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漆黑的歌姬

昏暗的環境裡,頂部的寶石燈擺動,淺紫和湛藍的光柱來回交錯,低音鼓開始敲動。

安靜的室內,節奏不變的鼓音一聲又一聲,敲入這昏暗環境裡每一個觀衆的心中,那清晰的音聲,即是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依然能讓人‘看見’那顫動的鼓膜,如此清醒而又沉醉。

這是一個地下的演奏廳,不大的空間裡聚集着七八十個觀衆,他們站在這昏暗又熒光交錯的環境裡,狂熱而剋制,看着臺上那唯一被光所注目的黑色歌姬。

傾斜的光線僅能將這位少女半張臉映照,她有着冰藍的眼瞳,漆黑的長髮,蒼白如雪的肌膚,身體小半在光線裡,而大半沉浸在陰影之中,但即便如此,這纖柔而妖魅的身姿依然讓人爲之沉淪。

淺粉如櫻的嘴脣輕啓,略爲清冷的嗓音在鼓點中慢慢響起,即便閉上眼眸,依然能感受到這嗓音穿透時光和距離,直接抵達靈魂的最深處。

彷彿每一個細胞都在這樂聲和節奏中游淌,世間的一切煩愁和躁動都隨之遠去,進入一個遙遠無比而又空寂冰冷的世界。

歌聲中並無任何激情,也無任何勸解,更無任何安慰,僅有無盡的空曠和渺遠,宛如剝離一切身爲凡人的瑣碎情感而仰望星空所見的渺小和失落。

樂聲不止,隨着那纖長的手指撥動琴絃,隨着長久的空寂之後,一陣靈動而飽含生命節奏緩緩響起,如此沉緩而又如此宏大,以至於讓在場的觀衆不禁爲之落淚。

慢慢的,樂聲停止了,畫面也暗下去,一切爲之定格。

撥動屏幕的手指停了下來。

“這是哪位大歌星的演唱會,看着好像有種獨特的風格。”一個略帶清新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你擡起頭來,身邊這位有着雙角的金髮女孩詢問着你,她穿着白底而碎花的衣裙,其中七八個黑色線條組成的格子如潑墨般點綴在裙襬上,而中間則是湛藍和亮粉將格子填充,撞色而鮮明的對比,讓裙子看起來很是明快而活潑。

“我是近期在星域網上無意翻到的,具體情況也不清楚。”

“這樣啊,我還想知道是誰來着。”她略爲可惜的回答,那發間黑色的彎角也隨之擡起,劃過幾縷金色的髮絲。

“是在好奇我的種族嗎?”似乎是看出你眼眸中的好奇,這位女孩咧嘴一笑,然後熟練的自我介紹起來。

“我出生自聯邦北部星域的吉維利亞,有着獸人亞種牛角族的血統,如今來四葉晶星域這邊交換學習。”

……

“伱問我爲什麼來這邊?雖然四葉晶星域的經濟不算很好,但也有很多歷史,我小時候看過不少記錄片和影視劇,所以對這邊很好奇,很想來這邊看看,所以這次也是拜託家人同意了爲期兩年的交換學習。”

看着這位還帶着純真和嚮往的同齡女孩,你不忍心打破她那美好的想象,只能微微點頭,然後沉默下去。

圓形的窗戶外面,一個蔚藍無比的巨大星球慢慢靠近,追逐着那永遠燃燒的恆星,遙遠的地平線上一抹金色的光芒緩緩升起,然後將這片無垠而廣袤的大地照亮。

迎着這片無盡的蔚藍和雪白,飛船慢慢沉入大氣層,一陣搖晃和顫動從腳底和座椅上傳來。

“飛機正在進入四葉晶星域-B2-7621(翡翠裙),因爲星球外層的大氣衝擊,飛機會晃動一段時間,請大家坐在自己位置上,開啓安全壓臂,不要隨意走動。”機械合成的女聲在飛船內迴響,一個個磁吸在地板上的半球形機器人在中間的過道上巡視,檢查乘客是否都坐在位置上,亦或者是否需要幫助。

