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與嘶吼聲中,一道龐大的身影狠狠落入吳觀村後山的月照潭。
青毛獅子踩着青色的佛蓮緩緩落在山頭,周身披掛的瓔珞折射着日光,發出淡淡的金芒,它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向自己的手下敗將,眼眸中無悲無喜。
“咳咳!”
“當真是小覷了你啊!”
虞平丘從寒潭中艱難地爬起身,左前肢無力地耷拉在胸前,就連身後象徵天狐族血脈純粹的狐尾都被扯斷了一截,不斷從傷口流出腥臭污血。
明明是受了這麼重的傷勢,可虞平丘卻似乎依舊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裴妙德面無表情地看向他,身上的金光越發顯得刺眼灼目,彷彿天上又升起了一輪紅日。
紫金鉢盂高懸在空中,只聽得梵音頌念,眼看就要收了潭中已經失去一戰之力的虞平丘。
突然只見一團紫紅色的妖火從它皮毛上燃了起來,竟是短暫隔絕開紫金鉢盂的攝人佛光,與此同時白毛狐妖身上的氣息驟然恢復如當初,甚至隱隱還有不斷攀升向上之勢。
沒想到值此緊要關頭,對方仍還有壓箱底的手段沒拿出來。
儘管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法子,可裴妙德心裡也清楚,決計不能這般放任對面提升修爲,隨即結無畏印作獅子吼,聲聲怒獅嘯就連周邊茂密的山林都爲之倒傾。
狐妖的口眼鼻也俱是流下鮮血,七竅流血的慘狀端是看的人觸目驚心,僧人的心卻沉了下去,他知道對方只是動用禁忌法,看上去面目猙獰罷了,實際並未受到什麼影響。
就連身上的氣息也逐漸地開始趨於平穩。
等到徹底穩定好修爲,赫然只見離神通秘境就差臨門一腳。
“燃血大法?”
裴妙德有一世的見識,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手段,看似神識盈盛,妖氣沖天,實則不過是飲鴆止渴,時間一到就只能任人宰割。
“這是我天狐一族的天狐解體大法,一炷香,我殺你不過如屠狗。”
狐嘴揚起猙獰的弧度,虞平丘重整旗鼓,四肢蓄力重新騰躍而起,撲向山頭的青毛獅子。
他看向青獅的眼神恨不得將其寢皮食肉,天狐解體大法本就是天狐一族的保命手段,一經用出便是不可逆轉,燃燒盡渾身精血換取一炷香的戰力。
便是僥倖活下來,前途也已是一片渺茫,淪爲一介廢人耳。
虞平丘之所以悍然使出如此同歸於盡的秘法,一者是因生死關頭,再不使出這一招,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了,二來則是他在賭,賭族中耄老會看在自己打殺佛子的功勞上,替自己續上修行。
所以現在裴妙德必須得死!
“以我一氣,化作三尸矣。”
豈料裴妙德只是冷眼看着他的動作,隨即只不過是朝前踏出一步,登時一道身形一晃化作了三道一模一樣的身影。
這正是他從七品吉祥如意青蓮中悟出的神通,化作斬屍法,可以短暫斬出三具法身與自己並肩作戰,甚至三尊法身的修爲都有本尊的七八分。
便是真身被打殺,也能憑着同源的法身借屍還魂。
只見得三隻青毛獅子神態動作各異,一者操縱蓮花臺,一者持降魔杵,還有一者反握紫金鉢,竟是同時施展三種手段。
“區區幻術,且看我一力破之。”
虞平丘不信邪地一爪抓向最左邊持紫金鉢的法身,卻猝不及防叫對方丟出紫金鉢盂砸了個眼冒金星,倏忽一下從雲端掉了下去。
與此同時另外兩尊法屍也是沒閒着,降魔杵,蓮花臺,一併丟砸在虞平丘的妖軀上,端是將他砸的皮開肉綻,不住地慘叫,全無剛纔放狠話時的囂張。
剛纔有多麼不可一世,現在就有多麼的悽慘。
就憑這?
裴妙德露出詫異神色,他還以爲對方能有多厲害,原來是個銀樣鑞槍頭。
自己的斬三尸法,顧名思義除了斬出的三具法屍,加上本體應該一共是有四尊法身,如今三具法屍站在面上打生打死,真身卻使了個障眼法,躲在暗處伺機給虞平丘來上那麼一下。
結果自己還沒熱好身,對面卻先不行了。
虞平丘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都不顧道途地使出了禁忌之術,還是被裴妙德給壓着打,還是不講武德以三打一。
他怎麼也想不通,區區不過三十載,便是佛子轉世又豈有如此快的修行速度,不僅自身修爲沒落下,就連手段也多種多樣。
尋常人精通一門便已經是極限,對方卻各種神通道術好似不要錢的信手拈來。
莫非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虞平丘心頭第一次升起了惶恐。
“你不能殺了我,我對伱還有用處,我知道很多族中秘辛,只要你答應不殺我的話,這些都可以告訴你,我我,我以道心起誓!”
眼睜睜地看着降魔杵離自己的眉心越來越近,虞平丘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惶恐,毫無風度地大喊大叫起來。
在死亡面前,他還哪顧得上天生靈族的驕傲。
爲了活下來,便是出賣自己的親朋同族,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人只有活着,才能贏回曾經失去的一切,可要是死了,那就是真的什麼也都沒有了。
虞平丘腦海中閃過千百般念頭。
“此話當真?”
裴妙德聞言停下手頭動作,同時揮揮手散去兩具法屍,似乎有所意動。
“當真,比真金還要真哩!”
虞平丘見裴妙德態度似乎有所鬆動,當即是喜出望外,不由分說就要發出天道誓言。
“弟子虞光天狐法號平丘,今立下……”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虞平丘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渙散地努力轉過頭,想要看向裴妙德,似乎想要質問他爲何言而無信。
卻見虛空中緩緩鑽出一道身影。
不是裴妙德,還能是誰呢?
“我原本以爲你是在詐降,想騙我放鬆警惕,誰知當真只有這些手段。”
裴妙德見自己輕鬆得了手,尤且還有些不敢置信。
只是這份不敢置信,聽在虞平丘的耳朵裡卻是那樣的諷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