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烈焱國國師府內,所有的侍從都靜靜地佇立在自己的崗位上,俯首帖耳、噤若寒蟬,哪怕有侍從因緊急的事情需要匆匆走過,也會特地地放輕腳步,以免驚擾到主屋裡的人,引來國師的勃然大怒。
整個國師府都籠罩在一種緊張的氛圍之下,連喘氣的聲音也被放得及其輕緩,更別提大聲喧譁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寂,一名身着盛裝、容貌姣好的女人臉上掛着顯而易見的怒氣和焦躁,在一羣太監宮女的前呼後擁之下跨進了國師府裡,直奔這主屋而來。
“你們在這裡守着,沒必要進來。”女人腳步一頓,對身後的那些太監宮女說道。
“是,貴妃娘娘。”她身後的宮人們整齊劃一地應道。
女人邁了進去,一看見躺在牀上生死不知的二皇子,眼淚倏然就掉下來了,咬牙憤怒道:“到底是誰把本宮的孩子傷成了這樣!”
本來有侍從正給二皇子身上的傷口塗抹着藥膏的,一看到來人的容貌,急急地就跪到了地上。
來人正是明貴妃,二皇子的母妃,國師府裡的侍從們多多少少地都能猜出明貴妃和國師之間的那些事情來,自然不敢得罪這個算是國師府半個女主人的貴妃娘娘。
明貴妃走過去,坐到了二皇子的身邊,看着氣若游絲地躺在牀上的兒子,完全不懂修真一事的她只能默默地淌着眼淚,心裡咬牙想着一定得把罪魁禍首碎屍萬段!
國師從外面回來時,便是看到了明貴妃低頭垂淚的樣子。美人垂淚本來是一件善心悅目的事情,而以往明貴妃過來國師府裡,少不了都會和國師溫存一把,但現在他們倆的兒子都臥病在牀,哪還有什麼心思風花雪月?
明貴妃啜泣的聲音讓司徒蒼有點心煩,他呵斥道:“哭什麼哭,曄兒還沒死呢!”
明貴妃被國師罵得氣也上頭了,不再維持着以往溫言軟語的樣子,回罵道:“如果不是你一天到晚地只會閉關閉關,曄兒他又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都那麼大了,本座難不成還能天天給他收拾爛攤子!你也不看看他在外面的言行舉止是怎麼樣的,都說慈母多敗兒,我看他就是被你寵得無法無天了!”
“本宮寵兒子又怎麼了?曄兒他是下一任國主,理應得到烈焱國最好的東西,難不成非要本宮的孩子去吃苦才能成事?”
明貴妃和國師之間的對話明顯已經超過了他們身份的範疇,更像是尋常人夫妻之間教育孩子的分歧,主屋外的侍從和宮人們眼觀鼻鼻觀心,都假裝沒有聽出這些言辭裡耐人尋味的含義。
二皇子在牀上呻-吟了一聲,打斷了明貴妃和國師之間的爭吵。
“曄兒,你感覺怎麼樣?別嚇母妃哪。”明貴妃急忙俯身下去詢問道。
“先讓開,我來看看曄兒經脈和丹田裡的情況。”司徒蒼揮開了明貴妃,坐到了容曄彬的身邊,把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放出一縷靈氣進入了容曄彬的經脈裡,往丹田處匯去。
司徒蒼的眉毛越擰越緊,明貴妃的心也被高高地吊了起來,生出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半柱香後,司徒蒼才把靈氣收了回來,臉上浮現出了隱隱的怒意。
“嘭!”司徒蒼一揮衣袖,房間中央的木桌子竟生生地碎成了粉末。
“曄兒他怎麼了?”明貴妃沒有對司徒蒼表現出來的強悍感到害怕,她只想知道容曄彬現在的狀況。
“本座低估了曄兒身上傷勢的嚴重程度。”司徒蒼低沉的聲音裡有着不經掩飾的恨意,“沒想到那個傷了曄兒的人竟然那麼大膽,直接就打碎了他的丹田和經脈。”
“那……那會有什麼後果?”明貴妃完全不懂這些事情,只能反覆地向司徒蒼來詢問。
“之前曄兒命懸一線,是一個旭陽宗的弟子獻上了一瓶靈水才讓曄兒從鬼門關裡拿回了一條命,本座還以爲曄兒沒什麼大礙了,沒想到他的丹田和經脈竟然被破壞得如此徹底,連靈水都沒能完全修復。”司徒蒼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番話的。
雨婉柔隨身空間裡的靈水是靈氣所凝聚而成的,對內外傷勢的修復很有效,卻對修爲倒退沒有半分的作用,因爲它只能緩慢地改善體質,而不可能讓修煉者一步登天,否則,雨婉柔早就踏入更高的修煉級別了。
“那曄兒他……”
“曄兒這二十幾年的修爲全都白費了,現在被打回練氣一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練回來。”司徒蒼解釋完之後,語氣徒然一冷,一字一頓地咬牙道,“若是讓本座知道是誰傷了曄兒,本座必定要把千百倍的痛苦一一地還報到他的身上!”
