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焰囂張的八臂狂魔,終於被智勇雙全的少年英雄所擊敗。說書先生以他特有的語調爲這場驚心動魄的戰鬥畫上了句點,而傾聽的人們還沉浸在那浩蕩瑰麗的畫卷中,嘖嘖讚歎,不曾回神。他們還看了那兇魔的畫冊,果然氣焰滔天,猙獰恐怖,十分嚇人,引得一片驚歎聲。
秦言只在心裡冷笑,在聽到一半的時候就回到了自己桌上,繼續喝那杯未涼的茶。身後一波波高潮迭起的喧囂聲浪,夾雜着些許對狂魔的詛咒和對俠士的讚譽,反倒讓他愈發冷靜下來。
呵呵!跟這羣愚昧民衆計較些什麼呢?他們只會相信勝利者編造出來的美麗童話。有朝一日,本少爺盡復前仇,便也將那些所謂的正道義士編排一番,把他們踢進臭水溝裡,再狠狠踩上幾腳。
不過,這“八臂狂魔”的外號,實在不怎麼好聽,跟某些禁書中的“黃金中指”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葉映如心滿意足地走了過來,在秦言身邊坐下,偷眼打量這位說書人口中的傳奇英雄,心中泛起與以往都不同的奇妙情感。纖纖五指在桌面上輕釦幾下,她終於按捺不住,開口道:“玉郎,你剛纔聽到了麼?岑關嶺上羣豪爲義除魔,真是太精彩了!”
“是嗎?”嘴上說着不在意,但心裡終究還是免不了哀嘆嗟傷,秦言拿起茶杯,將滿口苦澀一飲而盡。
“是啊是啊!不過老先生說的大概有些誇張,當時的真實情況還是有些差別的吧,你能跟我說一說嗎……”
“沒什麼好說的!”秦言冷淡地一口回絕。
葉映如愣了愣,待他放下茶杯,纔看清他臉上的陰鬱神色。她略一思忖,只道他是爲亡故的戰友而感傷,於是柔聲安慰道:“你不必太過自責……”
“我從來都不自責!”
葉映如好心相勸,不想他如此冷漠,不禁有些手足無措,委屈地扁了扁嘴,起身走掉了。
柳宛筠來到她身邊,低聲道:“不要在他面前提那件事。那一戰,絕非人們傳說中那麼光彩……”
“可是,爲什麼?你知道什麼,全都快告訴我!”
“我跟你一樣迷惑,只是我大概可以猜到,那一戰裡面,可能會有些誤傷和犧牲……總之,不要探尋他的過往,你就當那件事從沒發生過吧!”
“不!我一定要自己弄明白!”
自責?我該自責嗎?若不是我的優柔寡斷,魏飛大概能逃出一條性命……不過,那麼多高手佈下的陷阱,也未必……
秦言摩挲着空杯子,埋首沉思。
“大叔,想不到你還有如此輝煌的過去哩!”隨着一陣甜膩的輕笑,忻仙坐在了葉映如剛坐過的位子上,端起她未動過的茶杯,悠然抿了一口,“味道一般,不過在這偏遠鄉野中也算不錯了。吶,大叔,你好像不太開心?”
“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嗎?”秦言反問。
“當然。如果我也有什麼光榮事蹟在大庭廣衆之下被暴露出來的話,肯定會笑得合不攏嘴吧!”
“那就把你的光榮事蹟說出來唄,我很樂意爲你增加一名聽衆。”
“嘻嘻,算了吧!這可是屬於你的時間,我怎能喧賓奪主哩!”忻仙笑了笑,放下茶杯,目光似乎不經意間掃過秦言的臉上,然後在他眉心處停了下來,“我說,大叔,你現在的戾氣很重啊,想殺人了?”
秦言暗暗一驚,表面上若無其事地道:“哦,何以見得?”
忻仙一邊端詳着他的臉龐,一邊輕言細語地道:“眉頭之間的距離比平時短了一點點,卻又跟平常皺眉的時候不同。這一點點微小的差距,表明你內心的殺意非同尋常的濃厚。我在掩月山莊的時候,曾跟一個老頭子學過這方面的東西,你瞞不過我。”
秦言不置可否:“嗯,你的眼光很敏銳……”
忻仙對他的誇獎一點也不感興趣,沒等他說完就湊過來問道:“明明是很了不起的戰績,大叔你卻滿腹怨氣,我猜,那其中可能發生了一些不光彩的事情吧?而且,多半不是因爲同伴在惡魔手中犧牲,而是由於那羣自命不凡的僞君子們乾的一些好事對不對?是朋友被自己人誤殺了?是有人消極罷工,渾水摸魚,救援不力?還是說,由於某種誤會,你被當成了那惡魔的同夥?又或者,你就是那惡魔本人……”
“忻姑娘,你的想象力很豐富。不過,世界可不會因爲你一廂情願的聯想而改變!”秦言心頭凜然,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
忻仙嘻嘻一笑,盯着秦言的眼睛,輕聲道:“看來是後兩種情況的可能性比較大,對吧?不要緊張,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分明是想打草驚蛇,這時候再怎麼辯解都只會中她下懷。秦言表情不變,淡淡地道:“忻姑娘,一個淑女跟男性說話時不應該湊這麼近,一直盯着別人眼睛也是很失禮的行爲,請自重。”
忻仙才緩緩地將目光轉移開,翹起脣角道:“大叔如果不否認的話,我就當是猜對嘍?”
“隨便你!”秦言不再理她。
忻仙不慌不忙地喝完一杯茶,見秦言還是那副陰鬱的表情,搖了搖頭,道:“大叔,老是憋着火會對身體很不好哦,還是出去找機會發泄一下吧。這個鎮子裡基本沒什麼高手,只要你做得乾淨利落,就不會留下麻煩的啦!”
“我不是你。”秦言冷聲拒絕了這個建議。
忻仙最後瞅了他一眼,不再做聲,帶着她慣有的諷刺笑容離開了。秦言還沒來得及慶幸終於能清靜片刻,就見方秋遙大步走來坐到了他對面的位子上。
‘又來了!’秦言扶額一嘆。
“韓大哥,葉姑娘說的那個人就是你吧?真是太厲害了!”方秋遙的目光中滿是崇慕敬仰之色,看在秦言眼裡卻是辛辣的諷刺,“那魔頭縱是兇焰滔天,在韓大哥和浩辰罡這等人物的面前也……”
“行了!”秦言揮手打斷他的話,在其詫異的目光注視下,疲憊地低聲道,“幾十號人伏擊一個毫無防備的後輩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就算勝了也沒什麼了不起,這種事以後都不要再提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