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即便此刻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可安默依然用盡一切辦法壓低自己的聲線。
她害怕,害怕電話那頭的人在一瞬間抽斷了她的脊樑。
如果那些照片發給沈之承,她清楚,那個男人一定不會輕饒她!
“安默小姐,你怎麼連唐月桐都不認識了,她可是你的母親。”那人繼續笑着,像是在捕捉他唾手可得的東西一樣。
安默的手緊緊抓着手機,她的呼吸沉重。
“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她知道這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恐嚇,而所有的把柄不過是爲了利益的交換。
果然,電話那頭的笑聲從詭異變成了得意。
“安默小姐果然是個爽快人,要不,我們當面談談?”他開始撒網。
“好,時間、地點?”她也想看看,這個一直像幽靈一樣給她發照片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下午兩點,星河廣場美杜莎咖啡館28號座位。”那人說的乾脆,想來他已經猜準安默一定會去,所以已經提前預定好位置。
“那就……不見不散?”他準備掛電話。
“等等!”她叫住了他。
“嗯?”
“你和唐……我母親,到底是什麼關係?”她問。
“見了面,不就都知道了?”又是一個魚餌。
那人說完便很快掛下了電話。
安默也放下了電話。
腦海裡不斷地重複着那人的聲音,像魔鬼,卻也有種莫名的熟悉……
而且,這樣的聲音爲什麼和沈之承那麼相像?
……
安默一點半便來到了星河廣場的美杜莎咖啡。
她提前了半小時,就是想看看這個人來自哪個方向,如果運氣好,甚至可以找到更多的信息。
她想提前摸清對方的目的。
只是。
“安默小姐,好久不見。”沒想到,在安默剛走進咖啡館的時候,便聽到了轉角口的聲音。
原來,28號咖啡桌就在咖啡館的門口。而且,他也提前到了。
更重要的是,這個人並沒有躲躲藏藏的意思。
只是這一秒,安默以爲自己看花了眼——如果不是這個男人戴着一副眼睛,鬢角還有細微的白髮,她真的會錯認爲這個人就是沈之承。
想不到,這世上會有如此相像的人。
她頓了一秒,隨即調整了自己的情緒。
“你好,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她問這個男人,顯然是對於男人那句“好久不見”的反駁。
男人站起身子,緩緩走到安默面前。
“上次在新澤西的家裡我見過你,不過,你應該沒有見到我。”他紳士地伸出了握手的姿勢,而他這個樣子和電話裡千差萬別。
安默看不懂這個男人。
“新澤西家裡?那麼……你就是我母親的丈夫?”她記得那次在新澤西的宅子裡,傭人稱唐月桐爲太太。
“鄙人沈宗巖,確實是……唐月桐的丈夫。也可以說……是你的繼父。”他的手握緊了安默的手,一個看似平常的握手,在他的手掌溫度下,卻變成了另一種語言。
安默猛地收回了手。
所以,他找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
兩個人都落座。
因爲今天是工作日,所以這個時間點商場的人流很少,而整個咖啡廳就只有他們兩人。
安默點了一杯意式咖啡,安靜的抿着,等待着對方先開口。
她本以爲兩這次的見面會劍拔弩張,但是沒有想到,對方卻變得溫文爾雅。
優雅的像一隻變色龍。
“很少有女孩子會點意式,大多數人的女孩喜歡摩卡或者卡布奇諾,所以安小姐,你讓我很意外。”他以這樣的方式開始寒暄,可看似平常的話語,卻話裡有話。
他說了一個“意外”。
安默笑笑,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咖啡。
“意式很苦,不過我已經習慣了,沈先生堅持了這麼久發那些恐嚇照片,好在,我現在看到已經稀鬆平常。”既然這個男人遲遲不說明來意,那麼她就單刀直入。
從見面的第一刻開始,她就知道他們不是朋友,所以用不着虛以爲蛇。
只是,安默心裡知道,她說的一半是假話。
她不怕沈之承嗎?不,她怕。而且,越瞭解就越怕。
所以那些照片,她是真的怕的。
沈宗巖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安默會這麼直白。
不自覺地,他的瞳孔縮了縮。下一秒,他下意識地支了支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
他沒有急着說話,而是換了一個看似更加鎮定的坐姿。
“安小姐的心態很好。不過,我可能忘了告訴你,我是沈之承的親叔叔。”他以一種奇怪的試探眼光看着她。
“所以……是替您的侄子懲奸除惡?可是既然你知道是我下了毒,爲什麼還要發給我這些照片,照理說,你不應該幫着你侄子把我送進監獄麼?”她隱隱的猜到了什麼。
她從來都沒有聽沈之承說過他有一個叔叔。
她可以假定面前的男人是一個騙子,可偏偏,爲什麼這個沈宗巖和沈之承那麼像?
