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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跪倒在屍體邊,眼淚一滴滴落進灰塵裡,他嗚嗚啊啊嘴裡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響,似是忍着卻又忍不住,他低着頭,頭快磕到了地上,然後他一下一下用頭撞擊着地面。
女孩嚇壞了,她慌忙放開了手推車,阻止了弟弟這麼做,他一直清醒不過來,女孩扇了弟弟一個巴掌,這是她第一次打他,一掌將他摑到了地上。
男孩捂着臉,他覺得火辣辣地疼,他瞪着姐姐,那個一直和他吵架的姐姐第一次動手打了他,連爸爸都沒有打過他!男孩稍微有些終止的眼淚再次悄無聲息地滑落,他憤恨,他悲傷,他咬牙切齒,他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女孩冷冰冰且鎮定地看了他一眼,她說:我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個老人已經死了!你不應該在這裡浪費時間像個女孩那樣哭泣!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裡!
男孩從地上爬了起來,顫顫巍巍,他的肩膀止不住地抖,他衝着姐姐大聲說:“我不會離開他!我要幫他報仇!”他被憤怒衝擊了大腦,他將自己沒有及時跑出來看看的那種懊悔之心都傾注在了爲了他復仇這個端的想法當中。
女孩拿下了身上的揹包,放在了推車上,拉扯着男孩的揹包也扔在推車上,她伸手再次掌摑弟弟,卻被他給拿住了手腕,女孩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弱不禁風的弟弟憤怒起來的力量。可是她依然輕蔑的一腳踹了他。
男孩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他倒下滑行的時候,灰塵從地面嫋嫋升起,帶着一股噴射般的力量,他被嗆地連連咳嗽,一條細腿讓他一直站立不穩,容易被推倒。
女孩撲上去騎在了他的身上,她湊近他的臉,一字一句地警告他:你這白癡!他已經死了!你憑什麼爲他報仇?你連我都打不過,你憑什麼?憑着你那條跑不快的腿?還是我們那可笑的顆彈,還是再賠上我們兩個的性命?
男孩緊緊抓着姐姐的手,試圖扯開她,他的表情脆弱而又悲痛,他瞪着眼珠,他被姐姐說的啞口無言,他的氣勢一下矮了半截,他怯怯地說:可是他救過我的命,在我快要餓死的時候,是他和他的女兒用米湯救回了我,那是他們唯一的食物,可我喝光了他們的食物。
女孩從男孩身上起來,她放開了他,然後拿起自己的揹包背上,她說:我只知道他已經死了,這是事實。走吧,你改變不了什麼。
男孩覺得很心痛,又覺得自己很無能,他什麼都不能改變,他不能爲他報仇,也沒有救下他的性命,他用拳頭揍着水泥地面,爲什麼好人就要這樣死去?他一下又一下發泄着自己的內心的那種如火焚燒一般的煎熬,鮮血隨着小石粒粘在粗糙的地面。
他錘了一會,然後用袖擦了擦臉龐,他起身,一瘸一拐地跟在姐姐的身後,那個老人死了,他的女兒也許還沒死,如果他的女兒沒有被抓住,一定不會讓她爸爸這樣躺在那裡,所以很有可能他們帶走了他的女兒。
男孩永遠都無法忘記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老人和他的女兒,他一邊走着,一邊擦着淚,他想不通爲什麼他們在幫助人之前要權衡一下自己的能力,爸爸說不要救人,因爲我們不知道救的人到底是不是好人,可是他們明明是好人,他說:爸爸沒有說不能救好人鬥龍狂神全閱讀。
女孩彷彿沒聽見,她不想橫生枝節,他們帶着那麼多的食物,可以足夠他們步行很長一段時間,她固執地往前走,急於離開這個地方。
男孩跟不上女孩的步伐,吃力地跑着,他拉住了姐姐的胳膊,彷彿要被拖倒了,他說:求你了,再多留一天,姐姐,算我求你!
女孩終於停了下來,她看了眼弟弟,又四下瞅了瞅環境,見沒有危險,她嘆了口氣說:阿勇,你跑不快,如果我們和他們衝突了,就會死。我必須保證你的安全。我們必須儘快離開,如果你想埋葬他的話,我們可以給他一條毯遮起來。這用不着多留一天。
男孩走到了女孩的跟前,張開雙臂攔住了她的去,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氣,胸膛起伏的頻率加快,他發自肺腑地說:姐姐,相信我,我保證不和他們衝突,我只想知道他的女兒是不是被他們抓住了,如果確定她沒有被他們抓住,我們可以悄悄離開,我知道這和你沒關係,可是他們救過我的命,爸爸一直都告訴我們要知恩圖報,尤其是那些幫助過我們的人。我已經錯過了一次機會,不能再錯一次,求你。你可以在軸承廠等我,這件事我能解決。
女孩琢磨着男孩的話,她很難相信這是她弟弟說出來的,他居然說要自己去解決這個問題,剛纔他還想屈從現實,她以爲他揍了幾拳地就算過去了。她疑惑地說:爲什麼?從前你也看着別人死過。爸爸說不管閒事,你不也毫無主見地跟着走了嗎?
