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廬陵郡,襄陽城
二月十七日,春分時節,陰陽相半,晝夜均而寒暑平。
向陽樓中有好酒,酒客紛紛而至。
“啪!”
酒樓中有一中年說書人,姓蔡名元,本人沒什麼才氣,做不得詩文,卻生得一副伶牙俐齒,常年以說書爲生,今日他見樓中客滿,一拍醒木,啪地一聲就開講了。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接着上回說的魔山之戰,我們繼續講詩魔與劍仙子之事。
詩魔寄情劍仙子,驚天動地紅豆詩。
話說魔山之上有一斷崖,高兩千九百多丈,山腰上飄着白雲,山頂上白霧渺渺,猶如仙境一般。
詩魔受到飛星閣追擊,不得已逃到了斷崖之上,此時正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詩魔暗叫一聲苦也,今日難道是我歸西之日?
正在此時,天上飄來一白衣宮裝的絕色佳人,正是仙劍宗宗主,純陽真人千金,劍仙子呂婉兮。
詩魔見到劍仙子,頓時驚爲天人,不由地生出了愛慕之心。
他看着滿山的紅豆,做下了紅豆詩,向劍仙子表達了情思。
劍仙子被詩魔的才情打動,一顆芳心暗生情愫,生出了託付之意。
然而兩人分屬敵對,不共戴天,怎麼相戀……
面臨宋國修士重重包圍,詩魔不想劍仙子爲難,他主動跳下千丈懸崖,臨死前發下‘今生無緣,來生再續’的遺願。眼見詩魔墜落萬丈懸崖之下,劍仙子花容失色,立即施展行雲之術,想要把詩魔救下。”
說到這裡,蔡元停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地喝着。
“蔡先生,你別停啊!”
“救下了嗎?快說!”
“別磨嘰!”
魔山之戰已過去了一年多,但對於長江沿岸以外的州郡來說,依然是新鮮趣聞。
樓中酒客大都是普通人,不怎麼了解江湖中的事情,卻心嚮往之,聽到關鍵處,見說書人停下不講,衆人大聲催促着,有錢的人會扔上幾個銅子,請說書人吃茶潤潤嗓子。
蔡元瞧着地上有數百個銅子,暗暗欣喜,又接着說了起來。
“話說那劍仙子,文武雙修,以修至文尊境界,懂得行雲之術。她隨手招來一朵白雲,救起了詩魔。”
“好!”
酒客聽了齊聲歡呼。
“不料,飛星閣少主心生妒忌,既妒忌詩魔的文才,又妒忌他能贏得美人芳心,於是他施展摘星術,擊殺詩魔...隕星帶着熊熊燃燒的天火,撞向了飄在半空中的詩魔...”
“詩魔死了嗎?”有人急忙問道。
蔡元繼續講道:“關鍵時刻,劍仙子再次出手,御劍撞開了隕石,不過詩魔渾身着火,最後落入了江水之中,不知所蹤!”
“詩魔死了嗎?”
許多人眼巴巴地看着說書人,希望他繼續講下去。
蔡元搖頭道:“據說前年詩魔曾在揚州出現過。”
“那個是假的!”
這時一個帶着闊劍的江湖人士說道:“經過鐵柺大仙鑑別,那個叫王維的才子是個真正的人族,不是詩魔,而失蹤的詩魔一直沒有出現過,也許已經死了。”
“你怎麼知道?”有人反駁道。
那江湖人士說,“金鱗城外,截殺假聖子之戰,我也參加了。”
“敢問大俠出自何門何派?”蔡元上前問道。
說書人就是靠傳揚江湖最新消息生存的,蔡元聽說這人蔘加了那場戰鬥,心中一喜,於是走到桌前,躬身請教,希望能多打聽一下消息,作爲新故事的素材。
那人哈哈一笑,拍了拍桌上的闊劍,問道:“看不出來?”
“原來是神劍宗大俠,失敬失敬!”
聽到神劍宗名頭,王維擡眼瞧了過去,看着面生,不過當時人多,沒記住也算正常。正準備再聽時,看到懷素從門口走了進來,擡手打了一下招呼。
等他過來後,王維問道:“和尚,事情辦完了嗎?”
