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兩裡之外,聚攏着大量的人羣,面對着天空的這一幕,很多人的眼睛裡都露出了一種悽哀與絕望。
這樣的冰凌,寒意森森,鋪天蓋地,若是降落下來,避無可避,逃無可逃,他們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天地之間,一片肅殺。
顯然,沒有誰能夠抵擋得住這樣的毀滅!
寧玥瀅強忍着頭痛,似乎恢復了意識,擡眼看了看天空,也不由得一愕。
天空一幅盛大的景象,映入她的視野之中,就連她自己,心中都是一顫。
這些,都是我做的嗎?
可是,爲什麼,我無法將它們停下來?
她嘗試地控制了一下,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阻止空中發生的一切。
“寧玥瀅,你就這麼想要毀滅世界嗎?”尹赫泉站起了身,目光冷厲地望向寧玥瀅,對着她大聲喊道,“你以爲,毀滅了世界,從此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嗎?
我們焚遙門培養你這麼多年,卻沒想到,居然是在培養一個禍害!
你對得起你父親的名聲嗎?你對得起當年亦秐天人對你的信任嗎?
趕緊收手吧!
你再這樣下去,將會是無藥可救!”
寧玥瀅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眼神之中透着一種冰冷、憂傷。
這一切,都是她有意的嗎?
不,不是的!
現在的她,也是身不由己。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別人,更沒有想過要毀滅天地。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那個鐘聲一響起,她就會力量失控,她就會失去對自己的掌控。
但是,這些,她又能說出來嗎?
不能。
因爲,不會有人相信她。
她身上“妖女”、“魔女”的標籤,已註定摘不下來了。
忽然間,她想到了死。
或許,自己死了,才能結束一切……
不過,眼下的大錯已經釀成,哪怕自己真的死了,這天空的冰凌也不會立刻消失,它們肯定要全部墜落下來,將天地毀滅,誰也無法將之阻擋,包括自己。
這一瞬,她也絕望。
絕望於自己對天地的毀滅,也絕望於自己的無能爲力。
似乎,大局……
已定!
方圓百里之內的大地,還有這所有的人,都要在劫難逃,毀於一旦!
山頂上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目光裡閃爍着對她的無盡仇恨!
這時,天空之上,閃電遊走,雷鳴滾滾,翻涌的雲層之中,那一根根的冰凌顯露出來,滿空都是,寒意森森,數不勝數,就像是死神刺下的死神之矛,下一刻就要將天地毀滅,將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靈往那九幽之地帶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着雲層翻涌、電閃雷鳴的天空,望着那一根根尖銳如矛、將要刺下的冰凌,望着天地之間、氣息之中那無形的肅殺……
一股宛如扼喉的窒息,籠罩每個人的心頭!
想要躲,哪裡有能躲的地方?
想要逃,卻又能逃去哪裡?
方圓百里,這麼大的範圍,不是說想跑就跑得了的。
前方等待他們的命運,似乎,只有毀滅。
數萬萬的冰凌一旦刺下,大地終究毀滅。
靜恆大師之前雖然也參與了與寧玥瀅的激鬥,但是,後來卻以受傷爲由撤了回來,並沒有參與後半段的激鬥。
她正站在月竹派的隊首,看着天空,淡淡說道:“難道,這就是預言中的下半部分嗎?”
一旁的水怡大師思索道:“看起來並不像。”
“確實。”靜恆大師腦海裡閃過映月玄知鏡裡的那一幕,與眼前的一幕,並沒有任何一致的地方,只是,就不知這冰凌刺下之後,這片大地會是怎樣的景象。
或許,預言中的那一幕,就是冰凌刺下之後的景象。
不過,好像還缺少了什麼。
對,確實還缺少一個關鍵。
就是那白光與血光!
此刻,並沒有!
樑夢琪與黃瑾瑤並排站在一起,她側目看了黃瑾瑤一眼,道:“瑾瑤師姐,你,緊張嗎?”
黃瑾瑤轉過目光,看了看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道:“說不緊張,倒是假的。不過,我不怕死。我一直相信命運,有些東西,躲不掉就是躲不掉,如果命運的轉輪真如此,我也沒啥可說的。”
樑夢琪聞罷,眨了眨眼,道:“瑾瑤師姐,真要死,有大家一起陪着呢,這樣誰也不孤單,你說是不是?”
“你啊,淨是喜歡胡說。”
黃瑾瑤輕輕地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樑夢琪也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來,道:“是呢,我就是喜歡胡說,一向如此,這麼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嘿嘿。”
輕輕笑了一下,心中又不禁有些傷感起來,不是因爲自己、還有大家都要陷於毀滅之中,而是因爲——山頂上的那個人。
玥瀅,我們都知道這一切並不是你的本意,可是,聯盟不相信,天下也不相信,除了我們月竹派,所有人都以爲你刻意如此,都以爲你要毀滅天下、塗炭生靈、十惡不赦,卻沒人知道你心中的那一份苦楚。
好在,你還有我這個姐妹。
我理解你。
哪怕,接下來,我難逃一劫,卻也不會質疑你半分。
……
轟隆隆!
天空之中,雲層之後,悶雷滾滾,一道道的電光如電龍一般在翻涌不息的雲層中四處疾走。
終於,那一根根尖銳如矛的冰凌,從雲層之中墜落了下來!
