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快一個時辰衆人才從屋裡出來。村民好不容易有場熱鬧可看,也都不願意走,三三兩兩的或站或坐。李奎早拉着李末坐下了,看到衆人出來,忙站起來。村民也又都圍了過來。
二嬸已沒了剛纔的氣焰,聳拉着腦袋,眼眶還有些紅腫,像是哭過了。
族長站在屋檐下大聲對着衆人宣佈道“末娘從明兒起,就帶着奎娃子住你們旁邊的老屋。你們到底年紀小,還讓你二叔二嬸照顧你們。你們放心,爺爺已經說過他們了,以後不會再胡亂給你說親。難得你如此懂事願意不嫁也要帶大弟弟,那以後就在家照顧奎娃子。你二嬸一會給你們五兩銀子,自個添些油鹽,你二叔每月給你們送米麪過去。家裡再有什麼事是那麼兩個小的做不到的,直接去叫你二叔幫着”
晚上,李末還沒睡着,正盯着屋頂發呆,就聽到隔壁李奎和二叔家的二柱大壯在說話。
一個糯糯的童音是二叔家的寶貝兒子狗蛋“奎哥哥,你們不跟我們一塊住了呀?你也不跟我睡了嗎?”
有些稚嫩卻故作老氣橫秋的是李奎,“對呀,我跟我姐明天就搬去隔壁老屋單過了。”
狗蛋的聲音聽說像有些失落“那你以後還我哥哥嗎,奎哥哥你還會帶我玩不?”
李奎很是大方的說道“是你娘不好,要把我姐姐嫁人。但狗蛋你小子還是不錯的,還偷偷分了我那麼多個煮雞蛋。不管大人們的事怎麼樣,我都會認你這個弟弟的。以後你要是想我,就自己來老屋找我玩。”
狗蛋聽他這麼說就放心了,但又覺得不對,解釋道“我娘是很好的呀,她對我可好了。好吧,她還想不怎麼喜歡末姐姐,對末姐姐也不太好。她還說末姐姐吃了本來留給我的雞蛋。”
說道這個,李奎就開始較真“不是的,我爹孃的東家給了好多錢養我們的,她可以拿着去錢買雞蛋啊,憑啥我姐不能吃,還說都是你的。”
狗蛋雖然小,但窮人的孩子都成熟的早,看哥哥不高興,就不敢再說雞蛋的事了,問道“那以後就你跟末姐姐你們兩個人住老屋了,好嚇人的呀。石頭還說過咱家老屋其實是鬼屋呢,裡面害死過人的。”
李奎卻是沒有一點懼意,“這事我知道,咱爺奶都是在老屋去世的。可咱爺奶可不是鬼,我以前還見過奶奶的,不過那時候我還小不記得了,聽姐姐說奶奶可疼我了。就是真有鬼也不怕,我也會保護我姐的。”
李末突然感覺眼角溼溼的。拿手一抹既然流淚了。她對感情是有些疏離模糊的,前一世從小成績好,人也獨立,父母總是小心翼翼的捧着。父母是疼她的,她也敬着愛着父母。但她一路都是獨立成長打拼的,父母都是言辭木訥的,誰也沒說過要護着誰。更沒別人護着她。
如今竟淪落到要個小屁孩保護了嗎。嘴角有些嘲諷,心裡某一塊卻是融化了,暖暖的。
……翌日起牀就開始搬家。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好搬的,就幾件衣服兩牀鋪蓋。昨天拿到錢就已經託隔壁王嬸今天上集市的時候給帶些油鹽鍋碗啥的。
進了老屋看過李末很是無奈,原先住的屋子就夠破了,這老屋只有更破更舊,看着像隨時要塌了。好在姐弟兩住是夠了,屋子不算太小,畢竟以前是住着一大家人的。大門進來有個天井,一個堂屋兩間屋子,旁邊還有個小廚房。最可喜的是有居然一口井。
進了其中一間房,一片灰塵破敗的,李奎抱着比他還高的鋪蓋無處下腳。隔壁房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姐弟兩就直接抱着被子過去了。一進房門就看到大丫拿着抹布在擦洗老牀,掃帚靠在牀沿邊上。
大丫很是不好意思。“我,老屋太髒了,我掃掃。”
李奎把鋪蓋扔到還算乾淨的牀上,轉過來說“大丫姐,你過來我二嬸知道嗎?”
