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宇收到雨婉柔的傳音紙鶴時,他正恭敬地坐在何彰的面前,向他彙報着這些日子裡宗門內大大小小的事情。
秦凌宇是何彰的首座弟子,在何彰有事情要忙的時候,就會把一部分權力交到秦凌宇的手上,讓他代爲管理。
一身青衣的秦凌宇端坐在蒲團之上,垂眸斂目。挺拔的身材、英俊的容貌和不俗的實力讓他迷倒了宗門內外不少的女子。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還是玄極宗張青長老的內定弟子,前途可謂是無可限量。
旭陽宗只是一箇中級門派,在旭陽宗之上,還有高級門派、頂級門派和隱世門派,玄極宗就是一個高級門派,只收築基期以上並且具有一定潛力的弟子。秦凌宇在二十三歲的時候就達到了練氣十二級巔峰,摸到了築基的門檻,這在修真界中已經算是天才級別了的,也難怪會受到玄極宗張青長老的青睞。
何彰也曾是玄極宗的弟子,對於秦凌宇能夠被玄極宗內定,他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旭陽宗向玄極宗輸出的弟子越多,和玄極宗的關係越緊密,他這個宗門門主的位置才能坐得越牢固。
收到雨婉柔的傳音後,秦凌宇不動聲色地把紙鶴籠在了袖子裡,沒有立即離開。
他的確喜歡雨婉柔,雨婉柔的溫柔,雨婉柔的楚楚動人,以及雨婉柔在接吻時候的熱情,都是君曉陌那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所不能給予的。
說實話,如果不是何彰的命令,他壓根不想與君曉陌定下婚約,哪怕君曉陌的父親是一宗之主又怎樣?秦凌宇覺得,他以後的成就一定會比君曉陌的父親要高。
何彰看出了秦凌宇的不情不願,所以他提醒了秦凌宇一句,如果能夠娶到君曉陌,他也等同於得到了凜天峰上那些豐富的資源。
君曉陌的父親是一峰之主,所給的嫁妝想必不會少到哪裡去。更何況,結爲道侶並不代表不能結束關係,修道之人的生命期很長很長,在這期間因爲感情變淡而選擇分開的道侶並不少見。
既然與君曉陌結爲道侶百利而無一害,又何必太過於糾結喜不喜歡這種事情呢?何彰對他的得意弟子循循誘導道。
秦凌宇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他被何彰說服了。
所以,這幾年來他一直對君曉陌虛與委蛇,態度說不上特別好,但也說不上特別壞。在秦凌宇的眼裡,君曉陌就是一直在犯賤,無論自己怎麼對她,君曉陌的心裡眼裡都只看得到他一個人。然而,君曉陌的所作所爲並沒有讓秦凌宇感動——君曉陌越粘着他,他在心底對君曉陌的蔑視就更加嚴重。
秦凌宇的心已經被君曉陌和其他一衆女修捧得太高了。
所以,秦凌宇只看得上同樣受衆男修追捧的雨婉柔,他覺得,他值得最好的。而且,雨婉柔非常地溫柔貼心,與君曉陌那個只會嘴上掛着“喜歡”兩個字的木頭人完全不一樣。
只是,秦凌宇和雨婉柔的幽會一直都是在暗中進行的,如果讓其他人發現他和雨婉柔暗通款曲,別的姑且不談,單論君曉陌的父親就會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在雨婉柔的傳音裡,秦凌宇知道她遇到了危險,雖然心裡有點擔憂,但這種擔憂不足以讓他直接從何彰的眼皮子底下離開去營救雨婉柔。
說穿了,在秦凌宇心裡,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
何彰倒是看出了他面前的這個大弟子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對於秦凌宇,何彰還是挺大度的,所以,他大手一揮,對秦凌宇說道:“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你有什麼事情就忙去吧,師父我也要休息一下了。”
秦凌宇心裡鬆了一口氣,面上卻沒顯露出來。他恭恭敬敬地給何彰做了個鞠,便告辭離去了。
徹底地離開了何彰的洞府以後,秦凌宇才加快腳步往宗門外的樹林子裡趕去。然而,在行進到一半的時候,他又頓住了腳步。
如果讓別人知道雨婉柔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個接到求救傳音的人是他,這就有點難以說得過去了,畢竟,他不算是雨婉柔的直系師兄,於情於理,雨婉柔第一個想到的人都不應該是他。
秦凌宇的謹慎在這一剎那佔了上風,爲了避免引火上身,他雙腿一拐,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並不是不去救雨婉柔,而是打算以一個更加穩妥的方式——找上幾個同門,以出去購置物品爲藉口,在經過樹林子的時候就能“偶遇”遭到危險的雨婉柔了。
秦凌宇也不想想,如果雨婉柔真的遭遇到了什麼致命的危險,讓他這麼一耽擱,恐怕早就連骨灰都剩不下了。
也許,他也想到了這一點,只是,在他的心裡,雨婉柔的命也比不上他的前途重要吧。
雨婉柔並不知道秦凌宇考慮再三才趕過來救自己。她和秦凌宇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她堅信,以秦凌宇對她的感情,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就飛奔過來。
然而,一炷香過去了,兩炷香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秦凌宇遲遲都沒有出現,雨婉柔的心也越來越涼。
或許是因爲什麼事情而耽擱了呢?雨婉柔咬着下脣想道,胸口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陣陣發黑。
就在前不久,她實在忍受不了身上的疼痛,所以服下了幾滴靈泉來緩解一下傷勢,但這也只是“緩解”了一下而已,爲了使自己的哭訴更有說服力,她壓根不打算那麼快治好身上的傷。沒想到,她等了半個時辰都沒等到該來的人。
秦凌宇,這就是你說的“喜歡”嗎?雨婉柔的心裡免不了升起了一股幽怨。
