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苦蟬觀
如意梭在庭院中緩緩落下,走出兩大一小三道身影,隨後便驀地縮小,化作流光,落入其中一人袖裡。
“等會兒愚弟就讓下人將朝時送往文殊兄屋中。”
從馮虛御風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呂文煜對待李晏的態度越發顯得尊敬。
如今這世道,便是一般殷實的富人家,大多也止一日食兩餐。
辰大食,申小食。
也唯有呂家這樣百年興旺的官宦世家,纔會誕出一日三餐這樣的習慣。
“子厚兄無需多客氣,貧道辟穀多時,已有許多年不碰葷腥。”
李晏婉言拒絕道。
相比吃早食,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子厚兄可知滁州有間苦蟬觀?”
沒等呂文煜客套兩句,李晏忽然話鋒一轉,提起另一處風牛馬不相及的地方。
“某不曾聽聞。”
呂文煜竭力想要回憶,然而滁州離呂家所在的惠州足足有數百里之遙,單單以如今的馬力,很多人一輩子都不得走出州府,論及更遙遠的滁州,自然是有心乏力。
“看來,貧道也只能親自走上一遭了。”
對方的回答顯然在李晏意料中,只是他還有些疑惑,只有去了那苦蟬觀方能揭開,故而此番不論想還是不想,他都須去上一趟滁州。
見呂文煜面色有些猶豫與擔憂。
心知肚明對方這是害怕自己前腳剛走,後腳國師派來刺殺的妖道又至,李晏從納物袋中取出一物交到呂文煜手裡。
赫然正是他方纔見過的那條碧色衣帶!
“若是國師再派高手上門,欲行不軌,子厚兄只需將此絲帶擲出,以手摩挲玄鱗,嘴上默唸吾奉玄君急急如律令,只要來人修爲不高出我,這條陰煞玄蛇足以將來人嚇退。”
李晏一邊說着話,一邊將閃着幽光的玄鱗貼在呂文煜的手背。
玄鱗甫一觸碰到呂文煜的身體,便好似有了生命似的,驟然鑽了進去,化作一道刺青,盤踞着一動不動。
“只是子厚兄須記得,此物不可多用,不然失去幾年陽壽都還是輕的,至於其他代價……”
李晏給對方拋去一個自己領會的眼神。
道人以真炁催使法器,並不會遭反噬道化,可對於凡人而言,法器上殘留的源氣可比閻王帖那玩意還要來得恐怖。
使用的次數若是過於頻繁,坊市裡那些身形奇畸的遊方道士便是前車之鑑。
呂文煜下意識哆嗦了一下,再看向手背刺青的目光也不復方纔的躍躍欲試。
“子厚謹記。”
見對方如此識趣,李晏滿意地頷首道。
“你也大可放心,貧道此去不過小半時日,若是順利,夜裡就能重返貴府,將那玄蛇放在子厚兄處,不過是爲了以防不測。”
給呂文煜吃下一顆定心丸,李晏這才復架起飛梭,在父子二人各異的目光中朝着天邊遁去。
……
李晏此行的目地,苦蟬觀,自然不是他無的放矢。
想來很多人應該已經猜出來了,那處正是巽風觀道徒設在黎國的道址。
黎國與雍國不同。
雍國處於巽風觀的庇護下,有煉炁十重的修道士坐鎮京城,袚除妖邪,約束散修,若有大妖邪修欲血祭魔功,自有內景上師會出山。
黎國位於巽風觀勢力邊緣,偏着又與另一空門寶地持國寺接壤,二者自然是互不相讓,儘管互相之間也做過幾場,可一直都未能分出勝負。
門下的弟子,也是互不肯相讓,今日你拔我一座道觀,明日我破你一間禪廟。
見事情有不可控制的趨勢,雙方的掌教才站出來調停,巽風觀與持國寺,各在黎國留一處道統便於監管。
往後哪家有本事,不借助山門的資源,也能讓皇帝開金口玉言,定下道統的尊卑,誰便可以在黎國傳下道統。
只是幾十年過去,散修也在這片無主之地上站穩跟腳,三方彼此間互相牽制,沒內景上師下場打破僵局,居然以一種詭異的融洽一直續到現在。
李晏此番去的枯禪寺,便是唯一那座留在黎國境內的道統,二百餘載已換了三位觀主,如今那位也在任上已五十七年。
按理說,修道士執掌朝堂這樣的大事,對方理應早早上報纔對,卻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一直藏被着掖着直至今日。
若非此次苦叄子的故友家族生了變故,恐怕直到現在,宗門都還被矇在鼓裡。
於情於理他都該詢問上一番。
如意梭落在翠屏山上一處七進七出的道觀。
還沒等飛梭落下,已經有一名老道士攜兩個道童迎了上來。
“小道鹿蜀,見過都講長老!”
鹿蜀道人壓低了腦袋,話語間頗有些失措。
那艘如意梭是苦叄子成道前的使用過遁器,在他們這些老資格的道徒間,並非是什麼需被隱瞞的事。
故而誤以爲是都講長老親至,鹿蜀道人激動地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道友毋須多禮,貧道參玄,乃是家師新手下的弟子,因有事公辦,途徑貴觀,見同門親切,於是上門叨擾,該我向道友賠不是纔對。”
從飛梭上下來的卻是一個面如冠玉的青年道人。
拱手作揖,舉手投足均瀟灑自得。
“道友原是都講長老的高徒,即是同門師兄弟,合該好好親近,請,快請進觀中歇歇腳!”
“驪光秋水,貴客臨門,還不快去拿爲師珍藏那一罐茶葉,並些瓜果送去堂前!”
瞧見來者並非是苦叄子,鹿蜀道人心中登時鬆了口氣,臉上覆掛起熟絡的笑容,連聲邀請李晏進門坐坐。
此言一出,正暗合李晏心思。
推辭幾句,一老一壯二道人並肩朝山門內走去。
各自落入座位,寒暄了兩句,李晏藉着等茶的當口兒,雙眼不動聲色地瞟過四下裡,只是一切都很尋常,看不出什麼異樣的地方。
李晏又試着交流了兩句,鹿蜀道人也不像是被人迷惑去心智的表現。
正值此時,茶水送上來。
眼見道人啜飲茶水,李晏撇了撇茶麪上的浮沫,貌似漫不經心地冷不防開口道。
“貧道過來途中,聽聞黎國朝政如今有三位道人把控,倒是稀罕事,道友可知,朝堂上那三位國師,又是如何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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