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某處。
一衆黑衣人從一個偌大的山洞裡走了出來,只見其中一人把手一揮,一具滿身是血的屍體便從山崖上往下掉了去。
“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了!”碎遲鏡望着那具正在往崖下掉去的屍體,冷着聲音道。
“這個密探,究竟是什麼人派來的?”一旁的蘆似將目光從崖下收回,往向碎遲鏡。
碎遲鏡站在崖邊,一陣風吹來,撩起右臂那空蕩蕩的袖子,目光冷冷一閃,道:“哼,明顯是璒璃山的人!”
“璒、璒璃山?”蘆似一臉驚愕,“我們與他們無冤無仇的,他們爲何要派人來刺探我們?”
“本聖主身受重創的消息早已傳遍天下,如今,誰又不想要本聖主的命?”碎遲鏡冷冷一笑,說話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有點低沉與沙啞,“好了,我們這就離開龍背山,這個密探也不知在這裡打探消息多少天了,多半已經將我們藏身於此的消息傳了出去。事不宜遲,趕緊走吧。”
他們這一行,不過七人,便是當初從焚遙山帶出的那一批。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
寧玥瀅與徐然來到了這座山崖之下,發現了一具被摔得血肉模糊的屍體,看樣子,顯然是剛掉下來不久的。
“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嗎?”寧玥瀅擡頭,往崖上望去,由於太高,雲霧繚繞,自然是什麼也看不見。
“走吧,上去看看。”徐然道。
很快,他們二人便來到了崖頂,看到了那個偌大的洞府,此刻空無一人,不過,看樣子,顯然是有人住過的。
“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寧玥瀅看了一眼地面上一個只剩灰燼的火堆,隱隱還有幾點火星在其間閃爍。
她的拳頭,不禁狠狠捏了一下。
徐然走到崖邊,往崖下看去,道:“剛纔死在崖下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嵇鳩派來的密探,碎遲鏡估計是發現了他的存在,遂殺人滅口,然後便離開了。”
“追!”
寧玥瀅不想在此多做停留。
一刻也不想多待!
對她而言,自己每停留一下,碎遲鏡便走得越遠了一分。
半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他的下落,怎會就此將他放過?
不可能!
絕不可能!
從月鏡城遭遇橫禍的那一天開始,至今,已經快要四年了!之後的每一天,她無時不在想着如何爲父親報仇、爲月鏡城雪恥!可是,半年之前,她卻錯失了一次大好機會。如今,機會再一次擺在眼前,卻還要繼續錯過嗎?
從周邊的一草、一木、一石,甚至任何東西,她都不會放過,仔細察看,認真辨認,以尋找着碎遲鏡離去的方向。
“這邊!”終於,她看到了一些似乎微不足道的線索,但是,憑着感覺,她卻可以確定,碎遲鏡就是朝這個方向去的。
徐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對她的判斷沒有半點懷疑。
……
山野之道,亂石堆積,雜草叢生。
“吼”的一聲,一隻巨大的野獸從林木之中猛竄而出,追着一個青色的身影,在後緊咬不放。
那個青衣男子一邊狂奔,一邊回頭,一直與那隻形似麋鹿、卻有着鋒牙利齒、面目凶煞的奇獸保持着一定距離。
“喂,你幹嘛追我?我不過是見你腿傷了,纔想要替你治一治,又不是想對你怎樣!”那個男子一邊跑一邊道。
然,那隻奇獸哪裡會理他?仍在狂追不捨,一副非要將他撕扯成碎片、方可罷休的樣子。
“看來,只能對你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了!”跑着跑着,男子忽然停下,一轉身,那隻麋鹿狀的奇獸卻已經撲到了跟前,而且來勢洶洶,嘴巴一張,露出滿口鋒利的獠牙,便要朝他咬來。
然而,卻不知他玩了什麼把戲,也不見有什麼動作,那隻身體碩大的奇獸的血盆大口剛剛咬下,身體猛然一震,往側斜去,便已經被那個青衣男子整頭地弄翻到了地上,就像是被他強行扳倒了一樣,有如摔跤一般。
“好了,別動了!”
男子露出淡淡的笑容,手中隨即閃過了一道瑩瑩的青光,彷彿跳躍着絲絲透着濃濃生機的氣息,將那隻想要翻身而起、再度朝他撲來的奇獸囚在了一個青色光圈裡,任它如何咆哮,如何發怒,都無法突破出來。
男子手心一翻,一塊暗紅色的玉出現在他的手心,往空中一拋,懸到了青光之上,在青光的外邊籠罩下了一層淡淡的暗紅色光芒。
兩種色彩的光芒疊加在一起,那股跳躍的氣息登時更加濃烈起來,滿滿的生機與活力,集中在那個光圈裡,一絲一縷地纏繞着那隻奇獸,不出片刻,它腿部上的傷口,很快就治癒了。
那隻形似麋鹿的奇獸在感受到腿上的痛意消散之後,終於停止了咆哮,轉過頭來,舔了舔本來受傷的地方,然後,回頭,神色詫異地望着光圈之外的那個男子,有點不解,一臉呆愣。
青衣男子右手一揮,那個光圈瞬間消散,那塊暗紅色的玉也飛了回來,落在他的手裡,旋即對那奇獸露出一個微笑,道:“你可以走了。”
那奇獸明顯地猶豫了一下,慢慢向後退出了幾步,見那男子並無任何舉動,這才忽然一個轉身,便鑽入了身後的林子裡,不見了蹤跡。
青衣男子望着那頭奇獸的離開,然後看了一眼手中的魂玉,卻在此時,身後響起了一個森沉沉的聲音: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小子手上,居然有一塊魂玉!”