來到襄陽城後,懷素便去了官府,將野林寺中發生的事情上報,讓官府派人接手野林寺,免得佛祖失了香火,路人也少了一處歇腳的地方。
懷素看到桌上的酒罈,抱起來先灌上幾口後,說道:“小事一樁,報備一下即可。”
他喝着酒,忽然聽到了那邊的談話,笑道:“玄奘,你永州才子的名頭都傳到襄州了,要不了多久,定會名傳天下啊!”
王維淡淡一笑,看到那邊的說書人一邊聽着那人講解峽谷之戰,一邊正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他忽然想起了一樁事。
前年峽谷中,與鐵柺李分別時,希望他帶話給濟公,要濟公帶來賠禮,可是一年過去了,也不見濟公前來。
他覺得有必要做點什麼,讓濟公見識一下文修的厲害。
“玄奘,你幹什麼?”
懷素見他拿出筆墨紙硯,準備寫字,疑惑地問道。
“寫個小故事,召喚一位神仙。”
王維潤筆研磨後,開始寫了起來。
“風月寶鑑之玉蒲團!這是什麼?”
懷素看着紙上幾個大字問道。
“別說話,一邊看着。”
王維醞釀好了故事情節後,就揮筆寫了起來。
故事的梗概是關於一個名叫李修緣的大色鬼,年輕時徵歌逐色,繼而沉淪慾海,成爲青樓常客,花中的狀元,後得罪權貴,慘遭宮刑,家人也因此沉淪。最終他看破紅塵,遁入佛門,成爲一代高僧的故事。
文中,他花費大量的筆墨來渲染男女之事,有些情節太過詳細、太過香豔,讀之不禁讓人獸血沸騰。
最後他在結尾特別點出了高僧的形象,‘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兒破’,這高僧形象與濟公共一般無二。
另外由於故事裡的高僧受過宮刑,因禍得福,機緣巧合之下練成了九陰真經,修爲極高。最後他補充了一點,那份九陰真經就寫在高僧的袈裟上。
“玄奘,你怎麼能這樣污衊濟公?”
懷素一邊喝着酒,一邊瞧着,看到最後,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有嗎?”
“難道是真事?”
“假到真時真亦假,其中真假只有當事人知曉,而我百曉生只是一個寫故事的人。”
百曉生便是他留下的筆名。
“你爲什麼要寫這麼露骨的故事呢?真是有傷風化!”
“這個故事告訴世人‘萬惡淫爲首’,善惡到頭終有報,我寫文章勸人向善,有什麼錯?即使露骨一些,也是爲了增強宣傳效果,你懂嗎?”
懷素無話可說,埋頭喝起酒來。
王維嘿嘿一笑,將剛寫好的故事卷好,從儲物袋中拿過一貫錢交給無忌。
“無忌,拿去給那人瞧瞧,要是願意講,這一貫錢就是他的。”
“好!”
張無忌放下豬蹄,擦了擦手,拿着兩樣東西走了過去。
那蔡元也不是什麼清高之人,看了一遍故事後,接過錢爽快地答應了。
“玄奘,濟公得罪過你?”
懷素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道。
“沒有!”
“那你爲什麼要朝他身上潑髒水?”
“作爲高僧,肉體都可以捨去,還用在乎一點點名聲嗎?”
“不用在乎嗎?”
“和尚,你在乎說明你的境界不夠。”
王維說道:“佛經中記載,佛祖尚且可以割肉喂鷹,而濟公一向樂善好施,又怎麼會吝惜一點虛名來勸人向善呢?畢竟這也是一樁功德啊!即使濟公知道了,也肯定一笑了之,不會在意的。”
濟公在意嗎?
萬里之外的濟公不禁打了個噴嚏,他拿開扇子,看了看天色,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數月後,姑蘇城裡,濟公和尚正躺在石頭上睡覺,睜開眼睛一看,頓時嚇得一跳,只見身邊圍着一大羣江湖豪傑,那些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盯着他的下面看,活像一羣有特殊癖好的臭流氓。
濟公嚇得一哆嗦,揮了揮扇子,喝道:“幹什麼?圍着和尚幹什麼?”
見他醒來,人們紛紛詢問了起來。
“濟公大師,你真的自宮了嗎?”
“濟公大師,自宮痛不痛?”
“大師,九陰真經是不是寫在你的破袈裟上?”
“大師,請你將九陰真經交出來!”
濟公一揮手,將這些人定住後,趁機溜走了。
他掐指一算,臉色一黑,“亂子啊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