“侄子和叔叔之間不一定是友好關係,更何況是在沈家。安小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他抿了一口咖啡,看着她。
像審視,又像看着一隻捏在手裡的麻雀。
“所以,你的目的?”她問的乾脆。
“和我合作,殺了沈之承。到時候沈家的男人就只有兩個,我和沈睿。可是沈睿卻是個傻子。
到時候遠在國外的老爺子一定會把沈家的全部產業交給我。而我,就成了沈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作爲報酬,我會給你百分之一沈氏的股份。”很意外,在這個空曠的大廳裡,沈宗巖明目張膽地說明了他所有的目的。
不過,這個沈宗巖應該還不知道安默就是小睿的母親。否則,他也應該不會在她面前說出“傻子”兩個字。
只是,這終究是一個囂張又狂妄的男人。
“不怕我告訴沈之承?”她問他。
“爲什麼要怕,他從出生就知道,他有一個每一秒都想掐死他的叔叔。”他笑的詭異,顯然,安默掌握不了他的把柄。
可是,他卻有。
“安小姐,你可以想想,你要是不合作的話,我就會把你當年毒瞎我侄子的照片發給他。你說,他要是看到這些照片,會怎麼對你?我可是聽說,你女兒現在在他手上。”他的話,就如同一條勒緊安默脖子的繩索。
想來,今天的見面他已經謀劃已久。
安默的呼吸沉重了。
“抱歉,我只是一個弱女子,可你的侄子神通廣大,我動不了他。”她已經罪孽深重,她不可能再將自己陷入罪惡的泥潭,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小睿和暖暖的爸爸。
沈宗巖聽言,長長的嘆了口氣。
幾秒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解鎖,點開相冊。
“安小姐,我只想告訴你,我並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他一邊說着,一邊在安默面前翻過那些相冊。那裡,全都是記錄下幼時安默的罪證。
安默本以爲自己已經麻木了,可是再次看到這些照片時,心臟仍是不受控制的狂跳。
“能否給我一點時間?”事到如今,她只能選擇妥協。
“兩個月。”他很快接上了她的話。
“三個月。”既然是談判,爲什麼她不能給自己多爭取一下時間?
“理由?”
“現在他對我的敵意很深,所以我需要一些時間緩解。”她說了假話,因爲她根本還沒有蠢到真的去殺了沈之承。因爲那是自不量力,甚至將自己都推入了深淵。
“成交。三個月。”沈宗巖放心的收回了手機。
他抿了一口咖啡,準備起身。
“等一下。”安默叫住了他。
“有事?”他停住了腳步,扭頭看向安默。
他習慣性的對身邊的女人眯了眯眼,這樣子,和安默記憶力的沈之承一模一樣。
“你和我父親安文盛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兩個男人娶了同一個女人,她不相信這只是時間上的錯位。
沈宗巖的眸光微閃。
“情敵?”很意外,他居然用一個疑問的句式來回答安默。
“還有呢?”她討厭這個男人用這種態度。
“仇人?”他繼續用疑問句。
這一秒,安默心中忽的竄起無名的壓抑。
她忽的抓緊他的手腕,緊緊盯住了他鏡片後的瞳仁。
“沈先生,既然要合作,我希望我們之間不要有太多的秘密。”如果可以,現在的她恨不能將唐月桐和這兩個男人只見的恩怨問個清楚。
因爲她知道,這個男人一直在迴避。而他越是迴避,她就越覺得其中隱藏了太多。
“我只能說,你的父親不是一個聰明人。”他說完,從安默的手中抽開了手臂。
她愣在原地,恍恍惚惚地回憶着沈宗巖的話。
他說她父親不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他和她父親一定有過交往,而不是在唐月桐失去父親後才娶了她。
她沒有忘記沈宗巖的語氣,輕蔑甚至敵視。
所以,當年父親的去世,是不是和這個沈宗巖也有關係?
