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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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不知道該做什麼,從前他跟着父親一直走,他只是跟着走,聽着父親說那遠的願望,一直期待着他們有一天能找到一片綠洲,那裡有很多植物,動物,還有陽光。

可是現在他只覺得不論他走到哪裡,都只有越來越惡劣的環境,食物越來越難找。他起身找到了一口水井,他朝裡望了望,裡面有水,他打了點水上來,用他們的盛水工具裝好,他着爸爸從前的樣,將他們晚上要休息的地方檢查了一邊,然後用架和窗簾把透明的地方遮擋起來。

他去撿了點柴火,然後搭好了架,他點了很長的時間終於點燃了火,他嗆得眼淚也流了出來。他將水煮了又煮,蒸餾出來的乾淨的水,他一點點接入他們的水瓶裡。看着沸騰的水,他甚至想過割下自己的肉來煮一煮吃了,可是他沒有勇氣,父親也絕對不允許那麼做的。

這樣的日從前也不是沒有過,他們餓得快死了,可是他們都捱過來了,男孩有些後悔,上帝給他機會了,那條蜥蜴就是一個機會,而他卻沒有抓住,如果姐姐在的話,也許他們一起能夠抓住它。

男孩緊緊抓着自己膝蓋上的布料,他很懊惱,他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巴掌。那條蜥蜴再也不會出現了嗎,男孩的眼睛看向那堆亂石,那裡空空如也。

男孩看向了書架上一排排整齊的書,爸爸曾經說過,書是人類智慧的結晶,如果你不知道該做什麼,就看書,各種各樣的書,如果你失去了信仰,那麼你就看和信仰有關的書,如果你不知道是什麼植物或者動物,那麼你就看動物世界植物大全,如果你不知道怎麼生存,那麼就看生存手冊。書裡的很多東西也許都用不上,但是總會有能用上的。

男孩找到了幾本彩色書頁的書,他打算等有空的時候仔細閱讀。但是現在他必須去找食物,他將火熄滅,將燒好的水涼在罐裡。他在野外幾乎沒有捕捉獵物的能力,大多數時候他更擅長尋人類留存下來的食物。

他拖着一條殘腿,身上彆着匕,然後他出發了,姐姐出去了一個多小時,他得去看看,他也應該有**生存的能力,男孩想着走了出去,他留心自己走過的,並且做好記號,這樣他就不會迷,他覺得自己也不是一無是處的。

可是他沒走出多遠,就一頭栽倒在地,他虛弱了,眼前一陣黑,他的嘴磕在地面的凸起石塊上,一陣血腥味佈滿了嘴脣,他添了幾口,可他實在起不來,他覺得他就這樣要睡過去了。他看到遠方霧氣中有兩個模糊的人影正在靠近。

他們兩個猶猶豫豫,男孩想起身躲起來,可是他不能挪動分毫,他想開口叫姐姐卻發不出聲音。他的思緒還沒消失。

那兩個人一高一矮,高的是一個女人,聽起來聲音有些沙啞,矮的是一個老人,頭髮和胡長得將他的整個臉都快埋了起來。

他們兩個人站在男孩的身邊,小心地用腳踢了踢他,女人蹲了下來,摘下了男孩的口罩,探了探鼻息,說:爸爸,這個孩是餓的。

老人拄着柺杖,他說:可憐的孩,問問他有沒有家人。

女人翻開了男孩的眼皮,搖了搖頭:恐怕現在他說不了任何話。

老人拿出身上揹着的水壺,遞給女人:給他點米湯喝。

女人有點猶豫,但她還是接了過來,她打開蓋,裡面只剩下分之一的米湯,她扶起孩,往他嘴裡灌了點東西。

男孩貪婪地喝着,他居然一口氣把剩下的米湯都喝完了。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他面前的兩個人,這兩個人就像天使,男孩一以爲自己已經死了。他朝天使微微笑着,然後他又陷入了昏迷的狀態。

女人說:爸爸,他把米湯都喝完了。

老人說:沒事,他看上去至少六天沒吃東西了,而我們剛剛吃過。我們還可以再找。

女人點點頭:爸爸,你需要休息一下嗎?

老人說:我們找個地方落腳,小心一點,也許這個孩還有其他的家人。我們不想惹麻煩。

女人說:好,爸爸,我們只能幫這個孩到這裡了,接下來就看他自己的了。

老人說:是的,我們盡力了。

女人說:爸爸,爲什麼我們要把米湯給他喝呢?

