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我要睡了,你的精神力和身體我已經幫你恢復好了。”
聲音逐漸微弱,若非就在他的腦海中,想必是要聽不清的。
“你能不能把話講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牧閒感覺自己內心獨白的速度都快了許多。
對方沒有迴應牧閒,空餘下的只有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這樣的說話風格像極了斷章不說明白,還要讀者等一天的小說作者。
不過看它的意思來說,應該是指那個烏鴉的位置要鬧出些不好的事情了。
牧閒感受了下自身,發覺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力,此刻竟從近乎枯竭恢復至了盈餘的狀態。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循環。
對方最後的那句話,其實通俗來講就是,這些東西自己以後都需要付出代價。
不過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不管對方是什麼,抱着什麼目的,都聲稱所謂的原始炎陽將要復甦,那麼自己就有必要去看看。
這纔剛剛離開那個位置,未曾想又要立刻回去,真是世事無常。
他走出了理髮店,遠遠望見了仍然在燃燒中的商業樓區域,噼啪作響的火聲讓它宛若一個壁爐。
火焰染紅了那片區域的天空,讓一陣熟悉感涌上了牧閒的心頭,挑撥着他的記憶。
在夢當中,那隻三足金烏也曾經做到如此事情。
牧閒心想着,嚥了口口水,又將目光看向了蛇媽與晝業明所戰鬥的地方,傾倒的大樓代表這場紛爭仍然在繼續。
他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旋即便將步子調轉向兩者的紛爭之地。
他需要援手,單憑自己,就算是普通的三足金烏也未必應付的過來。
...
杜呈拖着一身的傷痕,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一樓,打開了一樓電梯的門。
明滅的燈光下,陳以沫靠着門板的身體砰然到底,雙眼無神,似乎陷入了昏厥。
他蹲下來,檢查了下對方,發現尚有鼻息,還未徹底死亡。
不過就看她那被貫穿而血流不止的胸口,估計已經擊中了要害,這就不是傷藥所能治療的。
即便是他所知的所有清算師,有着瞬間治癒能力的人,都無法將瀕死之人從死神的手中搶奪過來。
左胸被子彈擊中,代表心臟已經被損壞,想要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雖然這並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也沒差多少,協會交給的任務主要是活捉牧閒。
至於陳以沫,同樣被定義爲災厄,當場處決並不爲過。
杜呈蹲在原地,看着少女蒼白的臉龐,等待着着對方的鼻息徹底消失,恍若有靈魂如細沙一般從他的手中流逝。
霎那間,他彷彿又回到了森林中,看着四周高聳的大樹,天空中飄下了鵝毛大雪。
他半蹲在雪地之中,看着第一頭被他擊中的狍子,肚子鼓脹着,卻只有出的氣,沒有了進的氣。
那一刻,他心中的滿足感是洋溢在臉上的。
時隔多年,他又一次有了這種感覺,但這一次,是從人的身上。
說來也巧,若不是對方選擇了坐電梯,缺乏光亮的情況下,他的子彈根本就無法鎖定對方。
他站起了身,撫摸了自己老夥計的身體,隨後將它重新背在了身後,走出門去。
杜呈看着漆黑的天空,烏黑的雲層,又看見了天邊的那一抹紅,旋即點起了一根菸,向那個方向行去。
原本吵鬧的居民樓重新歸於了沉寂,
他的背影也融於了黑暗之中。
...
“杜呈還活着,這是一個好消息,但是這還不夠。”周凡承雙手虛握,面對着坐在前面的白澤雲。
“很快,晝老師會來這裡接任我的位置,呼,我也要回總部去了。”
“嗯,周負責人你放心,我會把這裡看好的。”白澤雲有些緊張地搓着手,似在擔心。
“你有時候也容易意氣用事,和杜呈那傢伙一個毛病,呼,好在調派來的清算師是個慢性子,你們可以調和一下。”
“行了,你也先回去陪陪家人吧。”他微微甩了甩手,往身後的椅子上一靠,眼睛焦距於雪白的天花板。
“那,周負責人,你呢?”
“我不用,家裡人在總部,我一個人在這也夠了,行了,讓我稍微睡一會吧。”周凡承靜靜地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白澤雲也並未多言,微微點了點頭,旋即便走了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
在確認對方離開後,周凡承默默地拉開了自己身前的抽屜,拿出了放置在頂層的文件
下面所掩藏着的,是一張全家福,他與一名美麗的女子一同抱着一名兩三歲大的小女孩,一家人的臉上都充斥着笑容。
“很快,就能團聚了。”他看着照片,嘴角微微揚起了一個弧度。
...
不來梅站在路燈下,身旁躺着一頭身形大它將近三倍的生物。
它繞着對方的屍體轉了一圈,仔細端倪了一番,緩緩搖了搖頭,這不是一件合格的樂器。
風聲,火聲,倒塌聲,聲聲入耳,卻只讓它覺得喧鬧。
它開始詢問自己,就這麼放走牧閒的決定是否正確嗎?明明一件品質上佳的樂器觸手可及,自己這是怎麼了?
就因爲對方救了自己?然後心生了這種沒有意義的感情?
不來梅緩緩擡頭,望向了遠處沖天的火光,那處的雲彩與天空皆被染成了橙紅色。
它將眼睛微微眯起,細細聆聽那一方向傳來的聲音。
細碎,蠕動,燃燒,似有什麼事物正在從火焰中誕生。
“不對勁......”他自顧自地喃喃了一句,邁着步子快速奔行過去。
...
“先停手吧。”晝業明看着自己左手臂上往外噴涌的鮮血,喘着粗氣,伸出手說道。
四周的房屋已經盡數倒塌,幾乎看不到完整的建築與街道了,多處的公共設施被融化成了滾燙的液體,在地上蜿蜒着流動。
蛇媽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扭動着那多處傷口的身體,幽綠色眼眸微微轉動,吐了吐紅色的蛇信子,凝望向了天邊的火雲。
光芒正在從那片區域擴散,將靛色的夜幕漸漸的染上了金色的色調。
“你知道嗎?嗯——他們總說,我很能給人安心感,就像天將拂曉一般。”晝業明自顧自地說着,手摸了摸自己灰白的鬍鬚。
“而現在的這種感覺,讓我來描述的話,像是——落日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