“沙沙、沙沙……”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雨婉柔心裡一喜,暗忖着來人一定是秦凌宇,便迅速地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說實話,以她現在的樣子,哪怕她不裝,也能顯得很可憐、很虛弱。
只是,一陣驚呼過後,閉着眼睛的雨婉柔心裡一沉,知道自己還是白歡喜一場了。
這個聲音很尖銳,明顯來人就是一個女的。
“婉柔姐姐,你怎麼啦?!”秦珊珊飛快地奔了過去,顫抖着把手指放在了雨婉柔的鼻下。
她纔剛剛從山下的集市裡回來,經過這裡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雨婉柔,雨婉柔的身前還有着觸目驚心的鮮血。
看到一動不動的雨婉柔,秦珊珊驚訝極了,也害怕極了。她看不出來雨婉柔到底死沒死,在她前十五年的人生裡,她也沒見過死人,這一剎那所受到的衝擊不可謂不大。
“婉柔姐姐?”秦珊珊再試着叫喚了一聲地上的雨婉柔。
剛剛她用手指感受了一下雨婉柔的鼻息,發現雨婉柔還是有一些微弱的呼吸的。
沒死就好,秦珊珊心裡的害怕減退了不少。她雖然也略微有一點嫉妒雨婉柔的好人緣,但畢竟雨婉柔的身世不好,修爲和天賦也算不上特別高,所以,秦珊珊對她的嫉妒終究還是有限。更何況,秦珊珊現在才十五歲,心腸還沒硬到可以眼睜睜地看着同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去。
秦珊珊想了想,從儲物戒指裡掏出了一個傳音紙鶴,捏了個法訣,對着紙鶴說道:“婉柔姐姐受傷了,哥哥你快想辦法帶人過來。”說完,把紙鶴放飛了出去。
雨婉柔聽出了秦珊珊的聲音。她覺得已經沒必要再裝下去了,秦珊珊是秦凌宇的妹妹,讓她知道這件事也是一樣的。
雨婉柔看出秦珊珊心裡對君曉陌的嫉妒,所以,她不介意利用這個小姑娘一把來傳播君曉陌刁蠻無理、惡意傷害同門的形象。
或許,這比她親自去抹黑君曉陌更加有效,畢竟,雨婉柔還不想放棄自己在宗門裡“善良大度”的形象。她要讓別人認爲,即便君曉陌無理地傷了她,她都能因爲同門情誼而原諒那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
做好了這個打算,雨婉柔呻-吟了一聲,在秦珊珊緊張的注視下,悠悠地“轉醒”了過來。
“珊珊?你怎麼會在這裡?”雨婉柔氣息微弱地問道,臉上恰到好處地帶上了一絲茫然。
“婉柔姐,你還說我呢,你重傷躺在這裡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秦珊珊沒好氣地說道。她剛剛被雨婉柔的樣子嚇了一把,現在的心情可算不上美好。
“重……重傷?咳咳咳……”雨婉柔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那咳得像是要斷氣的樣子再度把秦珊珊給嚇住了。
“誒,誒……你,你先別說話。”秦珊珊不知該怎麼處理這種事情,被嚇得手忙腳亂。
雨婉柔的咳嗽緩了下來,給秦珊珊扯了扯脣角,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感激又虛弱地笑容,隨即低下頭,整個人籠罩在了一層濃重的落寞之中。
秦珊珊手足無措地看着雨婉柔,她覺得雨婉柔似乎有心事,恐怕還和這次的受傷有關。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秦珊珊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婉柔姐,你這次的傷……”
“這次的傷與別人無關,是我自己不小心弄成的。”雨婉柔急急地說道,一看就讓人覺得她是在欲蓋彌彰。
“婉柔姐,你別騙我了,誰會把自己弄得那麼傷哪!”秦珊珊對雨婉柔的掩飾嗤之以鼻,還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她知道雨婉柔心地善良,平常連一個小螞蟻都捨不得傷害的,可見,現在雨婉柔想要包庇那個傷了自己的人。
秦珊珊的心眼轉了轉,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婉柔姐,你身上的傷是君曉陌弄的吧?”秦珊珊雖然用的是問句,語氣卻滿是篤定。
雨婉柔“驚訝”地擡起頭,看了秦珊珊一眼,又目光閃爍地轉過了頭,低聲說道:“沒有的事,我說了是自己弄的,不關別人的事。”
“婉柔姐你就別幫她掩飾了!除了君曉陌,誰還會在宗門裡時不時地就欺負你一把哪。她就是看着你被欺負了也不敢說話纔會去專門找你茬的,又不見她敢欺負別人?!婉柔姐你就是太善良了!”秦珊珊義憤填膺地說道,想起君曉陌把自己看中的那支釵子給買走了,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那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有什麼時候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婉柔姐,你說說看,這次她又找了你什麼茬。”
“她說……她覺得我和你哥哥有染,所以就……”雨婉柔低下頭,一臉難過地說道,語氣間是被污衊以後的難堪和委屈。
“哈?!她就因爲這個原因打了婉柔姐你?!”秦珊珊更加生氣了,冷冷地嘲笑道,“就她那個樣子,我還不想她做我的嫂子呢!婉柔姐,你別怕,到時候我把這件事告訴哥哥,看她還敢不敢那麼囂張!”
秦珊珊把她和雨婉柔的委屈都一塊算上了,發誓要找秦凌宇給她們主持公道。
“告訴我什麼?”一個低沉的男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林子裡走出了幾個高大的身影,其中爲首的那個人就是秦凌宇。
終於來了!雨婉柔“無力”地倚靠在樹幹上,脣角卻勾起了一個極難察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