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八章

辦公室門被推開,這樣香豔的一幕剛好被盡收眼底,可是背對着門的兩位主角卻並未察覺到。

推開門的是莫逸,看到這一幕的有林雪華、莫小念和莫逸。

林雪華早已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在裡面和一個年輕的女子纏綿,她失去了最簡單的思考,所有來這裡之前想像的美好的場景瞬間瓦解。她不過是和孩子想來接自己的丈夫回家,回家吃自己張羅了一個下午的晚餐,卻見到這樣令自己崩潰的場景,他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驚動了兩人,莫城聽見這熟悉的慟哭聲,頓時背脊僵硬。然後他聽到一聲帶着哭腔的叫聲“爸”。他只覺得這一刻一切變得無比的諷刺,他多想永遠不要轉過去,他知道,他的末日要來臨了,這個末日是自己創造的。

莫逸從極度的訝異中驚醒過來,他的臉第一次這般血紅,像是所有的怒氣都聚集在了臉上,他的臉是扭曲的,這個表情他從來都沒有過。莫逸瘋狂地吼叫着,跑到了還一臉潮紅的女子的面前,他揚起了自己的手,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打了下去,那飽滿的耳光瞬間在祁雪的臉上綻放開淤血來,他吼着說:“祁雪,你他媽的賤人!”

林雪華看到自己的丈夫像是抽了魂一樣原地不動,她知道自己心心念唸的那個家,那個一生最愛的男人離自己竟然那麼遠了,她只剩下眼淚可以流,她除了流眼淚還能做什麼?控訴?這不過是最後無用的掙扎,這段經歷了五十多年的感情終將走到了盡頭,這個苦心經營的家庭終要四分五裂。她掙脫開拉着自己的莫逸和莫小念,跑出了辦公室。莫逸和莫小念緊追其後,卻被電梯攔在了外面。

“小念,你等電梯,我從樓梯上跑下去。”莫逸還沒有說完轉身跑向了一旁的樓梯。莫小念含着淚,她從來沒有像這樣絕望而恐懼過,電梯的指示燈從“17”開始緩緩小下去,她的心也隨着這些單薄的數字而越來越慌亂。莫城已經從辦公室裡追了出來,他一邊跑着一邊撥着電話。莫小念轉身對上了氣喘吁吁的父親。

“爸,我恨你。”她的聲音是輕的,但是語氣是果決的,她掠過父親啞然而悲痛的臉,卻見到了站在門口捂着被莫逸打腫的臉的祁雪。

莫小念看見,她的臉上盪漾開一股邪魅的笑意,那笑容可以湮沒全世界的花束。

莫小念確信,自己沒有眼花。

莫小念和莫逸趕到一樓的時候,林雪華已經開車離開了公司。莫逸和莫小念迅速坐上了一輛出租車追了上去。

莫小念流着淚不停地撥打着林雪華的電話,莫逸坐在一旁不停地催促着司機開得快一些。林雪華的車開得越來越快,她根本不管紅綠燈,徑直地向前開着。莫逸和莫小念就算再如何催促司機都不能夠讓司機破壞交通規則。然後,林雪華的車就消失在了他們的面前。莫小念的聲音是顫抖着,恐懼正在無限得放大,然後她聽到了一陣熟悉的電話鈴聲,莫逸的手機響了。

“是媽媽!”莫逸像是瞬間活了過來,他迅速而果斷地接起了電話,“喂,媽!媽!你在哪裡?”莫逸急切地呼喚着。

“小逸,小念和你在一起吧。”林雪華的聲音是疲憊而哽咽着。

“是的。”

“把手機開揚聲,我有話要和你們兄妹兩個說。”

莫逸聽話地按下了手機的揚聲按鈕,狹小的空間裡瞬間被一股嘈雜的音效包圍。

“小念,你聽得見嗎?”莫小念聽見母親熟悉的聲音頓時淚如雨下。

“媽媽,我聽得見,你在哪裡?我好怕你出事!你回來好不好?”莫小念努力剋制住不要因爲哭泣而影響了自己說話的清晰度。

“小逸、小念,你們是媽媽這輩子最好最好的記憶。上天太眷顧我了,將你們兩個人帶到我的身邊。小念,我從二十三年前在醫院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你,即使你不是我親生的。我把你當做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你不知道你的存在讓我一次又一次體會到了當母親的快樂,你永遠都會是我的女兒,我永遠都是你的媽媽。還有小逸,你一定會說媽媽偏心,好東西都給妹妹,常常忘了你。傻孩子,媽媽怎麼會不疼你?你是媽媽身上割下來的一塊肉,媽媽每次看到你被爸爸打罵心中痛得不得了。小逸,我們只想要你能夠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所以一值表面上裝成並不太關心你的樣子。小逸,你要明白,你是媽媽最驕傲的兒子,也是媽媽最喜歡的兒子。小念、小逸,你們爸爸和我終究是走到最後了,將來的事也不知道怎樣?你們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知道嗎?”林雪華的聲音起伏不定地從聽筒裡傳來,莫小念早已哭得不能自已,她只能發出幾個單薄的音節,對着話筒,努力地喊着:“媽……媽……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媽……快回來呀!”莫逸流着淚,大聲喊着:“媽!我們都知道!你快點回來,你在哪裡啊?”

電話那頭短暫地出現了混亂的音效,隨即正常起來,只聽見林雪華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孩子們,你們別擔心,媽媽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一會兒,馬上就會回……”

“砰!”

巨大的聲響,世界陡然安靜下來。

彷彿有血液滴落的聲音,彷彿有骨頭碎裂的聲音,彷彿有低迴的呻吟,彷彿全世界的力量都被抽離。莫小念和莫逸從出租車上飛奔下來,他們面前,一場巨大的悲劇正在上演。他們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在奔跑,他們看到前面是一輛熟悉的車,只是早已面目全非。有什麼打在臉上,原來杉城又下雪了。

莫逸的吼叫聲響徹了杉城這個悲情的冬日,莫小念跪倒在地,她看到一雙熟悉的手從車裡伸了出來。她聽到越來越擁擠的議論聲,她看到雪中莫逸用手敲碎了玻璃窗,她無力地撐着地,卻沾滿了一手掌的血。她終於瘋狂地尖叫起來,她不停地將手掌的血擦在一旁乾淨的柏油馬路上,血卻越擦越多。

雪劇烈得落了下來,瞬間掩蓋了一地的血。

那天以後,林雪華,我們的媽媽再也沒有回來過。

杉城這個冬天格外的寒冷,好像所有的雪都下在了這個冬季。下了整整五天的大雪,將整個杉城全部籠罩在瘮人的銀白中。這種白色像極了喪服,像極了白花,像極了關於葬禮的每一樣事物,也像極了每一個莫家人心中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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