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勒陀利亞最高的一座大廈頂端,奢華的包房裡,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正躺在地毯上打着呼嚕,懷中抱着個玩具,還有一些零食散落在地上。
門吱呀一聲開了,男孩一驚,連忙擡起頭來。
“殘痕叔叔回來啦。”男孩畢恭畢敬道,似乎有些害怕的樣子。
來人冷冷點頭,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立刻有幾個面色恐慌的僕人走了過來,捧着精緻到極限的酒杯和金光閃閃的盤子。
杯中放着新鮮的血液,盤中也是些鮮血淋漓的東西,那些僕人強忍着噁心不敢表露出來。
殘痕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噁心,這本就是妖魔的食物,他本就是妖魔。
一口喝乾鮮血,殘痕滿足的嘆息一聲,看着那男孩道:“小傢伙準備下吧,看來這幾天又要出事了,那些該死的狩獵者又不安分了!”
“哦……”男孩連連點頭,也不說什麼,只是抱着玩具縮到沙發角落去了。
孩子很怕殘痕,準確的說他很怕他背後的那個妖魔女孩,那女孩雖然整天笑眯眯的對着他,但卻總是讓他做一些很可怕的事,比如殺戮那些他根本就不認識的人。
雖然他小到根本不明白那些事情的對錯,但他並不喜歡殺人,只是如果他不這樣做的話,他的下場就會很慘,被那些人毒打,甚至扭斷手腳,所以他只能委曲求全。
孩子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改變,他心中時不時的就會浮現一些身影,雖然不敢說出那些名字,但他很渴望能見到她,還有他,希望他們能來救他。
看着窗外,那不知何時開始飄落的小雨,孩子的心中滿是期盼,雖然遙不可及,但他還是抱着小手祈禱着,希望他們可以聽見他微弱的聲音。
街上,葉揚滿臉鬱悶的看着天空,聽着耳機裡梟翼那可憐兮兮的祈求聲。
“主人,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梟翼哭兮兮的抹着眼淚。
“這是第幾次了?”葉揚磨牙,好吧,他也是路癡,但絕對沒有癡到梟翼這種程度,來到比勒陀利亞以後,這貨已經迷路不下一百次了,每次都讓自己和血妝去接他。
“不記得了……數不清了……”
“靠!”葉揚爆粗口:“我給你買的地圖呢?”
“我,看不懂。”
“那城市導航儀呢?那玩意花了我好幾千塊!給你買的最新版啊!”
“忘帶了。”梟翼已經快哭出來了,血妝卻笑的前仰後附,葉揚拼命的磨牙道:“那你打車啊,你不會連計程車都找不到吧?打車回來我給錢。”
梟翼苦兮兮的擡起頭來,看着那黑漆漆的小巷,他還真的找不到了,他不知道何時跑到貧民窟了,這裡根本就沒有計程車停靠的。
“貧民窟?你跟着那人跑去了貧民窟?”葉揚眯了眯眼道:“你等着,我立刻來。”
比勒陀利亞的貧民窟一共有兩座,分別是城市的最南和最北,雖然梟翼分不清方向,但葉揚一問就知道他在哪裡了。
南面的那座貧民窟住着的都是羣地痞流氓,幾乎可以說是罪犯的集中營,各種混亂各種吵鬧,各種噁心各種殘酷。
而北面的貧民窟則通常靜悄悄的,那裡住着的都是些本本分分的人,他們不願意去加入這座城市的罪惡行列,又沒有錢去改變自己的生活,只有在這種骯髒壓抑的地方待着。
一下車,血妝就皺了皺眉,這裡好髒,連空氣裡都有一股難聞的味道,下水道不知道多久沒有人打理了,正往外咕嘟咕嘟的冒着黑水,垃圾都堆到街道上去了。
即便她是妖魔,也有些受不了這樣的環境,這根本就不是人類該住的地方,即使是那些異變者和掠食者的巢穴,也比這樣的貧民窟要乾淨的多。
葉揚也有些吃驚,他算是看過不少的貧民窟了,但從未見過環境這麼差的,他甚至見識過舊時代香港那種住人的籠子,但那好歹有瓦遮頂,但這裡……
看着那明顯是幾塊爛木頭堆砌起來的半面小棚,葉揚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那下面居然住着一位黑人母親帶着四個孩子,孩子全都面黃肌瘦的,母親一看就生了病,眼睛血紅一片。
周圍的環境也差不多都是這樣,即使有些屋子好些,也頂多是有幾片瓦,甚至他看到一塊塑料布搭建的遮雨棚下,那裡住着一對年邁的老人。
深深的吸了口氣,葉揚一句話沒說,扭頭就走,在附近找了個超市,把他身上所有錢都買了食物和一些日用品,還有一些常用的藥品,連車費都沒留,反正他是狩獵者,跑步回去也頂多半小時。
