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如果你需要幫助那麼就跟我說。”結束後顧凡起身穿起衣服來，背對着莫小念隱忍着說道，他的語氣不再是剛纔那般充滿着慾望，是真真切切的關懷。
“不用了，”莫小念披上了外套，將新的牀單換上，沒有起伏地回答，“我說過你不要來管我的私事。”
“小念！”顧凡加重了口氣，他轉過身，看着莫小念，“你難道要一直這樣做下去嗎？你不爲你自己想也要爲莫逸像啊！”
“你不要再說了。”莫小念冷冷地打斷他，“如果你敢告訴我哥的話，我想你也是知道後果的。顧凡，就當我求你，以後別來找我了。”
“小念，你放心我不會說的，我只是很擔心你，真的真的很想幫你。”顧凡走近莫小念，在牀邊蹲下。
“好了，顧凡，你不要再說了。”莫小念擺了擺手，徑直朝門外走去。
“等一下，”顧凡拉住莫小念的手，將一疊厚厚的紙幣遞交到莫小念的手裡，“這是今天的服務費。”說完，拿起外套沒有等莫小念開口就離開了房間。
留在原地的莫小念接過那疊錢後，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它異於往常的厚度。如果說沒有被感動那麼就是太違背自己的心了，心裡莫名涌起一股溫熱的暖流，有一瞬間填滿了四分五裂的心臟。莫小念緊緊地握着手中的錢，與顧凡之間的點點滴滴隨着眼淚一同涌了上來，就讓這混亂的一切結束在今晚，就讓我們遺忘在這個荒唐的結局裡。顧凡，其實我早就不恨你了，我發現，恨人真的很不容易，如同愛一個人一樣很不容易。也罷，像我如此這般已經失去了自我的人，就該果決地斬斷彼此之間的聯繫。
最後一句告別不是“再見”，而是“謝謝你”。
積雪已化了些許，融雪時候的冷意撲面而來，莫小念裹緊了圍巾，快步行走在近凌晨的街道里。明天還要陪莫逸去醫院複查，只要這次體檢合格莫逸就可以去工作了，想到這裡，莫小念不禁加快了步速。
莫逸得益於出院後幾日的安心休養，加上莫小念的悉心照顧，複查的結果非常好。醫生也停了莫逸的藥，並且同意他可以開始工作了。這樣的結果着實讓兄妹倆開心不已。將莫逸送回公寓，並且交代了些工作時的注意事項，莫小念便藉口工作上的事宜要先離開。其實，除了上次因爲身體緣故而在莫逸的出租房內住了兩天外，莫小念幾乎是呆上不久就要離開的。今天的這一次，讓莫逸一直慌亂的心又再一度起疑，即使他表面裝作再無所謂心中因爲不信任而幾欲爆發的憤怒還是不能騙自己。這麼多天以來，莫小念的反常和改變如此地明顯，他常常寬慰自己這不過是一個在經歷了太多悲歡離合後的刺激使然，只是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莫小念是在掩飾什麼，她在隱瞞什麼，她有秘密連自己都不能說。他知道心中的失望和不信任隨着時間變得越來越濃密，他明瞭這就快要觸及了自己忍耐的極限，他隨時可能爆發。
拉開抽屜，皺褶的名片躺在最裡層，莫逸早就背下了這個人的電話號碼。
“喂，您好，請問是嚴子俊嗎？”莫逸的聲音在空氣裡緊張地迴旋着。
“是的，你是哪位？”
煙的星火在黑夜裡閃耀着，伴隨着時有時無的菸草味酣暢淋漓地燃燒着自己的軀體。忍辱負重的情緒從菸嘴過濾，混合着嗆鼻的尼古丁到達焦黑的菸蒂，最後被燒掉。莫小念熟練地掐滅手中的煙，最後一口煙從嘴脣吐出，化成一個漂亮的菸圈。