安默越想就越覺得其中的複雜。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她安家和沈家會有那麼多千絲萬縷的關係。
她想了很多,漸漸地心口如同被塞住一樣。
無奈,她只能走出咖啡廳,打算在商場散步。
星海廣場是一個大型的室內購物中心,安默從咖啡廳走出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白色的市內廣場。
她深呼吸一口氣,緩緩走動。
只是,在擡頭的一剎那,她卻在面前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是兩個男人,身高相似,體型相似,連面孔的都相似。
兩個人氣場都很強大,他們相視而立,卻毫無言語。
而兩個男人似乎都看到了她。
安默僵在遠處。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是應該立即轉身,還是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的,和沈之承打招呼。
“過來。”沈之承卻先叫住了她。
“有事?”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撇過了另一邊沈宗巖的視線。
“你怎麼在這裡?”沈之承繼續問,他眯着眼睛,像是要把安默看透。
“逛逛。”她隨便找了一個理由。
“抱歉,先走一步。”她的心砰砰直跳,她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否則連着她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沈之承發現,她和沈宗巖認識——以及他們之間的秘密。
她已經側過身子,而男人似乎也沒有攔着她的意思。
“之承,這位是……”未料,沈宗巖的聲音卻在身後響起。
像幽靈一樣。
“朋友。”沈之承給了這樣一個回答。
“哦,挺漂亮的朋友。呵,不是麼?”沈宗巖的聲音笑的詭異。
“但是我知道,沈宗巖先生的審美,應該不是這個類型。”沈之承回答的冷冷,最後看了安默一眼,“跟我回公司。”
“好。”她機械版地迴應了男人的要求。
……
車子緩緩開啓,很安靜。
安默就坐在車子的一邊,此刻她可以感受到,男人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也對,他碰到那個從他出生起就想殺了他的叔叔,心情怎麼會好。
索性,她選擇了無言。
“那個人叫沈宗巖,別接近他,他很危險。”沉寂的空氣中,忽然響起沈之承冰冷卻富有磁性的聲音。
很意外,他會說出這樣關懷的話。而且,還是對他的仇人,安默。
安默的呼吸有些錯亂。
“謝謝。”天知道,此刻悔恨和害怕已經牢牢將她纏住。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是沈之承這麼多年來對她說的第一句關懷的話,可是,他卻不知道,他關懷的這個人,也許會因爲沈宗巖的威脅而殺了他。
安默有些慌了神,她想着,是不是應該向面前的男人坦白,自己就是當年傷害他眼睛的兇手?
還是說,真的被沈宗巖脅迫呢?
她想了很久,最後她覺得其實兩個選擇都是錯的。
因爲她不是沈之承的對手,而這個男人在知道真相後也無論如何不會繞過她。
所以,真的要等到三個月後的死期嗎?
還是說,她應該在這三個月之內逃走?
……
沈之承將安默帶到了盛世大廈。
走進專用電梯,最後來到了頂層的大型會議室。
開門的一瞬間,安默被整個陣勢嚇住了。
面前,只見上百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齊刷刷的坐在會議桌上,而沈之承在走進會議後,很快走上了主位。
他們這是做什麼?