“你就別進去了,在外面幫着發一下。”葉揚朝血妝低聲道。
血妝點了點頭,但眼中帶着不解,妖魔是一種實力至上的生物,沒本事就算死了也活該,所以她有些不明白葉揚的所作所爲。
“想學做人,第一件事就是要明白什麼是同情心,對了,放下你的架子,不要去嫌棄他們什麼,記住你是在幫助他們,而不是在施捨他們。”
血妝默默的點了點頭,眼中的不解很快化爲堅定,她知道葉揚到了此刻纔算真的接受她,甚至開始教授她一些做人的道理了。
“謝謝你。”血妝微笑道,葉揚沒有回答,擺擺手就進去了。
貧民窟比葉揚想象中大的多,這裡怕是住了不下幾十萬人,比勒陀利亞雖然混亂,但城市中間還算是比較繁華的,卻沒想到這份繁華中還隱藏着這樣的地方。
葉揚漸漸明白安東爲何那麼急迫想要改變非洲的情況了。
當妖魔開始統治一切,當法律失去了所有意義,當混亂佔據城市,人們的生活將會越來越可悲,而且最可悲的,怕就是某些心中還死守着善良的人們了。
他們不願參與這場混亂,不願爲了生存傷害他人,所以他們只有活在這無盡的煎熬之中。
越往深處走,葉揚就越是心寒,這裡的人們足以讓整個世界爲之心寒。
葉揚看到一位母親在一個簡陋的小賣部裡買了一顆糖果,笑着遞給她的兒子,兒子歡蹦亂跳着,但葉揚在走過的剎那,聽到了那位母親腹中的咕咕聲。
葉揚看到幾個瘦弱的漢子,似乎是剛剛返工打算回家,他們也經過了那個小賣部,笑着說要喝點酒瀟灑下,然後他們湊錢買了一瓶酒,幾個人分着喝,那瓶酒賣一塊錢。
葉揚還看到幾個孩子趴在路燈下看着漫畫,不時的發出咯咯的笑聲,可那只是幾張殘破的紙片而已。
有張紙因爲缺了一角,孩子們都在猜測缺少的那一角畫着什麼,可他們誰也猜不出,甚至,他們可能一生都無法知道那漫畫的結局是什麼。
一座殘破的屋檐下,一位老人正端着一碗木薯糊糊喂着他的小孫子,那碗裡沒有一滴油水,沒有一丁點兒的菜,可他的小孫子卻吃的非常開心,甚至滿臉得意。
因爲他身後還有一羣小夥伴看着他,望着那碗不停的吞着口水。
比勒陀利亞的氣候不算寒冷,還有些炎熱,而且此刻已接近夏季了,甚至,葉揚爲了遮蓋那再次妖魔化的身體,還穿了件寬大厚實的休閒服。
可他卻依舊感覺心中冰涼冰涼的,甚至有些冷,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蹲在一棵枯黃的小樹下不願走了。
“你過來找我吧。”對講機裡葉揚喃喃道,他實在走不下去了,反正梟翼能感覺到他體內的妖力和妖魔氣息。
一個小女孩從眼前走過,女孩有些瘦弱,穿着的衣裙也滿是補丁,但女孩長得很是清秀,還是東方人,葉揚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主人。”梟翼滿臉鬱悶的從遠處跑了過來,拼命的揮着手,他都快憋屈死了。
不過葉揚此刻已經不怪他了,這種混亂的貧民窟,連他都有些找不到出口了,估計還得讓血妝過來接他們倆。
女孩聽到喊聲一擡頭,疑惑的看了看梟翼,又看了看葉揚,他們的裝束明顯不是這裡的人,而且葉揚還一身都是名牌,雖然都是高仿貨。
咬了咬脣,女孩突然朝梟翼迎了上去,葉揚就是一怔,茫然之後立刻明白了什麼,可他想阻止已經晚了。
“靠!你這丫頭。”梟翼大怒,他可是妖魔,反應比人類不知道靈敏了多少倍,這女孩居然不開眼到想要偷他的東西。
葉揚連忙上前阻止了梟翼的暴走,友好的朝女孩笑了笑,反而拿過了梟翼的錢包,想抽出幾張給她。
“切,有什麼大不了的。”女孩冷冷道:“你們那麼有錢,偷一次兩次的怕什麼。”說着,她竟然不接葉揚遞過去的鈔票,扭頭就走,還朝地上呸了口吐沫。
“這小妮子居然……”梟翼火大了,他是WHO?妖魔!而且是NO8的個位數妖魔!居然被個小丫頭呸口水。
“算了算了。”葉揚連忙拉開他,看着女孩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中,深深嘆息一聲。
扭過頭,葉揚剛想問梟翼點什麼,突然黑暗中一陣驚呼傳來,還夾雜着幾聲喝罵,似乎就是那女孩消失的方向,葉揚臉色瞬間變了,身子急速的躍了過去。
繞過一個街角,眼前突然出現一大羣人,那女孩已經撲倒在地,一個大漢死死護着她,一旁還有幾個西裝筆挺滿臉橫肉的漢子罵罵咧咧的,時不時的上去踹個幾腳。
“媽的,動手!”葉揚的火蹭就上來了,人也急速朝前奔去。
“啊?動手?打誰?”梟翼一臉的茫然與呆滯並存。
“屁話不是!”葉揚咬着牙竄起,一拳就將那個正擡腳要踹西裝男揍飛了出去,啪的一聲糊在了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