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氣氛的壓抑幾乎達到極限,那模糊的黑影終於凝固、成形,不再飄飄蕩蕩、浮浮游遊
瀰漫的黑煙悄然散去,微微有些透明感的人形徹底展現在世人面前
長過腳踝的墨綠色發絮逆風舞動,蒼穹色澤的雙眸撲朔迷離,可以用慘白來形容的病態肌膚,將那櫻脣襯得越發紅豔,雖然與祈約樣貌相同,但那尖長的耳朵與蜻蜓般的薄翼,都證明了她的身份
希爾絡絲的妖精
不過現在,它卻有另一層身份——實體化的精神體
在場諸人都是經歷過這一環節的對城級異能者,又如何會認不出來,然而這精神體似乎又有些不同
明明是相差不大的身形,那妖精精神體卻是自然地從身後將祈約摟抱在懷,只從祈約的左肩頭探出臉來,默默地掃視着正因爲驚愕而注視着她的斌峰等人
但凡被她的視線波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產生了心慌意亂的錯覺,似乎藏於心中的隱私被完全窺視了一般,那不僅僅是當時的想法被人看穿,而是自身的記憶被翻閱,甚至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一般躺在對方面前任其蹂躪
聯想到白石正在承受的殘酷刑罰,就從心底生出寒意,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有智慧的固化精神體”
茹雨喃喃自語,卻道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憑依內的精神體從本質上是來源於主人寄託於物的思念、憎恨、嫉妒、喜歡等諸多感情,經久積累的精神碎片突破了一個界限,方纔能夠凝聚出精神體
這精神體其實也是其主人的手足一樣的存在,受其限制,即使是固化後的精神體也不可能擁有智慧,最多不過是能做到根據簡單的命令實現主人心中所想的複雜動作,相當於高級的智能系統那種程度
也因此,其主人才能夠做到將自己融於固化精神體中,成爲固化精神體的大腦,賦予其“靈智”
然而眼前出現的妖精精神體,不但是相當罕見的人形,還明顯地具有獨立的智慧
不容他們細想,那妖精精神體盯着發出聲音的茹雨,張開了脣瓣
“就是你嗎?哥哥大人就是爲了救你而死掉的嗎?”
宛如冬日寒風般的徹骨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的音調
茹雨瞬息間感受到了被餓狼盯視的危險,如果是別人,她會毫不猶豫地將其斬殺當場不讓其有任何施展的機會,但是眼前之人她卻是萬萬下不了手
妖精精神體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茹雨,視線猛然一變,牢牢凝聚在了茹雨左腳踝的牙印上,那是祈誓曾經留下的牙印,“原來如此,跟哥哥大人有過這樣的相遇經歷嗎,好讓人嫉妒啊不但如此還害死了哥哥大人,你真該死呢”
不輕不重的語調,卻激得茹雨寒毛直豎,她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的記憶是何時被洞察的?
“還有你們,一個個都見死不救,你們……都該死”
斌峰、蘇望、彼得聽到這句話,真是有苦也說不出,他們在那短短的幾秒鐘內都沉浸在死裡逃生的餘韻中,基本沒有反應過來,又如何談什麼救與不救?
然麼說話之人顯然不是會跟他們講道理的人
“那麼,先從你開始,對哥哥大人有過不敬想法的人”
纖細的令人心生憐惜的手隨之舉起,直直地指向斌峰少將
即便是從戰爭的屍海中爬過來的斌峰少將,也在被直指的瞬間感覺到了深度的恐懼,白石的下場就是懸於頭頂的前車之鑑,他不想死,尤其是死得那樣殘酷
完全沒有產生反抗的意識,斌峰轉頭就逃,腳下的鐵板在他逃跑的同時扭曲變形,形成盾牌將其身後護住
與此同時,沒有成爲對象的蘇望和彼得也是毫不猶豫地採取了逃跑的方針
“不可能逃掉的,只要你們還被束縛於精神網絡之中……”
逃跑的三人臉上尚未浮現出恐懼的表情,他們的四肢頭顱已經無力地垂下,這是精神意識與身體的聯繫被切斷的外在表象
“都死”帶着可愛的笑容,那與祈約相同樣貌的妖精精神體冷酷地說道
然後茹雨,在精神網絡中感受到了三人絕望的情緒……
那不是單純的精神幻境,而是實實在在的記憶改寫,不可能“逃脫”的真實
斌峰少將回到了十七歲的那日,本應該被他拯救的現任妻子,一直溫柔地在家等候着他歸來的妻子,在記憶中變成了樓道中被反覆侵犯的無辜少女,路過的鄰居、清潔工、同學、陌生人……一個接一個地撲到了妻子身上,而他只能四肢殘廢地縮在陰暗的角落中……
血魔蘇望終於看到了他尋求了七年的真相,親手殺死他的父母,壞掉他的家,讓他的村子陷入絕域的兇手,正是當時處於異能覺醒狀態中的他自己,這一段深深隱藏在禁忌角落的記憶被輕易地挖掘了出來……
老牧師彼得看到了自己在傳教之時,老婆卻在黑幕後與同事苟合,看到了無數虔誠教徒內心那口是心非的邪惡思想,看到了上帝爲了傳播信仰而親手製造出災禍,他的信仰開始破碎……
見證了這一幕幕的茹雨手足冰涼,眼看着那妖精精神體即將把目標對準她,慌亂中就準備強行元素化,以此來打斷自己與精神網絡的聯繫
但是下一瞬,一切都宛如煙花般破碎,斌峰、蘇望、彼得怔然醒來,用茫然的視線環顧四周,似乎完全忘卻了那些殘酷的記憶
對他人記憶的覆寫消去……
茹雨駭然望向祈約,卻見她已經擡起頭來,嫣紫色的長髮被重撥到腦後,露出了雖然蒼白卻堅毅的臉龐,而那妖精精神體則被她抓着手拉扯到了身旁
“茹雨姐姐,抱歉,我有些失神了”祈約微微低頭對茹雨道歉道
這是有些失神就能解釋的問題麼?在心中這樣吐槽着,茹雨小心翼翼地對祈約說道:“祈約,要抱歉的是我纔對,全都是因爲我的錯,才……”
“沒事的”出乎意料的,祈約打斷了茹雨的話,“我能感覺到哥哥還活着,他說過不會丟下我的”
“沒死?他沒死麼?”一句話便讓茹雨拋去了之前所有的負面心理,她也沒有去求證祈約話中的真實性,只是望着之前白洞存在的位置呆呆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