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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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擁抱着楊京,他們精疲力竭,頹然攤到在髒兮兮的地面上,他們躺着,任由雨拍打在他們的身上,他們望着漆黑的天空,臉上有一種迷離的滿足,他們輕輕喘息着,直到漸漸恢復了體力。

楊京和愛麗相視而笑,他們慢慢靠近對方,深深一吻。

愛麗用手指輕輕擦去了楊京臉上的雨水,她說:“你愛我嗎?”

楊京看着她,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用雙手理了理她的長髮到耳後根,他說:“我想我應該是愛你的,我們得找諾丁說清楚,你必須跟他分手。”

愛麗臉上露出幸福的一笑,她忐忑地說:“我想我是愛上你了。可我覺得羞恥,我……不敢告訴諾丁,你知道嗎,在來到這個小鎮以前我和諾丁相依爲命,我們經歷了很多很多,多得你無法想象。”

愛麗坐了起來,就在滿是灰塵的鋼板地上,她抱着雙腿,剛纔的瘋狂已經退去,留給她的是滿滿的愧疚和煎熬。她用手一下一下擦去不斷滴落的雨水,她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放蕩,才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認爲我們是在各取所需。”

楊京開始將溼衣服一件件穿上,他說:“愛麗,別想那麼多。活着其實沒必要較真,在這之前,我們都無法預料自己能活多長,我們都忍受過可怕的飢餓,我們都失去過親人,我們正在建立新世界這是最大的謊言,事實的真相就是我們依然無法阻止毀滅的腳步。如果你想瞞着諾丁的話,也沒關係,他是個好人。我們都不想傷害他。”

愛麗的眼淚落了下來,她說:“謝謝你,楊京。”

楊京說:“我只是想得很明白而已,我沒有看不起你,真的。我們沒有用避孕套,如果你懷孕了,我會對孩負責的。”

愛麗悲傷地說:“我不會懷孕。永遠也不會。”

楊京拉上了褲,穿上了t恤,然後他沉默了一會,在雨中,最後說:“這樣也好。事實上核輻射讓很多人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就算能生的如果生下阿勇那樣的孩還不如不生。別說是你,也許我的精也有缺陷。”

愛麗也開始穿衣服,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會生育了,她和諾丁和楊京都在一起過,從來沒有懷孕。她很想有個孩,她喜歡孩,可是她永遠也無法知道做一個母親是什麼滋味了。愛麗捂着鼻,舔了舔嘴脣,然後她收拾了一下情緒:“我們應該去洗個澡。”

“恩。”楊京點頭,他們一前一後打算離開,雨還是很大,他們必須馬上把身上的那些酸性物質給洗乾淨。儘管雨滴打在鐵皮上的聲音很大,但是楊京還是頗有深意地往一排排屋看了一眼,因爲今天那個叫艾成林的傢伙說這些植物必須毀滅。

可是那些房看起來很安靜,什麼問題也沒有,也許那個傢伙真的有神經病,楊京想着就離開了,忽然一種奇怪的滋滋聲傳來,就在轟鳴聲停歇的一剎那,楊京再次回頭,那些鐵皮房還是佇立在昏黃的燈光下,什麼事也沒有,也許他聽錯了,他加快了步離開。

其中的一個鐵皮房忽然有一塊凸起,就彷彿裡面有個力大無窮的人狠狠往外揍了一拳頭,接着鐵皮房再次靜悄悄的。

愛麗渾身溼潤地回到了住處,牙膏看到愛麗渾身是泥水,他感到很抱歉打擾了她,他說:“愛麗,麻煩你去看看那個女孩吧,就是那個受傷的男人的女兒,她昏迷了。”