“安小姐,麻煩您先在這邊坐下。”身邊的林南輕聲對安默道。
安默點頭,便在會議桌的最末端做了下來。
她今天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風衣,在一片黑色中顯得異常突兀。
很快,周圍投來不少異樣的目光。
好在會議很快開始,安默也便不再理會。
會議室的窗簾微微拉攏,投影屏幕上的自己越來越清晰,這個時候安默才注意到,這個會議正好是《盛世手機新品研討會》。
沈之承安靜的聽着各個業務總監陳述對新品的規劃。
很快便輪到了產品設計總監——夏賀。
不得不承認,這個夏賀有一副好皮囊。他先是向沈之承微微鞠躬,最後開始陳述盛世手機對於新品的規劃。
“沈總,各位總監大家好。上週銀河手機的發佈會我們也參加了,對於銀河手機的產品,我只能用兩個字形容——庸俗。
不僅僅在性能上表現一般,而且他們的設計十分諂媚,設計沒有靈魂,完全是討好一波對科技產品一無所知的用戶。
所以,我個人認爲,銀河手機我們完全不用畏懼。
我們只要堅持高端、高品質的設計,我相信隨着時間的流逝,用戶一定會擦亮眼睛,明白我們盛世手機纔是這個手機市場的真正王者。
但是不得不承認,我們的產品在銷售的攻勢上不如銀河,銀河是廣告商出生,所以他們的銷售公司更加草莽,所以我覺得,我們在銷售戰略上,是不是應該有所應變……”
夏賀說了很多,但是歸根結底就是一個意思:盛世手機在產品設計上完全沒有問題,但是整個手機市場被銀河蠶食的原因,就是在銷售上出了問題。
很顯然,他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銷售。
夏賀演講結束,底下的幾個設計部經理紛紛起立鼓掌,很快,除了銷售部和市場部,其他部門的成員也響起了稀稀拉拉的響聲。
安默看着眼前的一切冷笑,原來諂媚這個詞,從來都是有基因的。
不過,既然是會議,就不會只有夏賀一個觀點。
輪到了銷售部和市場部的總監發言。
市場部的意思是:他們全年投入了比銀河更多的推廣費用,而且推廣渠道甚至廣告策劃公司都是一等一的,但是結果銷售還是比不上銀河,很顯然,問題就是出在產品身上。
而銷售部的觀點是:原來盛世的一些大經銷商寧可以高採購價做銀河手機,也不願以低採購價和更多的返點激勵做盛世手機。原因很多簡單,這個市場喜歡銀河的更多,經銷商更喜歡薄利多銷,而且銀河手機的週轉更快,對於他們的資金壓力也更小。
就這樣,產品端和銷售端都各執一詞,都不放棄自己的主見。
這個時候,一直寡言的市場總監直接站起身來。
他向沈之承微微鞠躬:“沈總,我知道您這段時間來很關心手機業務,所以我們想聽聽您的意見。”
看來,市場總監是被逼上了絕路,纔會請沈之承開口。
此刻,沈之承依然斜着身子靠在椅子上。
說到底,他是技術出身,更多的是在和代碼和手機系統打交道,往日裡,這種終端的會議他是不喜歡參加的。
一來是他不感興趣,二來是他討厭和色彩相關的議題——他害怕自己被那些高管知道,他是個色盲。
饒是他是高高在上的老闆,他依然有他的自尊心。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說,他的自尊心更加敏感。
可是今天,他卻打破了這個傳統。
他沒有說話,依然盯着屏幕上的畫面。他知道那些是銀河手機五彩斑斕的外殼,可是這一切在他的眼裡,都是灰黑色的,唯一不同的,只是每個產品的灰度。
“林南,今天是不是來了一個客人?”他也沒有回頭,只是對着屏幕冷冷道。
林南早就明白了沈之承的意思。
“是的沈總,我們今天請來了網上知名漫畫家宜書小姐,要不,我們請宜書小姐說說她的看法?”他纔不會明說沈之承和安默之間的關係。
若是這個關係讓其他人知道,那麼之後安默所有的觀點,都會被戴上有色眼鏡。
沈之承的右手後靠在扶手上,支着腦袋,最後淡淡的“嗯”了一聲,像是更比不是很期待一樣。
很快,便有秘書將安默請上了講臺。
“宜書小姐,請你說說你的看法?”很意外,這句話是沈之承說出來的。
安默看向身邊的男人,一剎那,她的眼睛對上了他的眼睛。心像被觸動了一下。所以,他是想讓她說說那天晚上,她和他說的想法嗎?