男孩舔了舔嘴脣,帶着惶恐和青澀,他揪着自己的褲袋,低頭說:我一直不敢做出這個決定,昨天晚上我本打算出去看看的,可是後來我依然沒出去,現在我們又打算離開這裡,我覺得如果我真的和你一起就這樣走了,我會在以後每個日日夜夜都睡不着覺。
“因爲良心的譴責?”女孩說。
男孩搖搖頭,他微微低着頭,然後把眼睛往上翻看着姐姐,他的樣又瘦又恐怖,但是有一點固執,他說:“我一直都不敢反對你和爸爸的決定,只要你們堅持,我都會聽從你們。可這一次,我……我一定要自己做一回主。”
“就因爲他們給過你東西吃?”女孩問。
“是,就因爲他們給我喝過米湯。”男孩很堅決,可看得出來他的這些堅決都是他自己逼迫的,因爲他很害怕,一直以來他都很膽小。
女孩放眼望向迷濛的前方,說真的,她也有一點迷失的感覺,心靈找不到方向,她不敢擅自做決定讓弟弟去做那麼愚蠢的事,她不想他們的旅途就在這個迷霧小鎮裡終結,她要實現爸爸的願望,一直帶着弟弟活下去看到希望和曙光。
女孩:如果這次我也堅持要走,你不會聽我的?
男孩深呼吸了一次,他後退了幾步,他緊緊咬着發白的嘴脣,哆嗦了很長時間他才說:是。
女孩:如果你要留下來,你就自己留下來,我可不會等你。你也要留下來?
男孩又後退了幾步,咬着牙關,擠出了一個字:是。
女孩:那好吧,你留下來,我走了。我會在那條的第一個加油站等你一天。
女孩就不信,他真有勇氣自己一個人去找那些人,只爲了確定那個老人的女兒是不是被抓。
男孩看着姐姐推着推車慢慢走遠,他就在原地呆着,拖着細腿跟了幾步,眼看着女孩越走越遠,他輕輕地喚着:姐姐!……
可是女孩沒有回頭。
男孩焦急不已,他真的很想放棄自己的想法,追上去,他要追上去,他什麼都不想管,可是人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很多次都問過自己,跟着父親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走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轉身和姐姐走了相反的方向,他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他越走越快,他不會被她瞧不起的,他會證明給她看。
女孩停住了腳步,她轉身卻沒有看到弟弟的身影,天吶!這個白癡真的自己去了嗎?女孩拉着推車原返回,她都沒有看到弟弟。
女孩一直回到軸承廠,她將東**到了原來的倉庫,如果阿勇回來的話,一定會先回這裡,她帶上槍支,檢查好匕,一頭鑽入了小鎮,她必須找到弟弟。
她惡狠狠地罵着,她要罵他蠢貨,白癡!豬腦!她怎麼可能會真的丟下他?他應該站在原地等,等她回頭找他,然後他可以很得意地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
可惡了!親情在他眼中難道真的是那種可以說割捨就可以割捨的嗎?真的是那種可以隨意被拋下的嗎?他就這麼對她沒有信心?
這種事情要去也該是她去!她跑得快!她膽大心細!難道在他眼中她就真的是那個親情淡薄,只會瞧不起他的姐姐嗎?要是讓她找到,以她的脾氣一定狠狠揍他一頓,這個臭小!
女孩狠狠踢了一腳邊的石頭。她的腳被踢疼了,她齜牙咧嘴地瘸着繼續行走,忽然她覺得她從未和弟弟之間有過像父親那樣深厚的羈絆,她會動手打他,罵他,會瞧不起他,和他的想法不同,因爲是這樣弟弟纔對她沒有信心嗎?纔會真的就這樣自己去冒險了嗎?
她和父親最大的不同就在於,父親對弟弟的付出的都是愛,她覺得自己沒有那種強大的能量去給予弟弟那種深厚的愛,她覺得羞愧,事實上她還依然是個孩,渴望被愛,她失去了父親,失去了所有的愛,卻要肩負起父親的責任,還要給予幼小的弟弟照顧,這讓她或多或少心裡都充滿了不安,而這種不安恆大程上來源於她還不能肩負起那樣的責任。
她以爲在和弟弟分開的時候,她能夠安然離去,擺脫了這個只會拖累人的傢伙,她能走得更快一些,可是她的腳步再也挪不動一分,因爲那是她的親弟弟,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親人,一個她可以放心把背後交給他的值得信任的人。
女孩掘地尺一般謹慎並且仔細地尋弟弟每一個可能去的地方,可是因爲視線的關係,以及岔,她久久不能找到弟弟,這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甚至,她後悔不應該低估膽怯之人所爆發出來的決心。
女孩爬到了稍微高一點的地方,用望遠鏡細細尋,但是街道霧氣大,遠處,她什麼也看不清,該死的,女孩一邊罵着,一邊靈活地順着鐵梯爬了下來,她急迫地來不及踩到最後一格,就在五格處跳了下來,落在地上,然後她換了個地方往上爬繼續觀察。
她看到她那可憐而瘦小的弟弟,拖着一腳殘腿艱難地走在一條街道上,兩邊建築林立,而更讓她心驚的是,在另外一條街道上,她看到了一個成年人步履緩慢地挪到一座牆體邊上,然後解開褲開始撒尿。
那個男人一看裝束就不是什麼好人,他在頭頂上剃了q字,他強壯且兇惡,高聳的顴骨上那雙眼睛就像野獸一樣。身上掛着各種工具,他撒完尿彷彿聽到了什麼動靜,很自然地從腰間抽出一把銀色的手槍,他將彈上膛,向着男孩所在的街道慢慢走去。
弟弟再過五十米就要轉彎了,只要他一轉彎就會和那個男人打照面,他們兩個都在向對方走去,越走越近,女孩迅速爬下來,她額頭脖頸上已經不知不覺躺滿了汗液,她腦海裡閃過記憶中的巷道,用最近的那條跑向男孩。
她希望她來得及阻止他,不,是阻止他們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