“難道過了那麼久了,你都還沒找到那個傷害了曄兒的人嗎?”明貴妃語氣不滿地說道。
她不像司徒蒼,她不明白修爲對於一個修真者來說,到底具有什麼樣的重要性,只要兒子的性命保下來了,她就安定很多了。
當然,哪怕現在兒子已經沒有了性命之憂,那些傷害了她兒子的人,她也一樣不會放過!
司徒蒼皺了皺眉毛,眼裡閃過了一絲狠戾,說道:“快了,等到本座的陣法完成,哪怕那個人跑到天邊,我也能把他給揪出來!”
另一邊,被司徒蒼惦記着性命的大皇子容瑞翰卻是氣定神閒地坐在城郊的小樹林裡,時不時地翻着面前的烤肉,這算是他和葉修文、君曉陌今天的午餐。
君曉陌的手上已經捧着一份用葉子包起來的烤肉了,但平素裡比較注重口腹之慾的她有點食不知味。
一想到未來有可能面臨着無止境的追殺,她的心情就沒辦法輕鬆起來,前世和今生所經歷過的事情在她的腦海裡反覆交匯着,讓她頭一次有點懊悔昨天晚上貿然地跑去應約的這件事。
但誰又能想到二皇子會被人打成重傷呢?
君曉陌嘆了一口氣,忍不住往容瑞翰那邊瞄了瞄——她實在鬧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大皇子一點都不心急,把二皇子打傷的人是他,國師遲早會查到他身上的。
“老是看本王幹什麼?”容瑞翰擡起頭,平靜地問道。
“姚陌”時不時地就偷偷往他這個方向瞥一眼的動作,讓容瑞翰想起了某種築窩在樹上的,有什麼動靜就偷偷地跑出來窺上幾眼的小動物。
容瑞翰也都沒發現,面對“姚陌”時,他的眼神不再像初遇的時候那麼凌厲和警惕,反倒和緩了許多。
君曉陌乾咳了一聲,問道:“大皇子殿下,對於國師,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哪?看你一點都不急不躁的樣子。”
容瑞翰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是有一些想法,但現在還不能透露。”
言下之意,哪怕他已經站在了和葉修文、君曉陌同一條線上,他也還不能完全地信任葉修文和君曉陌這兩個人,因此,他的計劃是需要暫時保密的。
君曉陌撇了撇嘴,不再追問了。
容瑞翰想起了葉修文和“姚陌”之間的那種親暱,心絃微微地動了動,又添了一句道:“本王在烈焱國和迷障森林的交界處有一個可供藏身的地方,到時候我們就使用卷軸儘快地去往那裡吧。”
當然,這只是第一步而已,剩下還有許多佈置,他就沒必要告訴“姚陌”了。
君曉陌鬱悶地說道:“國師手裡有一個仙器,如果他用那個仙器來找人的話,我們躲到哪裡都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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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她十分忌憚烈焱國國師的原因,前世吃過的虧真是太多了。
“那個仙器每二十年才能啓用一次,每次可以進行十次的搜尋,十次之後,又要封存二十年。而且,那個仙器的啓用條件十分苛刻,如非必要,國師一定不會輕易啓用那個仙器來搜尋我們。”容瑞翰淡淡地說道,語氣十分地篤定。
君曉陌愣了,她沒想到原來還有這些細節。
難怪前世雨婉柔在認識了烈焱國的二皇子之後,還是花了整整一百年的時間才抓住自己,恐怕之前烈焱國的國師一直都沒打算祭出仙器吧,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才把仙器拿出來的。
想通了這一茬後,君曉陌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她從儲物戒裡拿出了兩張符籙,遞到了容瑞翰的面前。
“這是什麼?”容瑞翰挑挑眉毛。
“一張是用來隱藏你氣息的符籙,一張是可以用來改變你容貌的符籙,雖然不知道能不能避開國師的搜索陣法,但聊勝於無吧。”君曉陌伸着手說道。
其實,她之前就能拿出這兩張符籙了的,但她實在有點肉疼——特別是變幻符,她的儲物戒裡只剩兩張了,給了一張大皇子以後,她就只剩下一張給自己了。
也不知道這幾天能不能抓緊時間再製作一張出來,變幻符實在沒那麼容易畫哪。
君曉陌鬱悶地給自己算了算製作變幻符的時間和成功率,莫名覺得自己即將面臨着穿幫的可能性。
容瑞翰接過了君曉陌手裡的兩張符籙之後,玩味地勾了勾脣角。
他忽然問道:“你身上也是使用了變幻符吧?”
“咳咳咳……”君曉陌劇烈地乾咳了起來,恰好在這時,離開了營地,去小樹林周圍探查情況的葉修文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