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聖子更衣!”
杜秋娘託着一疊衣衫,要他換上。
這衣裳一種龜綠色,乃是常見的宮中宦官服飾,顯然是要他暫時扮個宦官。
“秋娘別多禮,叫我名字就好。”
“好,小維!”
杜秋娘輕輕一笑,服侍他穿上了衣服,帶好了帽子,又從袖子中拿出一顆丹藥。
“小維,此乃真陰丹,服食之後,可以暫時壓制住你體內的陽氣,纔不會被人瞧出了破綻。”
男人體內陽氣重,精力旺盛,斷了陽梗之後,體內陽氣下降,陰氣滋生,因此宦官羣體大都陰氣沉沉,若是在宮中看到一個滿臉紅光的太監,那一定是陽梗未去盡,必須再割一遍。
接過冰疙瘩似的真陰丹,王維一口吞了下去,身體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自從煉化了火靈之後,他從沒感到過冷,這一次竟然有了寒冷的感覺。
“籲~”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寒氣,白濛濛的,噴在石壁上,化做一塊冰片。
“真冷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嚇到自己了,這聲音陰沉沉的,有點刺耳,跟宮裡的太監差不多。
“呵呵!”
杜秋娘打量了他幾眼,抿嘴一笑,隨手招出一面水鏡。
王維朝着鏡子看了一眼,又嚇了一跳,鏡中竟然出現了一個小白臉,正是經過美白處理後的自己,小臉清秀,蒼白如霜,好看了不少,不比杜甫那塊小鮮肉差多少。
“小維,你的新身份叫小桂子,是我才從宮闈司提拔來的七品隨侍太監,平日裡你沒什麼差事,只需一直跟在我身邊伺候。”
杜秋娘輕聲說着,將一塊黃銅令牌懸掛在他的腰上。
“小桂子?”
看着令牌上的名字,王維不由地挑了挑眉頭,懷裡那塊令牌叫林凌發,這塊叫小桂子,都有主角的氣運。
杜秋娘以爲他嫌棄,緩聲道:“小維,委屈你了。”
“哈哈,秋娘多心了,小桂子很好,不委屈的。”
......
出了湖石,外面的人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地上只留下一片片未來得及清洗的血跡。
禁衛們又恢復了編制,五十一排地列隊巡邏。
仔細一數,大明宮中的禁衛不下百隊。
“站住!”
一對禁衛見兩人從太液池湖邊過來,大聲呵斥道。
“放肆!”
忽然一個身材高挑的宮女,從一邊走了過來,冷着臉呵斥道:“太秋妃在此,爾等還不快快見禮!”
那禁衛校尉看了一眼宮女手中的牌子,立即單膝跪地,施禮拜見,“卑職失禮,請太秋妃責罰。”
“罷了,爾等奉命行事,並無差錯,去吧!”杜秋娘淡淡地道。此時她身穿華服,頭戴鳳釵步搖,舉止端持有禮,一派高貴雍容的風儀,令人暗暗折服。
“多謝太秋妃寬恕!”衆禁衛感激道。
“哼!”
宮女冷冷道,“在宮中當差,招子放亮些,太秋妃寬宏大量,饒過爾等,別的貴人可不一定。”
“多謝歐陽尚宮指教!”
“情兒,走吧!”
杜秋娘淡淡地吩咐了一聲,帶着宮女情兒從衆禁衛中穿行而過,王維急忙跟上。
三人走到含元殿時,一個身穿黃袍的青年怒氣衝衝地從大殿中走了出來,在他的身後跟着十數位文臣,以及氣勢不凡的將領,將他拱衛在中間。
另有一位披着白袍的白臉青年,不遠不近地墜在後面,身上鬼氣森森,行走間離地半尺,飄飄忽忽地,似乎是個鬼族。
見了黃袍青年,杜秋娘上前幾步,拜道:“妾身拜見太上皇!”
太上皇李亨?
王維好奇地擡起頭,只見那青年三十許,面如冠玉,鼻樑高挺,模樣倒也英俊,只是此時他緊皺着眉頭,陰鷙的眸子中閃爍着寒光,殺意盎然。
正要多看,那白臉鬼投來冷冷的一瞥,冰冷刺骨,猶若實質。
王維連忙低下頭來,戰戰兢兢地伏在地上,彷彿禁不住他的注視。
那白臉鬼盯了片刻,沒瞧出什麼破綻,才放過了他。
“愛妃平身吧!”
過了片刻,李亨纔回過神來,擺了擺闊袖道。
“謝太上!”
杜秋娘走到李亨身後側,輕輕地問道:“太上,不知因何事生氣?”
李亨咯咯地咬着牙齒,恨聲道:“還不是那個好孫子李壽,讓他直接動手...”
