頭,拉着被子縮了縮。剛想說話聽見遲辰夫的在響。
她聽不到那端的話,只聽到遲辰夫的聲音在應:
“什麼事?”
“薛舜沒有陪着你麼……加班?”
“不要胡思亂想,他最近的確是有些忙……”
顧黎扭頭,在遲辰夫的臉上居然看到了一絲寵溺而無奈的笑容。
不是裝模作樣,不是演戲。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
遲辰夫拿着站在窗口,聽見電話那頭合着韓念笙不安的聲音,傳來兩聲狗吠,他皺了皺眉,老宅是沒有養狗的。
“韓念笙,你在哪裡?”
“雅苑啊,”那邊的聲音散漫,“我以爲你會在。”
他擡手看了一眼手錶,晚上十點多了。
從雅苑到老宅的距離至少要半個小時車程,作爲一個前些天才被人綁架的姑娘,他深深覺得她缺的心眼不是一兩點。
“你開車去的還是?”
那邊停了一下,“我這種窮人又沒有車……”
他簡直無語,“在門口等着我,哪裡也不準去,我馬上回去!”
顧黎聽到這裡就慌了,也不顧自己身上只得一件半透明的睡裙。下了牀就攔在遲辰夫跟前,“你……你不能走!”
遲辰夫有點兒着急,“我有事,必須走。”
顧黎一把拉住他的手,“你真的不能現在走……你聽我的,現在出去會出事的!”
遲辰夫滿腦子想的都是韓念笙,完全沒有留意到這句話的問題,有些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顧黎,我知道你受了驚嚇,可我在這裡也做不了什麼,你好好去牀上睡一覺,好麼?我明天一定抽時間找你。”
顧黎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也不能說出自己給他下了藥,在半個小時之後藥性就會發作,她深吸一口氣定定心神,近乎威脅地開口:“如果你現在走了,我們之間就完了,不管是替身還是作戲什麼的,都不會再有了,我不再見你了。”
遲辰夫愣了一下,終是推開了她,丟下最後一句話,揚長而去。
“這場戲很長,可是你的部分已經殺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