此刻,她覺得男人的目光不是冷漠,而是沉浸的。
她變得不再怕他,至少在工作上,不會了。
很快,她將視線投到了臺下,深呼吸一口氣,開始陳述自己的觀點:
“大家好,我就宜書,一位漫畫工作者。很巧的是,上週銀河手機的發佈會現場我也去了。如果我給銀河手機一個評價,那麼我會用兩個字:合適。
銀河手機做的最好的一點,就是他們抓準了他們的市場人羣:女人。所以他們的所有設計都是符合女人的要求。
所以,當產品和用戶產生共鳴的時候,銷售只是一個通道,而不是戰場。
但是很抱歉,對於盛世的手機的評價,我只能用另外兩個字:尷尬。
盛世一直在尋求所謂的高端,但是因爲國內的技術瓶頸加之太多的專利保護,所以盛世手機在高端市場上並不是很受顧客的認可。
所以對於現在的盛世而言,我覺得最缺少的就是精準的定位——到底要做什麼人羣。
個人而言,一味地追求高端,追求設計師內心的追求,那隻能說盲目,只能說,這個設計很失敗……”
安默說了很多,也許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在這個問題上會有那麼多的想法,說着說着,她便向矛頭直指產品設計。
她說得是實話。
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她也會偶爾翻看一些營銷書籍,她最認可的,便是特勞特的定位觀點。
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讓所有人認親夏賀的真面目。
她覺得自己不是聖母,多年了,和沈之承斗的多了,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是硬的了。
果然,在她話落的那一刻,銷售部和市場部的兩個總監帶頭鼓起了掌,而那個夏賀卻一直坐着,毫無聲響。
他的手緊緊握着被子,用這種方法剋制此刻自己的情緒。
會場再次迴歸了安靜,而安默也坐回了原位。所有人都看向沈之承,期待他做出評價。
只是,此刻的沈之承依然斜靠在椅子上,出神的看着屏幕上的畫面。
“散會吧。”很久以後,他說出了這個字。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想到這場激烈的會議會這麼快的戛然而止。
可是,既然總裁都已經發話,他們也只能聽從。
會議室的窗簾拉開,中高層們一個個走出了會議室。
“安默,公報私仇可不是一個聰明的決定,別忘了,你只是請來的一個客人,你有什麼權利對我指指點點?”耳邊響起夏賀的聲音,很顯然,夏賀很氣憤也很不甘心。
安默也不看他,她的語氣淡淡。
“夏賀先生,我說的只是我個人的觀點,您從那一句看到,我對你個人有看法?”她不是聖母,對於夏賀這種蛀蟲她從來都不需要留有情面。
對於任何一個敬業的人來說,一個想着用公司的資源滿足私人谷欠的人都是極端可恥的。
沈之承礙於夏賀的手中的設計能力不會批評他,可是安默卻會對峙。
夏賀的拳頭緊緊攥緊,如果可以,他恨不能狠狠扇安默一個耳光,可是這裡是公共場所,還是總裁的頂樓。
“行,你給我等着,我不會放過你!”他惡狠狠的放下了一句話。
“抱歉,像你這種公司蛀蟲,我是不會把你記住的。”她可沒有忘記,夏賀在那天還囂張的讓她成爲他情婦的情景。
夏賀愣了幾秒,最後強扯出一絲笑意。
“什麼時候,我們D大被學校開除的安默,也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當年安默突然從D大消失的事情,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爲了大家的談資。
很多人以爲安默真的被開除,其實不然,而是安默接受了沈之承的求婚,嫁給了他。
只是,沒有在D大畢業,一直是安默心中的一個痛。
“夏先生,工作上我們只憑能力說話,學歷只是敲門磚,並不代表所有。”她並不認爲自己在專業知識上落後於面前這個夏賀。
“哦,是麼?那麼就請安默小姐從盛世大廈出去,我好像記得,盛世科技從來都不會錄用本科以下的人。”他說完,身後的幾個設計部經理也跟着偷笑,而他們的想法,一定以爲安默是來面試的,所以湊巧趕上了這個產品討論會。
正在這時,一個秘書從門口走了進來。
只見她走到安默身邊,客氣道:“宜書小姐,沈總請您過去一趟。”她說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安默向她頷首,便朝着門口走去。
“大家記住,這個世界上最可恥的,就自以爲可以用美色迷惑。只是可惜啊,我們沈總的心裡只有何小姐一個人,安小姐這次費盡心機,可能要失望了。不過沒關係,你記住我那天跟你說的話,嗯?”夏賀在安默身後笑話。
別人對沈之承恭恭敬敬,但是這個夏賀自認爲掌握着盛世手中所有的設計大權,便很囂張,更何況夏賀的岳父便是盛世母公司沈氏集團的第二大股東。
安默笑笑,也不再理會。
……
秘書把安默帶到了總裁辦公室。
“沈之承,你找我?”秘書關上門的一剎那,她站在門口問他。
