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路上,炎真跟在綺羅的身後,他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說,又該怎樣談起過往。或許過往已經不重要了。
第九世,將是綺羅圓滿之期。
炎真放下了所有的修爲,陪她共輪迴,替她受這一世的災劫,還她一世刻骨的情。
“綺羅,你信不信,我也可以不顧一切的喜歡着你。”
十五年後
越國,長公主府
長公主與駙馬靖連侯育有一女,名喚綺羅。
若大的公主府上,擠破門檻的都是想將長公主的女兒娶回家的官家子弟。
他們素知綺羅喜歡用鞭子打人,且下手狠重。
卻還是有人前赴後繼的前來找打,他們都想碰個運氣,娶到綺羅郡主爲妻,給家族長增勢。
不知是哪幾位小公子被打花了臉,正在前院嗚嗚大哭。
府上的侍婢,更是急得發慌。
“郡主,你怎麼又打人了?要是公主和侯爺回來知道,又該責罰您。”侍女採桑奔了過來,握住了綺羅的手。
綺羅的眉眼是別人不及的傲氣,她撂開採桑的手,將鞭子狠狠的甩開,擺在兩旁的花盆皆碎了一地。
“這些不知名堂的人,明明知道我喜歡的是六皇子,卻還要上門來找打,採桑,送客!”綺羅收起鞭子,眼角的冷冷餘光全是嘲笑和厭棄。
自命不凡也好,攀龍附鳳也罷。綺羅看不起這些官家子弟,她心心念唸的只有越國的六皇子盛瑞。
“郡主,奴婢知道您的心思,可是長公主殿下並不希望你與宮裡的人有任何牽扯,你遲早是要脫離盛家的,凡事得爲沈家着想,你要明白,郡主您姓沈,而不是姓盛。”採桑跟在綺羅身後,一路急促的往曲廊裡走,喋喋不休,好一通大道理。
綺羅突然停下腳步,她回頭看了採桑一眼,粉掛子,綠衣少女,跟她差不多十五歲,卻說話做事一派老成持重,叫人受不住。
“我說採桑,你是不是我孃親一手栽培的心腹,故意安插在我身邊,勸我同她反我舅舅的?”綺羅一副審訊的架勢,目光犀利的盯着採桑。
採桑不同於一般侍女,從小到大,她就受過特別的訓練,老成持重,自然是有些。做事穩重,心細如塵。
“郡主,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萬一被宮裡排安的眼線聽見了,咱們整個公主府可是要掉腦袋的。”採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拉着綺羅往一個角落走了幾步。
看來,採桑真的很小心呢。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總之,我孃親那點事,我還是知道的。總有一天,我會勸服她別跟我那皇帝舅舅對着幹。”綺羅甩開採桑的手,有點受不了她的老成持重,那種表情,以及那語氣,實在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
綺羅回到房裡,她最大的興趣就是在房裡畫些奇奇怪怪的兵器草圖,她曾經畫了一張兵器草圖得到了越國皇帝的賞識,也因此認識了六皇子盛瑞。
盛瑞算起來還是她表哥,按照皇室的血緣來算,她跟盛瑞壓根就沒什麼血緣。早就不在三代之內了。
六皇子文韜武略,是所有皇子中,長得最好,才藝人品最佳的一位。
綺羅之所以努力的討好皇帝,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嫁給盛瑞,成爲他的皇子妃。
她在紙上寫了很多盛瑞的名字,每寫一遍,都會笑一下。
傍晚時分,靖連侯和長公主都回來了。
採桑忙來叫她去前殿,綺羅收拾好桌上的紙,匆匆忙忙的,也不換身衣服,一身白衣染了幾滴墨汁,慌慌張張的跑到大殿。
“母親,父親。”綺羅站在殿內,對着堂上的二位一揖。
長公主雍容華貴,靖連侯英明神武,倒是郎才女貌,配了極好的一對。
不知何時,殿裡多了一個陌生的少年,長得清貴冰冷,氣宇非同。
他身着一件天青色素面綢衫,腰間繫着一條墨色蟠離紋束帶,一頭長若流水的髮絲,縷縷輕飄。俊雅的面容有着一雙深沉睿智的眼眸。博愛天下,唯天下而存,不爲世事動容,不爲疾苦寒心,永遠留守着一身清冽的寒氣,好似靈魂裹上厚重的雪裝,不透一絲溫潤。雙眼似乎早已洞悉一切,只能孤自遠離……
世間,竟還有如此男子,如此與從不同。
綺羅不禁看癡了,這個男子,好像在哪裡見過。
“母親,他是誰?”綺羅向來大膽,指着青衣男子問道。問的理直氣壯。
長公主微微一笑:“他是本宮的一位故人之子,如今雙親已然不在,我便將他接到府上住下。”