大丫更是不安了,小聲的說道“我是自己過來的,末娘身體不好,不能幹太多活的。”
“我二嬸知道了又要罵你”二嬸對幾個女兒不說不好,但也只是到讓吃飽穿暖的程度,打罵都是常事。
“我起的早,活都幹完了,娘不會說的。末娘身子剛好,就坐着休息吧。”
李奎卻笑嘻嘻的拍起了馬屁“大丫姐你真好,又溫柔又能幹,還漂亮,一定肯定能給我找個好姐夫。等我長大了也一定好好孝敬大丫姐,天天給買雞蛋給你吃。”
聽着這童言童語,姐妹兩個都笑了。大丫一時沒察覺笑出聲,立馬抿住嘴羞澀起來。
末娘卻有些看癡了,多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大丫,你笑起來真好看。”
大丫臉都有些紅了“末娘你就會取笑我,要說好看,整個李家村估計都沒有比上你的。”
李末也不可能真的啥也不幹,就坐着看,拿起掃帚開始掃地。三個人幹起活來快多了,其實主要是大丫手腳麻利。連廚房都簡單的收拾了一遍。整個老屋已經是煥然一新,雖然還是有些破舊,但已經乾淨整齊可以住人了。大丫還是有些怕她娘,跟李末告辭了幾句就偷溜回去了。
兩人在大丫走後就靠在一塊躺牀上歇息了,直到門被推響才醒來。李奎黑黑的眼睛看着李末說“姐,我餓了。”
原來是二叔送了一袋糠米,半袋粗麪半袋玉米麪。一袋其實就是一小袋,李末估計了下,滿袋也就五斤。二叔把面放在廚房門口,正要走,看着卻有點有點鬼鬼祟祟的,估計也是偷跑來的,或者不知道怎麼面對李末姐弟吧。
“二叔,你給我們送好吃的來了?”李奎一點不認生,好像昨天哭天喊地說二叔二嬸不讓他活命的人不是他。
李二柱抓着腦袋道“送些糧過來,那個,你二嬸還等我回去吃飯呢。”就奪門而去了。
老屋跟二叔他們住的房子也就一牆之隔。二叔估計剛到家。那邊二嬸已經罵起來“死丫頭片子,以爲離了咱能過什麼好日子。莊戶家的女子養的跟個大小姐似的,送了米又怎麼樣,別最後餓的快死了又來求我收留他們。你們不許送飯過去聽到沒有?大丫你也不許過去給他們做飯,別以爲你今天過去我不知道,死丫頭胳膊往外拽。”二叔家的女兒們都養的懦弱,也沒誰敢回嘴,倒是狗蛋說了幾句什麼。後面也沒聽到什麼了,估計是正在吃飯呢。
等王嬸送了託她買的東西回來,天已經見黑了。姐弟兩餓的快發暈,中午就分吃了一個早上李奎偷藏的粗麪饅頭。
李末正挽着衣袖刷好了鍋,放好水蓋上鍋蓋,今晚弄個麪疙瘩湊合下得了,主要是這個不費力。李奎坐在竈前燒火,鬧是沒鬧,不過估計是餓狠了,顯得很是沒有精神。李末不會燒火,李奎鼓搗了半天火倒是升起來了,小臉卻黑撲撲的。
一小碗小麥面,半碗玉面面加上誰,調好了面,待水燒開就慢慢的一邊攪一邊倒進鍋裡,灑上幾滴油,一把鹽就可以吃了。褐色的粗瓷碗裡面黃色的麪疙瘩,賣相很是不好,還有些像糊。李奎一點不嫌棄,抱着碗不顧燙的用勺子大口大口的吃,狼吞虎嚥着,還連連的說“好吃。”
看着這個小男孩,這麼小的年紀,還是被父母抱在懷裡,教導寵愛的時候。長身體呢,一碗麪疙瘩有什麼營養。這也不是前世的白麪,裡面不知道摻了啥,吃不出白麪的麥香不說還割嗓子。摸着弟弟的頭,心裡嘆了口氣,目光卻帶着憐愛說“姐明天給你弄好吃的”
李奎沒說話,心裡想這纔是他姐呀。雖然前些時候的也是姐姐,但一直好像隔着層什麼似的。要知道姐姐雖弱一直柔弱但打小就最疼他的。爹孃一直忙着東家的事,這個姐姐倒是陪他最多的。
他神秘兮兮的問道“姐姐,你知道狗蛋爲什麼要叫狗蛋嗎?”
李末淡笑着道“是不是因爲二叔二嬸覺得取個這樣的名字,好養活,也不會生病。”
“哎呀,原來你知道啊,我還以爲只有我知道呢,真是沒意思。”
笑鬧中就睡着了,在破舊的老屋,姐弟兩倒是難得的都睡了個好覺。
天亮的時候,姐弟拿着從王嬸家借來的個竹編簍子,就到河邊抓魚。他們去的是離得最近的這一段小河道,兩邊青草坪還有青石,河水很淺卻很清澈,連河底的小石子都清晰可見。魚看着是又很多多,但是不好抓。天太冷不敢下水,李末就站在河岸上用竹簍撈魚。忙了半天,汗都快出了一身,硬是一條都沒抓到。倒是李奎拿着竹竿釣到幾條小的。
晚飯依舊是李奎燒火。李末把幾尾小魚稍煎了下,又倒水燉着了。噴香的粗米飯拌着魚湯,就這幾尾煎得香香的小魚,姐弟兩都是吃的很是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