許是知道他找她一定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此刻安默眼裡的沈之承變得很乾淨——平日裡那些渾濁的戾氣消失全無。
“坐。”他指了指自己辦公桌對面的椅子。
安默頓了一下,便很快落座。
只是很久,他都沒有說話。
她擡頭,卻發現男人正在認真地看着她,沒有敵意,甚至還有一些欣賞。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她問他。
男人這樣的眼神,讓她有些不大適應。
“幫我個忙,幫我看看網上各大3C銷售平臺上,銀河手機的銷售情況,包括他們的主頁、細節圖、詳情頁等等……我想聽聽你的描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男人的聲音非常平靜。
可是安默知道,其實男人說出這句話需要很大的勇氣。
他是色盲,因爲看不清色彩,加之自尊心,所以本能地想避開這些與產品形象相關的東西。
而唯一知道他色盲的林南,平日裡都要忙於處理幫沈之承處理公司的行政事務,所以在這方面既沒有時間,也並不專業。
更何況曾經的盛世主要是系統設計,進入終端銷售也只是近三年的事情。
安默抿了抿嘴脣,最後淡淡吐出了一個字:“好。”像承諾,更像支持。
很快,她快速瀏覽了銀河手機在幾個重要電商平臺上的爆款,之後一邊做記錄,一邊思考。
最後,她看着自己的記錄,一一幫沈之承分析:從產品價格、產品設計、賣點呈現、評價反饋各個方面陳述。
因爲是美術出身,所以安默的心思從來都是很敏感,也非常注意細節。
她的陳述將近說了兩個小時。
期間,沈之承也問了很多問題,她也回答的非常到點。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他忽然叫停了她的話語。
“怎麼了?”她以爲他不耐煩,或者說錯了什麼。
他忽的站起身來,合上電腦,緩緩走到她的身邊。
“走吧,回家吃飯吧。”他說“回家”,而不是“回去”。而且他的手還不自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像被觸了一下。
“這麼快嗎?”她對男人這樣的態度,忽的變得無從適應。
她苦笑,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受虐狂,變得那麼矯情了?
“好,暖暖和小睿也很久沒有和你一起吃飯了。”她換了語氣,好似,這六年來都沒有發生任何恩怨一樣。
可是安默不是傻瓜。
她知道,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假象,甚至是脆弱的泡沫。
總有一天,殘酷的現實會將這些泡沫戳破。
兩個人一起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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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默這才發現,這個時候,整個盛世大廈都已經空蕩蕩了。
走到門口,司機爲兩個人打開了車門,很快車子緩緩開啓。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沈之承日常的座駕已經從攬勝變成了賓利。安默覺得,這也許就是時間對男人的淨化,會讓張揚的男人變得內斂,會讓衝動的男人變得成熟……
可是,那些積攢多時的仇恨,會像張揚和衝動一樣,被時間漸漸沖淡嗎?還是說會像酒一樣,越藏越濃?
……
吃完飯的時候,暖暖和小睿都特別開心。而一邊的童姨也是一直欣慰的笑着。
這晚的沈宅變得從未有過的溫馨。
晚上,安默幫暖暖洗完澡,便哄着她入睡。
暖暖在紐約的時候就習慣了一個人,所以現在只要安默給她講個故事,她便能不吵不鬧。
只是今天的暖暖格外興奮,即便安默給她講了三個故事,她依然沒有睡意。
“媽媽,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小傢伙摟着安默的脖子,神秘兮兮的提出要求。
“什麼?”她記得女兒很少提要求,而且還是這麼神秘的樣子。
“你能把……校董叔叔叫來嗎?”她說得很小心,生怕安默不同意。
安默頓了頓,擡頭看看牆上的鐘,最後搖頭道:“他……可能睡了。”
其實她明白暖暖的意思,她想與沈之承再親近親近。
可是她不會告訴女兒,其實她和沈之承之間還有太多的恩怨積壓,甚至隨時有可能,他會將她推入深淵,而她也會帶着他們離開沈宅。
她承認自己是自私的。
可是她也知道,有時候太濃的情感投入,也許會將自己陷入痛苦的沼澤。
所以現在的她,只希望暖暖和沈之承的關係淡淡的就好。
“可是如果他不過來的話,我今天就會睡不着。”少有的,暖暖這次選擇了堅持。
“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找他嗎?”