綺羅愣愣的聽着,總覺得這裡面沒有長公主說的那樣簡單,她走向男子,指着他問:“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
男子向來清高孤傲,自是不太滿意綺羅這種逼問的氣勢。
他瞥了綺羅一眼,卻不回答這個問題。
綺羅咬脣,一氣之下揮手甩去。
“你敢無視我?”伴着這聲不服氣,她的纖纖手指卻在半空便被擒住。
男子比她快,且力道靈活。
公主和靖連侯見狀,忙出聲阻止。
“綺羅,不得無禮。”
綺羅現在更爲尷尬,被人擒住的手猛地鬆開,奈何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上。
“明明是他先無禮!”綺羅委屈道。
“綺羅,他是賀”
“回郡主的話,在下無憂。”男子突然打斷了長公主的話,恭敬的回答了綺羅。
公主一愣,一下子明白了,他是有意掩瞞自己的過去,難爲這孩子了。
公主笑了笑說:“對對對,他就叫無憂。我和侯爺已經收他做了義子,往後,他便是你的哥哥沈無憂。”
綺羅感覺頭上被人砸了一塊石頭,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多了一個哥哥,是長公主收的義子?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母親,你們怎麼也不跟我商量一下?”綺羅瞅了沈無憂一眼,她並不喜歡他,非常不喜歡無視自己的這個男人。
她越想越覺得,這裡面不太簡單,綺羅哼哼唧唧的說:“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讓我接受一個哥哥?”
“無憂可是個有教養的孩子,你可不許欺負他。”公主笑着說,她也知道綺羅那脾氣,見人都敢揚鞭子打。
“孃親!”綺羅難爲情的喚了她一聲。
卻見長公主帶着沈無憂下去,給他安排房間,給他配上隨侍。
採桑捂着嘴嚶嚶笑起來:“郡主,你有哥哥了!”
“走開!”綺羅感覺一肚子氣,這個沈無憂,明顯是來掙寵的嘛。
如今這府上,沒有誰不知道,靖連侯和長公主收了一個義子,長得真是人間尤物,多看一眼,便會被他勾去魂魄。
府上一羣奴婢更是瞻仰着,前赴後繼的往他的府院裡蹲,只爲遠遠的睹上一眼。
聽說沈無憂擅琴,且劍術卓絕。
瀟湘館內,每到清晨,便有一出美到讓人窒息的劍舞,到了正午時分,會有一少年握着書卷,慵懶的臥在涼亭下,晚霞燒紅天邊的時分,假山魚塘畔,箏箏之音就會飄飄而來。
府上的未嫁少女,朝朝暮暮都爲去瀟湘館睹上無憂公子的才情差鬧瘋了。
所有的關注早已不在綺羅的身上,所有的矚目都在來歷不明的無憂公子身上。
綺羅行到瀟湘館的石拱門下,如今這紫荊花開了,藤蔓爬過了不高不矮的圍牆,橫越在瀟湘館內外。
所有人都爲了他着了迷,她想看看,他到底有多迷人。
清晨的陽光灑在院子裡,美麗的蝴蝶總是起的早,它們圍着一盆盆綻放的鮮花飛舞。當樹葉上的第一滴露珠落下時,它濺在了鋒利的劍刃上,敲起了空谷山澗的絕音。
少年執劍,凌走於風與花之間,青袍翻飛,髮絲飄飄,像是雲間墜落的神仙,又像遊走在深海里的魚,沒有誰比他更懂得劍靈與身體的結合。
綺羅拍着手走進去,連連讚歎:“不錯不錯,劍術使的可以。”
沈無憂收起劍,凌厲的手勢,快的讓人分不清,他那優雅的動作是如何做到的。
他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似乎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你來做什麼?就是爲了誇我幾句?”他目光清冷,洞悉一切,又遠離一切的複雜,分不清,他是活在哪一個世界的人?
“當然不止是爲了誇你,我還要試試你的劍厲害,還是我的長鞭厲害?”綺羅嘴角微揚,語氣快,出手也很快。
她未待沈無憂反應,一鞭子甩出去。
沈無憂沒有躲開,犀利的目光一斂,劍尖已經對準了綺羅迎上來的眉心。
這樣的速度,快的讓人震驚。綺羅瞪大雙眼,差一點,劍尖就在穿過她的腦門。
“勝負已分,你還有什麼疑問?”他冷冷的問。
綺羅瞪着他,這是第一次,她的鞭子沒有打中目標,也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用劍指着自己的眉心。
“來歷不明的傢伙,別以爲進了公主府,就可以搶走屬於我的一切,你不配!”綺羅輕哼,揚着鞭子離去。
她就是這樣傲慢,傲慢的讓人討厭。
可他,並不討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