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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咣”地一聲悶響,當撞擊在牆面上時,被衝擊力狠狠地震了幾震;血液和肌肉在手掌下流動、翻騰着,林三酒收緊了箍在喉嚨上的手指,琥珀色的眼珠幾乎能燃起火焰:“……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通知了人偶師的走狗!”
二花被死死按在牆上,撲騰着兩條腿,他張大了嘴“嗬嗬”地吸着氣,一張臉迅速漲紅了。
即使身在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裡,林三酒還是顧忌會被人瞧見;她四周望了一圈,終於鬆了鬆手指。
一口空氣這才流進了二花的肺裡——他“噝啊”一聲大喘氣,一邊咳一邊辯白道:“不、真的不是我……你不是知道我、我身上都有什麼東西的嗎?人,你剛纔說,人偶師……”
“當時你身上的確掉出來了不少,但是那未必是你的所有東西。”林三酒眯起眼,毫不理會他的話頭:“……用來聯繫那一隊人馬的特殊物品,恐怕被你藏起來了。”
“我真的沒有啊,親孃!”二花的模樣看起來幾乎快哭了,“只不過一起接了個任務,誰那麼肉麻還要互相留個聯繫方式呀!你說,你怎麼才能信我?”
他又急又喘的聲音,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只是迅速融入了人羣紛紛雜雜的一片音海里——整個大廳》的上空,此時正激盪着各種各樣的聲響;林三酒皺眉想了想,終於將手指從他的咽喉上挪開了。
“你最好說的是實話,”她的目光向身旁掃了一眼。“……不然我就把你交給它了。”
二花根本連看都不肯看靈魂女王——他擰着脖子,聞言一陣點頭。
如果不是這個傢伙通風報信了,那麼此時堵門的那幫人,未必是衝着自己來的。只不過……
“現在的時限還剩下多久?”林三酒低低地問了一句。
“還有不到二十分鐘……”二花揉着脖子說。
二十分鐘聽起來挺長,但是如果用來搜查眼下這麼龐大的人羣,就像把一片薄冰投入了熱水,轉眼便能夠化得乾乾淨淨;她絕對不能露出真實模樣來,因爲就在一分鐘以前,那一條“搜捕背後有一雙骨翼的女人”的任務通告,纔剛剛從不遠處的大屏幕上滾過去。
“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林三酒握緊了黑皮繩。“不管你用——”
她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完,立刻被自己給猛地掐斷了。
擡起眼,林三酒有些愣愣地看着突然之間陷入了一片死靜的大廳。她面前成百上千的人,彷彿聽見了什麼她沒聽見的命令一樣。忽然一個個兒悄然無聲地快速挪向了大廳兩側。露出了一片逐漸大起來的空地——這麼多人一起行動。空氣裡卻只有衣料“沙沙”的低響。
手上黑皮繩被一股力量一拽,頓時繃直了;她回頭一看,發現原來二花早就退出去了好幾步。見她沒動,正急得朝一邊直努嘴。
莫非是人偶師來了?
這是頭一個浮進林三酒腦海的念頭。
當初在極溫地獄裡,人偶師抓了好幾百人集中在一起時,那個十二界居民申連奇,也是這麼一副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
一邊想,她一邊忙趕了幾步跟上了——剛纔還熙熙攘攘的人羣,此時像是被摩西分開的紅海一樣,逐漸而迅速地在聚集在了大廳兩側。仔細瞧了一眼,不知道爲什麼,林三酒突然意識到來人並不是人偶師。
她還記得申連奇那時的反應。這種說法或許有點兒怪——當時儘管他很害怕人偶師,但那卻是一種非常好讓人理解的害怕;就像是一把刀架在一個人頭頂上時,所能引起的反應一樣……
在經過一排十二界居民時,林三酒頓了頓,輕輕在他們身邊站好了。像是沒發現她的到來似的,這幾個剛纔還在高聲大氣地抱怨着不能出去的進化者,此時各自的眼睛都緊緊地盯住了自己的腳尖,渾身僵硬得幾乎比得上人偶師手下的塑料模特——然而他們臉上卻沒有多少惶恐之色,有的只是一片蒼白的麻木。
……很顯然,這是長期的畏懼內化之後,所形成的麻木。
從在十二界見識到的來看,人偶師……好像還沒有這麼大的威力。
剛纔密密麻麻的人羣在半分鐘內,便動作嫺熟地退讓出了一條道路——好像已經做過許多次了似的。
“噢噢噢——!”