愛麗正打算往井裡打水,卻發現裡面的水比以往少了一半,該死的,她心想,看來這裡又要發生地震了,她放下了水桶,來不及梳洗就和牙膏趕去了醫務室。

諾丁正陪在女孩的身邊,見到愛麗來了,他的心猛撞擊了幾下,隨後又深感失落,他看到了愛麗脖上的吻痕,他幾乎要倒下去,他忍住了。

愛麗沒有發現諾丁的異樣,她檢查了女孩,撬開了她的嘴,檢查了她的舌頭沒有被咬住之後,將她放平,她說:“沒事,過會她就會自己醒過來,我先去換身衣服,你們看着她吧。”

他們相互依偎着走過,她幫過他,他也幫過她。他們在患難中彼此付出過真摯的感情。可自從來到這個小鎮,他們之間就變了,她遇到了楊京,朝氣蓬勃,強壯,勇敢地表達自己,就算是偷情,他也很坦然。而諾丁變得更加毫無存在感,整日就知道抱着一把破琴彈唱,跟在王陽的後面唯唯諾諾,唯他馬是瞻,把他當成是上帝,再生父母,沒有自己的一點個性。

他什麼事都放在心裡,從來都不會和她爭吵,甚至連**都像白開水一樣無味,小心翼翼,連說話都不敢大聲,這些缺點在安逸的時刻都被無限放大。

愛麗憤怒地脫下了內衣,打了一些渾濁的水上來簡單過濾了一下就往身上衝洗。然後她憤怒地梳頭髮,最後把梳都拉斷了,她將梳扔在地上,揪着自己的頭髮,她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她好多次都想和他提出來分手,可是她不能,他們之間有一種相濡以沫的感情無法被抹去,她沒有安全感,哪怕有了食物,她依然會覺得上帝隨時都會奪走一切。

艾希望醒了過來,她醒來的第一眼看到了諾丁,她的眼睛會放出那種奇異的光來,她的臉瞬間紅了,諾丁很靦腆,不知道應該繼續什麼話題,他有些急促並且不安地說:“我彈琴給你聽,你好好休息。”

女孩點點頭,很迫切的樣,諾丁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也是她見過的最溫柔的人,她覺得自己愛上了他,沒有任何理由。她一邊聽着彈唱,一邊翻開了自己的物,那裡有一本她珍愛的筆記本,她微笑着對着諾丁彈吉他的樣畫了一張畫,然後她寫小了一行字。諾丁,我想和你結婚,和你永遠在一起。——愛你的希望,然後女孩把筆記本小心地藏好。

諾丁彈好一曲,說:“你剛纔在寫什麼?”

女孩遮遮掩掩說:“沒什麼,我有寫日記的習慣。”

諾丁相信了,他說:“希望,你喜歡這裡嗎?”

女孩猛地點頭:“喜歡,我很喜歡這裡。”其實她想說的是,只要你在這裡,我隨便在哪裡都會很喜歡,只要看見你我都會無法抑制自己的心跳,我願意把生命都給你,你可以喜歡我嗎?

諾丁將吉他放在一邊,他坐在對面的小凳上,他說:“可是你的爸爸並不想留在這裡。”

女孩猛地想起來了,她所看到的那些東西,她的心一緊,她說:“諾丁,如果我的爸爸是對的,你會跟我們離開這裡嗎?”

諾丁用雙手扶了扶眼鏡,他說:“就算你的爸爸是對的,我也只相信我們能夠戰勝這些植物。沒有食物,人就會死亡,我會留在這裡守護這裡,我們每個人都發過誓,在上帝面前,忠於厄瓜多爾小鎮,爲了人類的希望和未來,我們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捍衛我們來之不易的成就!”

女孩犀利地問:“你覺得人真的能忠於自己的誓言?”

諾丁想起了他和愛麗之間,他們曾經在一起手拉着手,彼此宣誓無論多麼險惡,無論多麼飢餓,絕對忠誠,絕不拋棄對方,絕不傷害對方。

諾丁低下了頭,他反問“你覺得可以嗎?”