老人說:誰都有撐不住的時候,我老了,沒什麼,但是我希望有一天你倒在上快死的時候,有人能夠給你一個機會活下去。

女人的眼睛溼潤潤的,她的鼻樑很高,眼睛是茶色的,如果不是因爲瘦,她應該是一個五官立體,具有東西方韻味的漂亮女人,她穿着一件防風的夾克,身上揹着包,她攙扶着父親,漸漸消失在中。

男孩的眼睫毛動了動,他就像做了一個夢,他呷呷嘴,嘴裡還有着米湯的清香味,那種味道讓他熱淚盈眶,他舔了舔嘴脣,他沒有在做夢,他的胃裡有了東西填充,他感覺充實多了,也漸漸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只要他能吃到一點東西,上天就又會給他多幾天的時間。

他覺得一定是爸爸在保佑他,把這麼可愛的人送到了他的身邊,也許世界上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糟糕,一定有和他們一樣的好人存在,所以他一定要堅持做一個好人。

男孩慢慢爬了起來,他怕姐姐擔心,所以回到了書店,姐姐開沒回來,所以他在那裡等着。

過了一會,男孩聽到了響動,他探出頭去看,他看到了姐姐帶着一堆東西回來了。

女孩問:有沒有其他人來過?

男孩說:沒有人來過。

女孩將東西放下,她找到一堆醫用口罩,是那種比較好的防毒口罩,她很興奮,她說:“阿勇,你看,我們需要這些東西,這些口罩可以幫助我們抵禦惡劣的氣候和污染。”

她連忙給自己換上一個新的口罩,幫弟弟也換了一個,原來她找到的一堆東西就是口罩。

男孩有些失望,他說:口罩不能吃。

女孩說:口罩不能吃,但是它很重要。

女孩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塑料瓶,她遞給男孩:看看這是什麼!

男孩好奇地接過來瞧了瞧,那個瓶上面有一個銀色的冰晶符號,這個符號代表着至少十年到十年的保質期標誌,天吶,那一定是可以吃的東西,男孩的眼裡有了神采,他看了看上面細小的字,露出驚喜的表情:複合維生素片!

女孩臉上的笑容很燦爛,她搶過了瓶,拿出一顆放在嘴裡,然後又倒出一顆給弟弟,她說:爸爸一直都是對的。我們要相信一定能找到吃的。這瓶維生素片有一片!

姐弟兩口裡含着香橙味的維生素片,但是肚依然嘰裡咕嚕亂叫。這種含片並不能解決飢餓。

女孩搭火燒水,她放入了一點食鹽,他們晚上喝一頓鹽湯緩解腹中的飢餓感。

男孩問:你是從哪裡找到這些東西的?

女孩說:一家醫務室裡,裡面能吃的都沒有,找到了一些紗布和口罩,還有一瓶被貨架壓住的維生素。

女孩將口罩和維生素都藏好,她覺得很累,但是好歹沒有一無所獲。

他們喝完鹽水,關好門,枕着揹包靠在一起睡覺,篝火在他們附近低低燃燒着,發出微弱的光。

男孩說:姐姐,我們還能再吃一粒嗎?

女孩說:好吧,再吃一粒,維生素不能多吃。

於是她拿出了盒,每個人嘴裡又含了一粒,無比幸福。

女孩說: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我們還是得和從前一樣放哨。

男孩點點頭,他乖巧地睡下了,他有點睡不着,他看着姐姐的背影,姐姐正看在窗戶外面。

男孩說:姐姐,今天我餓暈了。

女孩嗯了一聲,很正常,她今天也差點暈過去。

男孩說:今天有兩個過的人,他們救了我。

女孩的脊背僵硬了一會,她說:你說今天有人過?

男孩說:是的,他們也是進入這個小鎮的過人,他們幫了我,給我喝了米湯。

女孩沉思了一會,她警惕地說:他們知道我們住在這裡嗎?

男孩搖了搖頭:他們不知道,我是出去找你的時候暈倒在半的,他們是好人。

女孩難以置信,她說:他們給你喝了米湯?

男孩說:是的,這沒什麼奇怪的,我們也給別人留過黃豆湯。

女孩有些不高興:那你剛纔爲什麼不說?