男子回頭,只見幾個黑影從身後的小道里走了出來,走在最前邊的,是一名戴着面具、漏着一隻左眼、右臂袖管空蕩蕩的神秘人,在其身後還跟着六名黑衣人。
“你是什麼人?”男子五指一抓,抓住手中的魂玉,目光冷冷地掃了一眼忽然出現的這些人,臉上剛剛還在的微笑,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
面具人森沉沉地一笑,眼中凌厲的光芒猛地一閃,聽得嗖的一下,整個人已經閃到了青衣男子的身前,僅剩的左臂,在這一瞬,如是一把鋒利的刀,勢往前衝,快如疾電,直接捅穿了青衣男子的胸膛,從背後透了出來,道:“你的魂玉,是本聖主的了!”
面具人的動作,實在太快,青衣男子竟是連反應的時間也沒有,就已經被他如刀的一掌刺穿了身軀,血液從前後的兩個傷口裡汩汩冒出,一下染紅了他的青色衣衫。
面具人將手拔了出來,帶出一股血花,一下從青衣男子手中搶走了那塊暗紅色的玉,對着天光,將之打量了一下,哈哈大笑一聲,道:
“如今本聖主兩塊魂玉在手,力量定然會更上一層!只要再奪得寧玥瀅手中的那塊,三塊疊加在一起的力量,說不定就可以修復本聖主的神魂!到得那時,本聖主定要你們這些人通通爲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慘痛代價!呵哈哈哈哈!”
“恭賀聖主!”
蘆似等人見狀,齊齊躬身慶賀。
“走!”碎遲鏡將搶到的這塊魂玉收起,袖袍一甩,便往西邊去了。
……
碎遲鏡等人前腳剛走不久,寧玥瀅與徐然二人便後腳跟了上來。
只見亂石堆中躺着一個滿身是血的男子,身上身下都是血,旁邊的石子、雜草都被染紅了一大片,還有一條紅線如溪流一般,沿着低處,慢慢地流下。
那男子面孔朝着天空,攤開着四肢,就這麼靜靜地躺着,似乎是感覺到有人靠近,眼睛忽然微微動了一下,儼然還有一息尚存。
寧玥瀅見狀,吃了一驚,知道此人還有氣在,趕緊快步過去,道:“你怎樣了?”
然而,話剛說完,那個人的面孔便躍入了她的眼中,如此熟悉,不由得呆住了,隨後,兩個字緊跟着從她口中蹦了出來:
“青尋!”
“寧……姑娘……”那人也看見了她的面容,將她認了出來,聲音顫顫巍巍,說話之間,嘴角的血液不斷溢出來。
“你、你怎麼……傷成這樣了?是、是誰……乾的?”寧玥瀅一下在他身旁蹲了下來,目光落在他胸膛上的那個窟窿上,血液如泉水一般不住地從那裡冒出來,她的手在他的那個傷口旁輕輕碰了一下,嬌軀登時不由自己地顫抖起來。
彷彿,受傷的,是她自己。
一道淡藍色的光芒,閃爍在她的掌心之間,不知所措之下,她引動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朝青尋身上灌去。
多麼希望,自己……
能夠救他一把!
忽然間,她的願望,就只剩這點了。
“寧……姑……娘……
不用爲我……耗費……力量了……
沒用的……”
青尋的手,微微擡了起來,一把握在她落在他身上的那隻手上。
徐然站在一旁,望着那個性命垂危的青衣男子,一時之間,他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青尋,卻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相遇!
早在半年前,他就聽寧玥瀅提到過,是青尋醫治了他的傷。
只是,在他醒來之前,這個名爲青尋的青衣男子就已經告別了。
不論是寧玥瀅,還是徐然,青尋對他們而言,都是恩人!
青尋蒼白着臉色,緊緊握着寧玥瀅的手,目光望着她,聲音微弱道:“是……一個面具人……他搶走了……我的魂玉…………然後朝……西邊……去了……”
“碎遲鏡……
一定是他!”
一聽說戴着面具的人,寧玥瀅的第一反應,自然就是碎遲鏡了。
這一瞬,她心中所積壓的怒火,便像是又澆了一桶油,熊熊燃燒,噼裡啪啦,越燒越旺!
青尋向來喜樂遊山玩水,對天下之事並不是很關心,雖然也聽說過碎遲鏡這號人物,但卻從來沒有見過。
故而,並不知剛纔那人,便是傳聞中的——碎遲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