女孩說:“如果你覺得誓言神聖,願意去捍衛,那它就可以。反之它等於空氣。我絕對不會宣誓守護這裡,因爲我永遠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

諾丁說:“你說的對,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守護這裡的,並不是因爲宣誓的約束,如果我們有足夠的食物,也許就會等到撥雲見日的一天,有了陽光,萬物都會生長,人類將會得到新生,空氣質量就會得到改善。沒有食物就沒有一切。”

女孩說:“這麼說,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你是絕對不會離開這裡的?哪怕是會死,你也會死在這裡?”

諾丁說:“對。我曾經不知道活着是爲了什麼。只是單純地活着,因爲不想死,可我現在知道了,我活着就是爲了等到這樣的生活,像從前一樣,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去守護,不會讓它再次失去,不想再顛沛流離,不想再恐懼。”

“好!”女孩下定了決心,她突然說:“諾丁,我喜歡你,我偷偷潛入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你了。見到你我的心跳得很快,臉就像火燒一樣,我現在就像等待被宣判那樣緊張。”

諾丁怔住了,他的臉不自覺紅了起來,他甚至張口說不出來,這突然了,他措手不及。

女孩說:“對不起,我一定給你帶來了困擾,但是爸爸告訴我,有什麼話一定要說出來,因爲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去,更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分離,不要把想說的話帶到墳墓裡。我覺得很有道理。儘管我很不安,很唐突,但是我還是決定告訴你,我愛上了你,是想和你結婚的那種。我不是在開玩笑。”

諾丁確實覺得很突兀,他無法想象一個連發育都沒有開始的女孩會對他如此告白,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她,可以讓她好受一些,或者可以讓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輕鬆一些,可是他不會開玩笑,他只能老老實實地說:“希望,你還是個孩,不懂什麼是愛,你不瞭解我,我也不瞭解你,你喜歡我什麼?是因爲我彈琴唱歌好聽?還是因爲我的外表?孩,等你瞭解了一個人,你會對一見鍾情失望。所以不要說輕易說你愛上了我這樣的話。”

諾丁拿起琴,他離開了,帶上了門,他忽然想起女孩不喜歡關門,所以他又將門推開了。他說:“抱歉,我先離開了。”

女孩說:“諾丁,你……不喜歡我對嗎?”

諾丁有些侷促惶恐,他說:“不,希望,你……你還小。等你再大一些就會明白,我不是不喜歡你,我願意像朋友那樣喜歡你和你相處,但是不是那種愛。請原諒我,我不會說話,但是我真的沒有惡意。”

諾丁還是離開了。

女孩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她的眼淚落了下來,但是她在苦澀地微笑,她喃喃自語:爸爸,我認識了諾丁,我告訴了他我愛他。但是他拒絕了我。沒錯,他的外表吸引了我,但是他的內心通過了琴聲和歌聲傳達了出來,他的內在打動了我。

牙膏默默坐在醫務室裡看着她,她就是阿勇的姐姐。他想安慰一下女孩,可是他不知道說什麼。他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他覺得人之間都是用來防範的。就算是曾經相互幫助過,誰也不知道在將來的某個時候會不會相互傷害。

女孩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可笑,我見了他一面,就愛上了他。”

牙膏說:“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會取笑你,因爲我沒法做到你那樣勇敢。”

女孩說:“你喜歡過一個人嗎?”

牙膏說:“沒有。”

女孩說:“我是真心的。”

牙膏說:“我感覺得到。”

女孩又說:“可他這麼匆忙地離開了,他不願意面對我。”

牙膏說:“我想他是沒有做好準備面對你。”

女孩說:“他不會愛我。”

牙膏說:“爲什麼?也許相處了就會產生愛。”

女孩說:“因爲我長得什麼樣自己很清楚。”

牙膏打量了女孩,她確實沒法讓人喜歡,沒有一點女人的特徵。

女孩說:“但是我愛他的心是真誠的。他可以不愛我。”

爸爸說,在心愛的人面前,會感覺到自己是卑微的。她感覺到這種卑微了。

當諾丁婉言拒絕的時候,她覺得心裡疼得發慌。

她會跟着爸爸離開,一起流浪,可是諾丁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