明天將是自己最後一天在心誠的工作了，明天以後，我將忘記在心誠的所有經歷，我將成爲一個好人，我將要活成一個自由而乾淨的人。莫小念站在頂樓的平臺上，迎面的風掠過這個璀璨的城市高高低低的樓羣，最後抵達這邊角的一隅。這風被過濾後只剛好像撫觸一般輕柔地繾綣在莫小念裸露在空氣裡的皮膚上。在這樣冰冷卻柔和的晚上，窸窣的曙光已經綻開在了雲層的最頂端。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莫小念被這樣的決定所真實感動起來，她上揚嘴角，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笑容。
入夜的杉城，景色依舊。貪睡的人早已在漫漫的夜色中裹緊了棉被，縱情的人在燈火通明的夜店裡放肆自己，還有一些剩餘的人，他們輾轉着不能夠自由地入睡。
失眠是因爲不能停止思考或者想象。
九點，心誠的足浴部客流量最多的時段，莫小念滿意地將剛纔那個客人給自己的服務費放進了錢夾裡。今天是自己“在崗”的最後一天，到目前爲止，已經湊足了債款。一想到馬上可以脫離這個已成爲自己夢靨的境地，莫小念不由地心生歡喜。
“菲菲姐，我今天就做到這裡了，我先回去了。”莫小念提起櫃子裡的包，向一旁的李菲菲招手示意了一下。
“小念，你等等。”李菲菲抓住了莫小念的手，“你怎麼能這個時候走啊？你不知道等會就是人最多的時候啊，本來今天來接待的人就不夠，你就別急着回去了。”
“菲菲姐，實在不好意思。”莫小念抽出被李菲菲抓緊的手，“我真的要回去了。”
“小念，我跟你實話說吧。今天晚上又一個大人物要來，他每次來給的服務費都是我們平常一次的七八倍。以前他來都是找奚晴的，但是今天奚晴生病在公寓沒有過來。我等會有約了，其她幾個人那大老闆又看不上，我想來想去就只有你了。小念，你就幫幫忙吧。”李菲菲拉住莫小念的手，語氣近撒嬌起來。
……
“好吧。”在猶豫了一陣以後，莫小念終於答應了下來。其實，在莫小念看來，這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多大的害處。如果說多賺一點可以減輕後面很長一段時間的生計問題，何樂而不爲？何況這筆買賣不同於平常，付出同樣的勞動卻能得到異於平常的高價回報。那就讓這將是自己這段骯髒無比的“職業生涯”中最後的一次交易。
在生意場上猖狂，然而卻在私生活上寂寞的男人很多都會選擇燈紅酒綠的浮華一處來消遣自己的慾望。
那個腆着大肚子的老闆模樣的中年男人顯然非常滿意莫小念的服務，他隨手從公文包裡抽出一沓厚厚的紙幣塞給了莫小念。莫小念欣喜於這筆意料之外的收穫，她並沒有像往常一般自顧自地離開，她異於常態地甘願忍受着那男人的各種輕佻地侵犯。那男人定然是歡喜的，他摟着莫小念極度不願意鬆開自己肥碩的大手，當然莫小念也是及其配合地被對方摟着，她嬌嗔地諂笑着，輕拍那男人的胸膛。這是她第一次被別人摟着從裡面走到大廳，也是她第一次這麼放任着那男人在自己曾經的底線上逾矩，當然這也是最後一次她這樣甘心情願地奉獻自己、犧牲自己。那男人的手還在不安分地在自己的身上游走着，莫小念佯裝笑臉，陪同他走到結賬處。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地自如地發生、結束。那男人的手就會在一分鐘之後從自己的身上脫離，一分鐘以後自己就會從這個暗無天日的世界裡逃離，再也不回來。可是一分鐘可以改變很多，一分鐘可以篡改劇情，一分鐘可以更迭人的生死，一分鐘可以毀滅世界……那一分鐘的光景裡，杉城下起了這一年最大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