“我要一杯黃楓翠越莓果汁。”一旁的這位牛角族女孩並不緊張飛機的晃動,反而對走過的機器人揮揮手,提出自己的要求。

“請稍等。”半球形的機器人停下滾輪,黑色的面板上浮現出一個簡單字符拼出的笑臉,然後打開胸前的艙門,取出一杯還帶着冷氣的果汁,插上吸管後,機器人將果汁遞給了身邊這位牛角族女孩。

“謝謝~”

“爲人類服務是我們的榮幸。”機器人迴應以字符表情,然後繼續向前行去。

“很可愛的小傢伙們呢,你說是不是。”女孩輕咬吸管,杯中冰塊和橙黃的液體相互碰撞,散發着淡淡的熒光。

她看着圓形窗戶外的世界,原本窗外幽暗無盡的星空逐漸爲星球上的海藍和雲白所佔據,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四葉晶星域,聯邦南部的邊緣星域,星域內包含了兩大一小三個恆星系,早年時爲聯邦提供了諸多急需的工業品,極大的支持了五十年戰役時的前線。

其中R3H412型四葉晶是當時聯邦主力戰列艦“嘆息龍級”的軸心主炮必備元件,因爲製作過程需要大量的液態水以及珍稀礦物,所以僅有少部分地區能夠生產,而四葉晶星域因爲處於安全的後方且恰巧是該晶體的產地之一,於是那時被聯邦極大的重視,無數公民在聯邦的政策下移民於此,各種工業集團也在此興建配套的設施,這讓星域快速發展,甚至最後也以‘四葉晶’爲星域代號。

……

不過,這些都是數百年前的往事了。

如今的四葉晶星域不過是聯邦的邊緣地帶的小星域,經濟滯後,環境和設施落後,工業產生的污染破壞了星域內居住星球的環境,酸雨連綿,而治理經費是個永遠填不滿的無底洞。

早年時,聯邦還有會有人們呼籲保護和改善四葉晶星域的環境,因爲這裡是聯邦的‘英雄’星域,爲聯邦度過最爲艱難的時期做出了貢獻,但隨着一代代人的逝去,而星域內環境始終無法得到徹底有效的解決,曾經的一個個大型集團撤離四葉晶星域,這裡也慢慢成爲了聯邦內的‘鐵鏽帶’,無人問津和落後偏僻的地方。

如今聯邦內的星網上很難再看到有關四葉晶星域的消息,也或許只有當地人還在念念不忘那個遙遠而光輝的時代。

在進入星河宇宙後,雖然人類一度有過光輝而閃耀的時代,但就如歷史中那不斷上演的一般,一切光芒終會慢慢暗淡下來。

伴隨着利益的爭奪,各種紛雜而繚亂的理念充斥着信息網絡,人們狂躁而麻木,再無任何角落可以逃過時代的沖刷和洗禮,也再無任何靜謐和純真不被玷污。

這是個悲傷的世界,終將慢慢走向消亡的世界。

看着窗外的世界,你怔怔的發呆,直到飛船慢慢趨於穩定,而內部的燈光緩緩亮起,窗戶上的反光也慢慢映照出你的臉龐。

柔和的灰色長髮,黑色的眼瞳,簡潔而常見的學生制服,以及腦後那略顯可愛的寬大黑色蝴蝶結。

如果有善於分析的超高級AI對比這副面容和之前屏幕畫面中那位妖魅的漆黑歌姬,就會發現二者有着許多細節上的相似和一致,但少女那常見的髮色衣着還有某種特殊才能,將自己存在感大大降低,讓周圍人不知不覺爲之忽略,就像街上見到的普通高中生一般。

“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呢?”看着飛機即將降落,一旁的這位女孩終於想起什麼。

“緹蘭,赫希婭·緹蘭。”

長長的嘯音劃過大氣,伴隨着顫動和略爲刺耳的剎車聲,穿梭星間的飛船慢慢降落在跑道上,最後完全停止了下來,機艙內座椅上一個個安全壓臂爲之放氣,然後擡起打開,乘客們熙熙攘攘的談論着,然後從座位上站起,走向出口。

機艙內的頂部屏幕也慢慢變幻,投影出那少見而澄澈的藍天,一旁的白色數字跳動,顯示出如今的時間。

[第六紀元 1252年7月10日,薔薇聯邦-四葉晶星域-B2-7621(翡翠裙),下午2點41分54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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