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三酒的要求下,衆人快把腦汁都榨盡了,直到他們幾乎要分不清回憶與幻想時才停了下來。從大家拼湊在一起的信息中,他們去掉了幾個實在拿不準的,總算整理出了一張比較有把握的清單:
一、當產生了獲勝者,剩下人數又不足以再產生新的獲勝者時,獲勝者與自己的信服者一起出局;
二、若將人數殺至獲勝條件以下,人則會被一直卡在副本內;
三、但副本正常產生了獲勝者後,那麼即未獲勝、也未變成信服者的人,是否也會被卡住出不去,仍是未知之數;
四、獲勝者的獎賞就是不必變成信服者,換句話說,等同於沒有;
五、規則中沒有說明針對信服者的懲罰;
六、在副本內,信服者依然有5%的可能性擺脫這種狀態,副本外未知。
“這不是和沒說一樣麼,”海娜看着林三酒寫好的清單,咕噥了一句:“結果最後還是沒有新的信息。”
衆人皺着眉頭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姜甜第一個打破了沉默:“其實第四第五條挺有意思。”
“怎麼說?”鴨絨擡起頭問。
“獲勝者的獎賞就是不必變成信服者,除此之外沒了。獲勝者的‘獎賞’是一直持續下去的,以後狀態就是固定的了。這麼說的話,失敗者的懲罰也就是變成信服者,除此之外也沒了吧?以後狀態也會一直是信服者?”姜甜說道。
“然後呢?”海娜依然沒明白。
“不,她說得對,這一條或許很重要。”林三酒沉吟着說:“一般來說,副本中輸家最常見的下場是要麼死,要麼被永遠留下、變成副本生物……代價很慘重。可是你們看第一條,這個副本中,獲勝與失敗雙方都可以一起離開副本。
“如果對於信服者唯一的懲罰,就是變成信服者本身,那麼其實可以說,獲勝者與失敗者的分野很小。因爲即使出去之後仍然是一個信服者,應該也不影響你的……”她想要找個儘量合適的詞,頓了頓才說:“人生。”
當然,是指獲勝者不去幹涉的話。
從這一角度而言,“話語權爭奪戰”可以說是出乎意料的仁慈——即使再也沒有恢復的希望,只要獲勝者出去以後不動別的心思,信服者的生活仍舊可以如常繼續。
反而信服者在副本內“清醒”過來的話,才稱得上是最差的一種情況:一切掙扎與欺騙都要從頭再來一次。
在場衆人全是人生頭一次參加副本,此時聽得張口結舌、面面相覷;鴨絨問道:“莫非變成信服者,反而是出局的辦法之一嗎?”
“等一下,你怎麼知道變成信服者不影響人生啊?”提出這個疑問的人,正是信服者之一,木牙。“我可不要變成信服者,誰知道會怎麼樣呢,說不定整個就沒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了……”
他要是知道自己已做過兩個人的信服者——恐怕也絕不會信的吧。
鴨絨與姜甜都像是看鬼似的,看了他好幾眼。
眼見林三酒好像沒聽見一樣,沒有半點回答的意思,木牙一怔。他歪頭想了想,不知道是如何將這一局面給合理化了的,因爲他似乎馬上就把這個問題忘了,再也不追問了。
正是這種“絲毫沒覺得哪兒有問題”的態度,令林三酒甚至有些不敢看木牙——如果對方真的變成了一個傳聲筒、一個木偶,可能也比這種狀態讓自己更適應。
鴨絨似乎也有同感;她又驚又疑地看了他一眼,喃喃地說:“我……我不要成爲信服者。”
好像下半句“我不要和他一樣”都快脫口而出了。
現在,誰也想不出一個最佳的解決方案了。
“真倒黴,”在僵持着的靜默中,萬伏特低低地嘀咕了一聲,“早知道,我當初死活也要抓住那一個圖書室不放……”
林三酒唰地擡起了頭。“你說什麼?”
萬伏特一驚,見衆人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喃喃地說:“啊?我、我沒說過嗎?我被河水衝下來的時候,恰好跟另一個人的船纏住了,其實也就纏住了一瞬間,馬上就可以被衝開的。但是偏偏就那麼巧,我們一起被上游一個副本抓住了……”
“難道這是你第二個副本?”林三酒不可思議地問道。
“不、不是……我們是同一時間進去的,但是那副本只剩最後一個人的空位了。”萬伏特解釋道:“當時我腦子裡都亂的,聽了一會兒介紹,最後發現那副本好像要把我們之一給踢出去。我反應比那個傢伙快,轉頭就往來的方向跑,結果就被踢出來了。後來不知怎麼,河流上其他副本也不來抓我了,我一路被衝進了這個爭奪戰裡。嗨,早知道不跑就好了……”
應該是被耽誤了一陣子,其他副本抓滿了人。
林三酒的肩膀鬆了下來, 隨口問道:“是什麼樣的副本?”
萬伏特想了想。“一個圖書室,挺大的,四面牆上全是裝滿了書的書架。那房間好高啊,還得爬梯子才能拿到上面的書……副本是給十個人預備的,我們進去之後,一個戴眼鏡的老頭就開始介紹規則,勝利目標好像是要我們擴大影響力之類,等他說完了,他才反應過來多了一個人。”
自從進了副本之後,林三酒始終有一種不大舒服的感覺,就好像明明有什麼事情她是知道的,或者她是應該想到的,她卻沒想到。往常只是若隱若現的陰影,此時清楚地梗在她的神經之間,她不由問道:“具體是什麼規則?你說說看。”
在3.36的可信度和進化者身份的影響下,萬伏特絲毫沒有遲疑,皺眉回憶着說:“每個人都會拿到一本書,只給你三十分鐘翻看一遍。你要正確理解書的目的——發給每個人的書,都有一個暗藏的目的——然後在十個人中試探、尋找和你目的近似的人。這一步要小心,因爲玩家中也有目標和你衝突的……然後還得想辦法儘可能銷燬或封禁圖書室中與你目的不符的書,只留下目的相似的書……你這一派的書越多,影響力就越大,越容易騙人,最後就看哪一派贏了。”
林三酒愣愣坐在原地,風一吹,後背上涼汗像冰渣一樣。
儘管規則看上去不同,本質不是很像嗎?
“影響力”……不就等於這一個遊戲裡的“可信度”嗎?
她腦海中浮起了一個此前從沒想過的問題。
從副本中得勝或失敗的普通人,帶着這些影響力、信服狀態出來之後,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