“我就是想看看他,然後讓他給我講個故事。”暖暖說的很認真。
原來是這樣。原來只是講故事。
安默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那你等等,我去看看他有沒有睡覺,要是真的睡着了,那你也只能乖乖睡覺。要知道打擾別人睡覺是不禮貌的行爲。”她撒了謊,其實她知道,這個時候的男人一定沒有睡覺。
平日裡,他都會在書房裡工作到十一二點。
沈之承平常不僅要管理盛世的業務,同時他也是整個D市最大財團——沈氏集團的掌門人,所以每天裡要處理的公務非常多。
“一定,如果校董叔叔真的睡了,我也睡覺,一定不鬧。”其實懂事的暖暖也知道今天是要求過分了。
“嗯。”
安默出了房門,便朝着書房走去。
只是此刻書房空蕩蕩的。
所以,這個時候他真的睡了?
她不忍暖暖失望,想了想,便走到了臥室。
果然,寬大的臥室裡有一抹昏黃的燈光,擡眼望去,只見一個男人穿着家居服靠在牀上。
他的手裡拿着一本書,此刻正在仔細閱讀。
安默看着,忽的愣了神。這樣的沈之承她是第一次看到。
好看。安靜。平和。
像一個好人。
她不忍打擾,只是想了想,最後還是鼓起勇氣。
“沈之承,你有空嗎?暖暖想請你講個故事。”她用了一個“請”字,其實想梳理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
沈之承擡頭,頓了幾秒,最後將手中的書緩緩放在牀頭櫃上。
“嗯,那走吧。”他掀開被子,穿上拖鞋,便徑自出了門。
安默跟在他的身後,心頭有些複雜。
她希望暖暖收穫一個長期陪伴的父親,合可是她和沈之承只見的恩怨,卻註定他們今後會分離。
……
暖暖房間內。
沈之承認真地給女兒講了一個故事。他那樣冷漠的一個人,偶爾竟會有笑意。
暖暖聽得入神,最後在沈之承放下故事書的那一刻,認真地對面前的男人道:“校董叔叔,我可以叫你……爸爸嗎?”
想來,這句話她應該思考了很久。
沈之承原本懸在半空中的手,忽的僵住。
他看了一眼安默。
“是你的意思?”他竟然問了這個問題,他以爲,這一切是安默的意思。
“可以嗎?校董叔叔?其實,我一直都很想你。”原來是暖暖的意思。
他沉默了幾秒,最後將暖暖抱了起來。
“可以。”其實他的心頭積攢了很多話,但是在對女兒開口的一瞬間,他發覺什麼都比不過長久的陪伴。
暖暖的小手也摟緊了沈之承的脖子,自然地,她在他的肩窩裡蹭了蹭。
“爸爸。我喜歡聞你身上的味道。”男人身上的薄荷松香味,總是能讓孩子產生濃濃的安全感。
“嗯,這個味道一直都在。”其實他也想說,女兒身上的奶香味,讓他找到了一個父親的歸屬感。
……
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
他睡在一頭,安默睡在另一頭。彼此之間總是有很長的距離。
“晚安。”她道。
“晚安。”可是,他卻沒有關掉檯燈。
“你還想程俊堯嗎?”他問。
“嗯。”
“知道了。”他很挫敗。
想了想,他轉動身體,取來了牀頭櫃的一本書。
只是翻了幾秒,卻又放了下來。
“你好像心情不好?”她問他。
“嗯。”他似答非答。
空氣忽然變得很沉浸。
忽然,他掀開了她那側的杯子。
“把衣服脫了!”
顧溪溪 說:
開車了,注意~
ennnn,暴風雨之前總是寧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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