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靜寂,夜色冰冷,夏蟲隱匿而秋風起。
巍巍山脈中,各種不知名的古樹撐天,樹冠密不透風,綿延不知幾萬裡。平日中,這裡野獸遍佈,狼行虎奔,是一處極佳的狩獵場所,古風村及附近幾個村莊的武者經常到這打獵。
可如今,這裡成了他們的禁區。有一羣盜匪佔山爲王,把這裡變成了他們的領地。
這是古風村一帶武者付出幾條人命之後才發現的一個重要信息,雖未有人親眼目睹盜匪的老巢,但這附近有盜匪活動的蹤跡,不難想象,盜匪的老窩想必離此地不是很遠。
深山之中,一處臨山空地上,篝火紅豔,跳躍着閃亮的光芒,肉香飄四野,一個個彪形大漢**着上身,圍着篝火行歡做樂,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一個個幾乎全裸的女子或臥倒在全身滿是傷疤的大漢懷中,或行走在衆人當中,斟茶倒酒,甚至還有幾幅**不堪入目的畫面映入衆人的眼中。
有幾對男女當衆媾和,靡靡之音不絕於耳。
這裡看起來像是一處營地,駐紮着幾百名軍士。
營地邊上,半山腰中,有一座洞府。
“大哥,來來來,二弟敬你一杯。”一個臉型粗獷的大漢雙手擎着酒杯,對上座中一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敬酒。
洞府寬敞,燈火通明,酒桌林列,酒肉飄香,一手持着白扇的白面書生年輕人微微一笑,空餘的左手舉起酒杯,小抿了一口。
在座的還有幾位漢子,紛紛舉起酒杯,仰頭喝乾,對白面書生尤爲敬重。
“大哥,恕二弟直言,衆位兄弟皆想知道,五年前,那支被山下那座叫古風村村莊所掃滅的同行隊伍,爲首那位大當家真的是曾經與大哥出生入死的兄弟?”粗獷大漢再次出聲道,其他幾位當家也洗耳傾聽,摸在身旁女人身上的手也很自然地停了下來。
白面書生臉色一沉,重重放下酒杯,眼中閃過一道異芒。
“噗~~~”
那位一臉粗獷的二當家,眼前桌面上,酒杯裡的酒突兀地燃燒了起來,蒸騰着駭人的火焰,嚇得這位二當家懷中的女子驚聲尖叫,連滾帶爬遠離此地。
二當家和衆位兄弟誠恐誠慌,立刻起身離開座位,跪伏在地,口中求饒道:“大哥莫要生氣,二弟給您賠罪,往後再也不敢過問此事。”
白面書生冷哼一聲,道:“如此甚好,只要衆兄弟誠心臣服於我,他日帶爾等從軍,征戰沙場,成就男兒一番事業亦未嘗不可。”
衆盜匪一臉欣喜,紛紛表示臣服。
好男兒當從軍去!
這句話早已深入人心,如果可以選擇,哪個盜匪願意過着朝不保夕,舔着刀口子過日子這種生活?戰死沙場,至少死後仍有虛名,光宗耀祖。
而生做盜匪,死了白死,遺臭萬年。
或許,有的路不曾走過,便不知道這條路的艱辛。如這條匪路,有自由,有美人……而這個代價便是人人喊打,不能見天日,甚至有的修道之人亦專程追殺而來,惶惶不可終日。
曾經年少,以爲一路飆血,真男兒,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美人在臥……多少人因此走上不歸路。
衆人羣情振奮,酒至半酣,有人大着舌頭向上座中的白面書生道:“大哥,小弟還有一事不明,衆兄弟入山兩年多,雖然古風村那羣刁民有些難纏,可咱們每次都是圍而不剿,堪堪把他們拖入絕境,便匆匆而撤,此乃多此一舉啊,何不一舉踏平了這座村莊?”
“嗯?”白面書生冷冷瞥了這人一眼,那雙眼睛如毒蛇之眼,令人毛孔悚然。
這人酒立即醒了大半,趕忙跪伏下來,哆嗦着道:“小弟一時失言,還望大哥見諒。”
他不得不低頭認錯,就曾有弟兄言語冒犯,白面書生並指如刀,食指與中指一指,其眉心無聲無息間便被破開了一個血洞,當場死於非命。
這是修道之人的手段,他們能控制天地間無處不在的道則法芒,很不可思議,尋常人難以揣測。
正在這時,一道慌亂的聲音從洞府外傳來,一道人影也隨即閃至。
“大當家,不好了……”來人臉色慌張,連滾帶爬至一臉粗獷的大漢面前。
粗獷大漢一腳將其踢開,道:“混賬,說過多少次了,有事先向大哥稟報,不要向我稟報。”
來人維維是諾,立即轉了個身子,面向白面書生,戰戰兢兢道:“大大當家,大事不好,營地外來了個殺神……”
白面書生眉頭微皺,底下衆匪卻是霍地站了起來,盜匪曾經的大當家怒喝道:“如實稟來!”
來人渾身哆嗦,道:“衆兄弟喝酒玩樂,酒多自然尿多,有人出營方便,先前有人一去不回,衆兄弟也不以爲意,直至每席皆有數人一去不返,大家方纔感覺不對勁,派人出去查看,不想所派去之人皆杳無音訊。直至有一隊人馬一同闖出去,方傳來一陣驚恐的叫喊聲,似乎是言說他們遇到了鬼……”
“噹啷~~~”
大當家掀翻桌椅,酒肉灑落一地,罵道:“簡直胡言亂語,這世上何來鬼,要有鬼,老子就是鬼……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動老子的兄弟?”
白面書生若有所思,輕拍白扇,嘴角有一絲冷笑,輕聲自語:“終於來了嗎?呵呵,好個天峰山,竟然隱瞞了他的歸程。”
“大哥,你且吃酒行樂,有我們衆兄弟在,無需勞煩大哥操心,我們去也!”大當家向白面書生告退,要出去向死去的兄弟們討回公道。
白面書生心中冷笑,這羣無知的亡命匪徒,死不足惜,他並不阻止他們去送死。
洞府外,臨山空地上。
篝火通紅,照亮整片營地,酒灑一地,獸肉遍地,一個個面目猙獰的漢子酒已驚醒,或手握戰刀,或手握大劍、利斧、長槍等武器,三五個一羣,如臨大敵。
大當家從山上下來,肩扛一柄大斧,後面跟着幾位當家,皆一臉陰沉。
“何人裝神弄鬼,可敢一現?”大當家一下山來,便衝着營地外那無盡的黑暗吼叫,可惜回答他的只是靜默的黑夜,無聲無語。
衆匪徒屏息,緊握武器,一臉驚恐地望着營地外漆黑的夜。先前,但凡有人投入黑暗中,便徹底失蹤,再也回不來。
這夜,很冷,像是冷得似乎能吞噬人的生元,又像是一頭吞噬巨獸,張開着猙獰大口,等待獵物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