嘩嘩譁!
漫空的冰凌,有如傾盆大雨,齊齊墜落,直指大地!
絕霸天、夏侯熙等人,紛紛運力等待,一旦冰凌刺落下來,並將它們擊個粉碎。
不過,他們也明白,這樣的反抗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因爲,那些冰凌的數量實在太過龐大,又能抵擋得了幾根?
擋得了一根、兩根、三根,擋不了四根、五根、六根……
總有撐不住的時候。
就是這個理。
山下,人羣,看到漫空的冰凌從天上呼啦啦地墜落下來,隱忍已久的一種喧譁,頓時響起。
出於本能反應,很多人開始了跑,拼命地跑,不顧一切地跑。
場面,霎時間陷入到了一片極度是混亂之中。
寧玥瀅站在山頂,看到成千上萬的冰凌呼嘯着從空中墜落下來,成羣成片,密密麻麻,這樣的數量級,一旦降落到地面,只怕所有人都被砸成肉醬。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看着天空,看到了雲層之中的那一道道閃電。
閃電?
忽然,她眸子裡光芒閃了一下。
那樣的光芒,就是電光。
冰凌刺透而來,籠罩在上空的一層又一層的結界,一下就被砸得粉碎,哪裡擋得住那種來自於上蒼的衝擊?
就這一瞬,她的眉心亮出了一個閃電印記,整個人隨即升騰起來,竄入高空,把手一舉,遊走在雲層之間的閃電立即被她吸引了下來,一絲絲地纏繞在她的身上。
“她這是要幹嘛?”
看到她如此一舉,衆人皆是一驚,不明所以。
不過,人們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那些正在朝着地面瘋狂刺來、像是一根根長矛的冰凌之上。
它們從遙遠的高空落下來,恍惚之間,就到了距離地面有數百丈的高空,不斷下落。
一百丈、八十丈、六十丈……
距離地面,越來越近。
速度也越來越快。
“百里念碎!!!”
寧玥瀅在吸攝了無盡的閃電之後,忽然暴喝一聲,陡然之間,方圓百里之內,距離地面五十丈的天空,頓時亮起了一道道的閃電,交織成了一張巨大的電網,橫亙在方圓百里的天空之上,透着一股極其磅礴的氣息,看起來蔚爲壯觀。
“這、這是?”
所有在跑的人,紛紛停下了腳步,仰望蒼穹,但是,卻在這時,整個世界忽然黑了起來,就像是突然天黑了一樣,而且竟是黑得沒有一點光亮,視野之內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怎麼回事?”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天怎麼突然黑了?”
人們心中一片困惑,更多是一種忐忑不安,有一種天崩了的錯覺。
“那邊的天,怎麼黑了?”
這時,百里之外的地方,蝶雨與肖一虎正在趕來的路上,卻見前方的天空一片漆黑。那種漆黑,簡直像是整個天空都被吞掉了一樣,甚是詭異。
“是啊,剛剛明明看到很多冰凌就要落下來了,怎麼就突然天黑了?”肖一虎也一臉吃驚地道。
蝶雨一臉擔心,眉頭微蹙,道:“面對這麼多盟軍的圍攻,還有那麼多的高手,也不知玥瀅她現在怎麼樣了。”
“寧姑娘一向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肖一虎安慰道。
蝶雨點了點頭,沉思了一會兒,道:“我們繼續走吧。”
大概過去了半個時辰,天空的黑,終於散去。
在此之前,漆黑之中,那些冰凌並沒有刺落下來,天地之間一片靜謐,只有人的呼吸聲,還有極個別人的討論聲,人們心中無不驚奇:都過去那麼久了,那些冰凌怎麼還沒落下來?
猶記得,那一根根冰凌已經降落到了距離地面六十丈的空中,然後忽然出現了一張巨大的電網橫亙在天上,之後一切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些看似將要毀天滅地的冰凌,一根都沒有砸落下來。
半個時辰之後,黑暗忽然散去,也是一瞬間的事情,只是一晃,明亮的天空又回到了人們的視野裡。
天空之上,一切恢復了正常,那些冰凌早已不知去向。
不過,雪花,依然在下着。
一朵朵的,白得就像棉花。
“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絕霸天望了望天空,一臉的不可思議。
洛語堂被夏侯熙從地面上扶了起來,口中喘着粗氣,面色蒼白,道:“如此規模的冰凌,數以萬萬計,竟然說不見就不見了?”
是啊,方圓百里,漫空冰凌,本來就已經落到了頭頂的地方,怎麼天一黑,等天再亮時,就全部不見了?
此刻,人們的震驚遠遠大過了僥倖逃過一劫的心理。
很快,人們就注意到,一個女子從空中緩緩地降落了下來。
寧玥瀅!
見狀,人們心頭皆是一動。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寧玥瀅緩緩地在山頂上降落,一隻腳輕輕地踩踏在雪地上,顯得輕飄飄的,彷彿她的身體不過就是一根沒有重量的鴻羽。
她此刻的面色,十分憔悴,眸光暗淡,嘴角還帶着一抹血絲。
整個人,一副極度虛弱的樣子,彷彿剛剛經歷了巨大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