一個高昂歡快的聲音猛然劃破空氣,驟然從大廳正中央響了起來;當林三酒纔剛剛疑惑地想到“那兒沒有人”時,一個人影已經如同浮泡一般,從空氣裡現了身。
“merry——”
剛一看清楚,她的目光頓時一怔,隨即忍不住微微張開了嘴。
“ch日stmas——”
“這,這……”她忍不住望向了二花,想尋求一個答案:“這人……”
如同另外的千百人一樣,後者低着頭,目光黏在了腳尖上,看也不看她;只是黑皮繩上傳來了幾下拉拽,彷彿在暗示她也快點兒把眼睛低下去似的。
即使理智知道自己應該隨大流更安全,但林三酒完全無法挪開眼珠。好像的確是快過聖誕節了,可是……
“everyone——!”
隨着最後一句高高挑起的尾音,來人頓時發出了渾厚的一陣大笑;或許是大肚腩的共鳴好,他的笑聲簡直震耳欲聾,好像連牆壁都在嗡嗡作響。
“……時隔這麼久,看見大家還是這麼活躍,我很高興噢,噢噢。”
聖誕老人——沒錯,的確是聖誕老人——抓了抓自己濃密蓬鬆的大鬍子。呈現出健康粉紅色的皮膚上泛起了一片血色;他一雙倒鉤形狀的眼睛陰森森地眯了起來,聲音響亮:“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出來走一走了……你們一定沒有猜到原來是我。我想,大家都還記得我的規矩吧?”
穿着一身綠幽幽的聖誕服,這一個“聖誕老人”高高站在大屏幕的頂部,目光好像含了鉛似的從一片片人頭上空掃過。當他慢慢地咧開嘴,展現出一個笑容的時候,從雪白蓬鬆、捲曲凌亂的大鬍子裡,露一個漸漸黑下去的深洞。
“只有好孩子,才能得到一件聖誕禮物……噢噢噢。”明明是十分渾厚的嗓音,但偏偏這個聖誕老人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彷彿刮骨尖刀。
“可今天我出門出得急。沒有帶禮物,怎麼辦呢?”聖誕老人彷彿真的很着急似的——隨着他的話音,從他肥壯的身子後頭,擠出了一個又一個纖細的影子來——“不如就拿你們自己的命。作爲‘好孩子禮物’吧……噢噢。”
纖細的影子走進了光芒裡。林三酒纔看清那是好幾個身材細到了極致的女人——她們的四肢好像只剩下手指一圈那麼粗了。每一個都又高又長,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隻穿着聖誕短裙套裝的綠蟋蟀。爲首的女人呵呵一笑,隨即躍下了大屏幕。擰着她彷彿隨時會斷掉的腰,輕盈地“跳”着走近了林三酒所在的這一羣人。
“聖誕老人的小助手們,會幫我判斷你們到底是不是好孩子……”聖誕老人又一次“噢噢”了一聲,笑了:“那麼,好孩子的標準是……”
林三酒屏住了呼吸。
她從來沒有見過情狀如此詭異的進化者——他們不僅僅是穿戴奇怪,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了一種微妙的氣質,正清清楚楚地將“危險”二字傳達進了每一個人的毛孔裡。
“有兩個。”聖誕老人舉起了兩根胖胖短短的手指。“第一個,成長型不必死。”
林三酒猛然大喘了一口氣,背上酥麻麻地站起了一片汗毛,彷彿她的觸覺纔剛剛恢復神智似的——在隱隱鬆了口氣的下一秒,她才突然意識到成長型是一類非常罕有的人——
人羣中終於微微地發出了一點騷動——然而隨着“綠蟋蟀”朝前一跳,她所面對的方向上,幾乎所有的雜音就都被撲滅了。
“……噢噢,好多孩子很失望啊,噢噢,不要擔心,”聖誕老人擺了擺手,“好孩子的第二個標準是……身上沒有人偶臭味的,也可以拿到自己的命當禮物。”
林三酒渾身的肌肉剛剛一緊,身體即將做出反應的前一秒,她猛地被自己手腕上的黑皮繩給拉住了——
“不要動!”二花的聲音幾乎慌得幾近哀求了:“你千萬不要動!”
“我不知道你跟人偶師怎麼回事,但是你相信我,你現在跳出來絕對沒有一個好下場,只會連累到我,”他一急就把真正顧慮都說出來了,“……你上回是什麼時候見到人偶師的?時間不短的話,不如賭一把!”
見到人偶師本人,還是兩年多前的事了;但即使是與白小羌的那一次交鋒,也離現在足足過去了五天。
這五天裡,林三酒在冷風裡打過短工,坐在蛋炒飯噴泉邊吃過飯,衣服也換過兩次了——想到這兒,她感覺自己緊繃的身體逐漸鬆了一點兒。
對,他們不可能從我身上聞見任何味道——再說,她還有一張別人想不到的王牌呢。林三酒呼了口氣,轉頭朝右邊的靈魂女王看去。
“……見過人偶的成長型,我們該拿她怎麼辦呢?”
綠蟋蟀一般的女人臉,充斥了她的視網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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