“太上息怒!”杜秋娘輕聲提醒道,此處是大明宮,耳目衆多,有些話不能在這裡說。
李亨張了張嘴,看了眼含元殿,冷聲道:“哼!過不了幾天,整個大唐天下都是我的,朕要說話,何須遮掩?!”
“是啊,陛下等了一百多年年,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
杜秋娘的意思很簡單,已經等了很久,不急於一時。
李亨嘆了口氣,向含元殿看了看,淡淡道:“回宮吧!”
“太上皇起駕~”
一個面色陰沉的老太監甩了下拂塵,尖聲叫喊道,聲音極爲高亢。
“恭送太上皇!”
離開含元殿,轉身時,王維偷偷瞄了一眼身後的大殿裡,大殿中燈火闌珊,有一具屍體,血流遍地,在屍體周圍聚集了許多官員,其中有三個熟人陸小鳳、陳玄禮、寺丞王常、少尹崔光遠。
“走吧!”
袖擺被歐陽情輕輕地扯了下,王維收回目光,跟着太上皇進了內宮,嗯,以太監的身份。
......
皇城南邊有座宮殿,名叫興慶宮,俗稱‘南內’,與皇帝的太極宮、太子的東宮並稱,太上皇李亨退位後,一直住在從此處。
李亨回到了興慶殿後,壓抑了一路的怒氣終於忍不住,在大殿裡瘋狂地咆哮着。
“李壽那個該死的東西,給了他一把‘魚腸劍’,要他宰了李隆基那個龜兒子,可他倒好,竟然只割掉了李隆基的命根子,哎,殺雞焉用宰牛刀?!”
“太上息怒...”
“不要叫我太上皇,從現在起,我就是大唐的皇帝,朕要重登大寶,成爲九五之尊!”
“喏!”
跟隨太上皇的擁簇們,面露欣喜之色,立即拜倒,“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
李亨仰天大笑幾聲,一揮長袖,威嚴地道:“衆愛卿平身!待朕重掌天下,各位都是大大的功臣,朕絕不會吝嗇賞賜。”
“謝陛下!”
“哈哈哈...”
“太上皇!”
這時大殿中響起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李亨的高潮。
李亨的笑聲戛然而止,臉色變得黢黑,怒氣蓬勃,似乎要溢出來了。
太上皇變了臉,整個興慶殿變得十分安靜,落針可聞。
“太上皇!”
那白臉鬼有不陰不陽地喊道。
李亨的臉頰抽搐了一陣,又慢慢地恢復了平靜,他眯着眼睛,哈哈大笑幾聲,問道:“白使有何指教,儘可道來,朕洗耳恭聽!”
白使端坐於殿下,紋絲不動,尖細的聲音緩緩地從白袍中飄出,“李隆基已殘,事已諧矣,不知太上皇何時兌現公孫先生的條件?”
“呃,哈哈,白使放心,等朕登上大寶,一定...”
“陛下請慢!”
一個文臣大呼一聲,推案而出,激動地大喊道:“陛下,萬萬不可答應啊!”
“混賬!”
李亨怒喝道:“復辟之事,公孫先生出力甚大,朕既已答允了他的條件,怎好失信於人?你們是要朕做毫無信義的小人嗎?”
“微臣不敢,陛下息怒!”
那文臣跪在地上連連叩首,犯顏直諫道:“陛下,萬萬割不得荊州啊,否則陛下得到了天下,也會失了民心,請陛下三思再三思!”
“請陛下三思!”
十數位文官武將齊齊離席,跪在地上大聲喊道。
李亨皺着眉頭,沉吟了片刻,有爲難地道:
“衆愛卿所言有理,然朕貴爲九五之尊,金口玉言,答應過的事情,怎能出爾反爾?”
“陛下!”
一個長着三角眼,面帶奸詐的文官進言道:“那是太上皇答應的,與陛下何干?”
李亨聞言愣了愣,又有機靈的臣子贊同道:“陛下金口玉言,從不失信於人,但太上皇爲人風趣,喜歡玩笑,不可當真。”
“是極是極,陛下三思,切莫因爲一句玩笑話失了民心哇!”
衆臣齊聲喊道。
“這...”
瞧着陣勢,李亨暗暗欣喜,糾結地向白使道:“尊使看看,遇到這羣不省心的臣子,朕也很爲難吶,要不等幾年再說?”
“哼哼~”
李亨君臣唱雙簧,白使身爲精明的鬼族,怎會上當?他冷眼看着,不甚在意。
“等公孫先生來了,太上皇親自向先生解釋吧!”
“陛下~”
興慶殿外,一個太監喊道:“公孫先生來了,請求入殿覲見!”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