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昂也沒有想到，辛辛苦苦挖來的加西亞人類專家，登艦後的第一個歡迎儀式，就是讓大家趴倒在地，接受身份檢查。
看這些軍人們的緊張表情，顯然也是過度草木皆兵了。畢竟這艘貨船早早就發出了識別信號，理論上永遠號應該已經知道是友軍了纔對。
好在歌莉婭迅速從駕駛艙裡出來，將這些戒備過度的軍人們叫住，才讓現場緊張的氣氛緩解下來。
“這些人警戒過頭了。”月宮鈴奈也將對面的表情盡收眼底，皺眉說道，“有點草木皆兵啊。”
“畢竟是第一次上戰場。”夏紫璃嘆氣說道，“之前的高天原，有百來年沒有經歷過戰爭了，軍方這一代人自出生起就沐浴在和平里，嚴格來說全是新兵，只要不畏戰不怯戰，緊張一點已經很不錯了。”
他們閒聊着離開密室，下了貨運船，正好遇到聞訊趕來的結城出雲，接衆人回艦橋去。
“目前戰局還算比較穩定。”路上，結城出雲彙報說道，“海盜們的進攻不成章法，而我們的人也經驗匱乏，戰術層面上只能說半斤八兩。”
“不過對方的動能炮沒法擊穿我艦護甲，殿下也就沒讓機庫裡的艦隊出擊，只是下令衆人在射擊口進行戰鬥。”
“射擊口？”月宮鈴奈突然皺眉問道，“我怎麼不記得，永遠號有什麼射擊口？”
“是殿下安排改裝的。”結城出雲回答說道。
“誰讓她隨便改造我的船了！”月宮鈴奈勃然大怒，某種被牛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更討厭的是，要對船體進行改造，就必須和船體內的澤塔一族達成協議。夏青瑜能改造出這些射擊口，就說明她用了某種方式，收服了這些本應該只聽從我的命令的電磁生命種族……想到這個，被奪走心愛之物的感覺又大大加深了。
果然，如果說夏紫璃是能暫時容忍的存在，夏青瑜纔是我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混賬東西啊！
月宮鈴奈強按殺意，繼續聽結城出雲解釋：
“瞬息艦隊那邊，一個是設備還未完全調試好，另一個是駕駛員們也沒有試飛過，所以殿下才會下令在永遠號內佈置防線，而不是貿然讓艦隊出擊。”
“確實應該如此。”陳子昂表示認可，“社會層面上輿情如何？”
“發現動能炮無法擊穿護甲後，這些海盜就嘗試接舷戰。”結城出雲回答說道，“軍方和治安力量全力出擊，至今已擊退登艦戰鬥77次，傷亡大約200餘人。沒有重要設施遭到毀壞。”
聽到結果，陳子昂也放心下來。
其實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以兩萬人的軍用艦船爲例，可以應對接舷作戰的單兵部隊，差不多在幾百人左右，如果被海盜大量登艦圍攻，確實有傾覆的可能性。
但永遠號母艦上的常住人口近兩千萬，軍方加治安力量也有幾十萬人，哪怕將海盜們全部放上船來，光是圍也直接圍攻死了。
打個比方，永遠號就像是一艘移動的現代化城市，海盜們最多也就搶搶星際過往的船隻，哪有侵略行星地表進攻現代城市的膽量呢？
抵達艦橋後，三人便看見夏青瑜正坐在指揮台前發呆，結城出雲在旁邊負責指揮各大區域，或是掃清登舷敵軍，或是修補受損區域，或是掩護羣衆撤離，各種命令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
偶爾有沒法決斷的事情，就過去在夏青瑜耳邊低語詢問，得到解答後繼續指揮若定。
再看指揮屏幕上的窗口，永遠號周邊結構在海盜頻繁的接舷攻擊下，確實已經受到了很多損傷。
但比起龐大到恐怖的整體結構而言，根本就是不堪一提的。登艦的海盜別說是居民區了，就連最外圍的裝甲維修區都來不及突破，很快就會被軍方利用環境優勢鎖死艙門，然後輕鬆甕中殺鱉。
如今還在戰爭狀態，陳子昂也不好去問夏青瑜前世之事，也就回自己的房間歇息片刻。
他在永遠號上的生活艙室，如今已經整修得相當豪華，面積約200平左右，上下共三層，什麼觀影廳遊戲室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室內花園、噴泉和水族館……這當然不是陳子昂的需求，而是月宮鈴奈按她的喜好親自裝修出來的。妹妹陳小竹的搖椅，就位於室內花園的中央。她安靜地坐在搖椅上，雙手交錯置於膝前，閉着眼睛一言不發，似乎從高天原的住宅裡轉移到星艦上，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少麻煩。
當然，對一個沒有視力且內心封閉的少女而言，似乎在哪裡生活確實沒有什麼關係……
陳子昂在她身邊坐下，習慣性地敘述起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來。
以前在高天原的時候，他每天下班就是給妹妹做飯、餵飯，然後扶着出去散步，順帶說說一整天發生的事情。
陳小竹願不願意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反正妹妹從未在這方面表現過抗拒，只是從來不給予迴應而已。
說完加拉帕西亞之行後，陳子昂又想起前世的事情來，嘆氣問道：
“妹啊，你覺得夏青瑜……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陳小竹沒有回答。
“鈴奈說她前世爲了成爲魔女，親手算計將我送上死路。我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這個說法，因爲我對前世完全沒有任何記憶，而單就這一世的情況來看，夏青瑜雖然嘴巴上從來不會留情，但實際上確實是助我良多，沒法否認。”
“你覺得，我要不要去問她前世的事呢？”
陳小竹依舊無言，只是伸出了白皙的小手，溫柔地按在了他的手上。
“你這是叫我順從內心，想做就做的意思嗎？”陳子昂頓時心中大定。
雖然妹妹的建議沒什麼實際意義，但在情緒價值上卻是無價之寶，以至於陳子昂迅速堅定決心。
等戰爭結束之後，就去問夏青瑜前世的事情！
累了好幾天都沒好好歇過，如今心頭大石暫時落地，陳子昂忽然生起許多睏意，就回臥室睡覺去了。
過了片刻，夏紫璃也悄然而至，來到陳小竹的身邊坐下，問道：
“他在擔心姐姐的事情吧？”
陳小竹沉默不言。
“我不相信姐姐會是那樣的人。”夏紫璃低聲說道，“當時月宮鈴奈被埋在了廢墟下面。如果她看到姐姐在廢墟邊上的那個樣子，就不會再持有這種可笑的陰謀論了。”
“我……其實還在怨恨着姐姐，怨恨她在暗地裡背叛了我……但我至少在這方面同樣相信着她，或許這就是我們身爲姐妹的默契吧。”
“唉，小竹，如果前世我沒有犯下那樣的錯誤，月宮鈴奈就不會生起不該有的妄想，姐姐也不會向我承認她的真實心思……”
她彷彿呢喃般地說着，用力將陳小竹抱住了，眼睛裡盈滿了淚光，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小竹，我好後悔啊……”
陳小竹笨拙地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金髮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