男孩有些羞愧,他說:我……當時迷迷糊糊,有東西喝就全部喝光了。

女孩走了過去,摸了摸弟弟的頭:這沒什麼。我又不會說你。

男孩如釋重負,他不喜歡撒謊,所以發生這種事,他總是很惴惴不安,他又說:上次在厄瓜多爾小鎮外面,我等着你們,也有人來過,他想用烤熟的老鼠換我的槍,但是他當時的表情我根本不相信他,我警告了他,他依然撲上來搶,我開槍了,他死了,他留下的那隻烤好的老鼠,我本來想和你們一起分享,可是最後忍不住吃光了它。

男孩將頭低得很低,他彷彿在懺悔。

女孩坐在了他的身邊,揉住了他的肩膀,她說:這些事你爲什麼放不開?

男孩很詫異,他說:我們是一家人,不是應該一起分享吃的東西嗎?從前爸爸找到東西的時候從來不會一個人吃,哪怕是一隻螞蟻,他也會掰成份,可我卻自己吃了。我……是個壞人。

女孩說:這不能怪你,當時你一定很餓。

男孩說:你們也很餓,如果是爸爸,他一定不會這麼做的。

女孩說:我們在裡面吃了那種植物。所以你不需要內疚。那份米湯也是你應該喝的,如果你想問他們討更多,他們一定不會給你。所以你儘量多喝沒有錯。

男孩說:可我也許把他們的也喝光了。

女孩說:不要去想了,最重要的是,你還活着。

男孩說:你說的對,我是個沒用的人,我只會吃。

女孩看着弟弟,她說: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你。

姐弟兩沉默了一會,男孩很累,漸漸入睡了,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男孩哭醒了,他說,他夢見了爸爸,但是無論他怎麼叫喊,爸爸都不理他。爸爸越走越遠,他不要他了。

女孩幫弟弟蓋好了毯,她說:爸爸沒有不要我們,他只是死了。

男孩說:爲什麼我們不能和他一起死?我們還要忍受飢餓,不知道還要走多長的。

女孩想了想,她也沒有更好的答案,她說:大概是因爲……我們是爸爸的希望,所以我們要走下去,不能讓爸爸失望。

男孩說:你是他的希望,我不是,我有時候常常想,讓我死了吧,反正我也是個累贅。

女孩反而笑了笑:那你就去死吧。

男孩委屈地咧着嘴:你就希望我死!

女孩說:我可沒說,這不是你說的嗎?

男孩憤憤:好吧,我只是說說而已。我連死的勇氣也沒有。

女孩說:活着才更需要勇氣。

男孩有一種固執,他堅持,死才需要勇氣,因爲害怕死,所以一直活着,無論多麼艱難。

女孩坐在窗邊打盹,她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進到這個迷霧小鎮裡尋找東西,人一定很少,但是她得小心一點,她必須得找到一點吃的東西,這樣他們才能繼續上,否則他們很難走完那條公。她翻找了一天,有點失去信心。

如果爸爸在,他一定不會失去信心,他一直都相信明天會和今天不一樣,明天會有新的發現。

女孩還是不能適應這樣的心裡暗示,她是現實的,她止不住認爲明天還是一無所獲,她一直不能把握父親行走的進,什麼時候他們應該出發去往下一個目的地,什麼時候他們應該放棄尋。

女孩決定再努力一天,如果第二天再找不到任何東西,她就決定帶弟弟踏上下一個目的地。

她得試着做出決定,不論是不是對的,都走着看看,也許爸爸也是一邊走一邊看的。

她盯着那條,在夜裡的時候霧氣根本就看不見,放眼望去都是黑色的。在那種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裡,萬籟俱寂纔是她覺得安心的氛圍,可是卻偏偏傳來了一種鐵鏈拖地的聲音,嘩啦啦,嘩啦啦,緩慢的,帶着一定節奏。

女孩的心隨着這種聲音而緩慢跳動,她豎起耳朵,企圖分辨那種聲音的來源,這種聲音很近,應該就在屋外的某條街道上,女孩害怕了,誰會在漆黑的夜裡行走?或者不是人在行走,而是某樣物體發出的聲音,只是她無法想象是什麼物體。

女孩迅速踩滅了僅剩的一點火星,和弟弟一起蜷縮在書架的下方,她緊緊揉着弟弟,她的耳朵敏感地邊聽着,那種聲音消失了一陣後,又開始嘩啦啦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