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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捱了水母好幾下攻擊,林三酒疼得臉都白了,冷汗沁透了背心,涼涼地貼在後背上。她眼前飄飄悠悠地再次晃過來了一片觸鬚,密密麻麻得讓人看了心裡生寒——然而林三酒咬緊牙關,硬是強迫自己一步也沒有挪開。
當無數水母觸鬚浮在她面前時,它們停下了。人偶師的聲音冷冷地傳了過來:“你怎麼不跑了?”
“那些數據體解析了副本,又把它們原樣複製了出來……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過無論如何,現在咱們兩個之間互相對抗,是最不明智的辦法了。”林三酒嘶着冷氣,盼望人偶師也能看出來誰纔是真正的敵人:“我們對它們瞭解太少了,更加不能給它們可趁之機!”
隨着一聲響指,空中的水母消失了。那個黑沉沉的人影立在收銀臺前方,一時沒有出聲。
林三酒鬆了一口氣,剛剛想再說點什麼,忽然眼前一花,發現人偶師已經站在了眼前。離他這麼近的時候,就像是被某種非人異獸盯上了似的——他的皮膚在黑色皮革之中慘白得幾乎不正常,被銀灰色亮粉包裹着的一雙眼睛,看上去更加陰陰沉沉。
“如果這個副本結束,那些所謂的數據體還沒出現的話,”伴隨着一股隱隱約約的、極不自然的香粉氣味,人偶師聲音近乎輕柔地說道,“……你就要後悔了。”
後不後悔是以後的事了,怎麼也得把眼前這一關過了再說。林三酒喘着氣,將她是如何遇見土豆兄弟、他們在副本又做了什麼,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人偶師——好在後者是見過她後背上那半截人的,總算是藉此贏得了一點兒信任。
叫林三酒也覺得有點兒意外的是,一直等到她話說完了,便利商店裡依然靜悄悄地,沒有一點兒異樣。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彼此都對這個副本的走向有些疑惑。見人偶師對她擡了擡下巴,林三酒呼了口氣,走到了收銀臺旁邊。
“有人嗎?”她喊了一聲,左右看了看,不過謹慎地什麼也沒碰:“我買東西。”
印度口音的喇叭在收銀臺後方的牆上問道:“克利夫蘭夫人,想要點什麼?”
“嗯……”林三酒指着一包口香糖道:“這個好了,多少錢?”
她話音纔剛剛一落,一股震耳欲聾的音浪頓時從喇叭裡直撲了出來,猶如實質地打了上來,震得林三酒頭昏眼花,連腦子都麻了——“錯誤答案!錯誤答案!”
什麼玩意兒?
這音浪太強了,林三酒感覺自己簡直像是被重重扇了好幾巴掌,沒想到接下來的卻還一波比一波高:“克利夫蘭夫人,我對你太失望了!”——緊接着,猛然只聽一陣玻璃炸裂的嘩啦啦碎響,她回頭一看,發現離得最近的冰櫃門竟然都被震碎了,玻璃碎渣四濺了一地。
買個口香糖,有這麼大罪過嗎?
好不容易等音浪消退了,二人等了一會兒,但喇叭裡卻再也沒有了聲息。僅僅從剛纔幾句話來看,除了得知“林三酒不能買口香糖”之外,幾乎什麼信息也沒有。
“有點兒古怪。”人偶師從她身後走了出來,輕聲道:“一般來說,副本在開始的時候,總應該把行動規則解釋清楚的。”
“是啊,至少也應該說一聲達成什麼目標才能離開副本,這兒卻什麼也不告訴我們。”林三酒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被震得跌坐在了地上,一邊站起身,一邊揉着嗡嗡作痛的耳朵。
“誰跟你是‘我們’。”人偶師頓時皺起了眉頭。
“我猜,他們既然掌握了這個副本的數據組成,”林三酒對他充耳不聞,繼續說道:“有沒有可能……他們把介紹行動規則的這一部分給刪了?”
人偶師沉沉地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真要是這樣,可麻煩了……林三酒嘆了口氣。那就意味着,他們兩個必須以自己爲代價,去一點一點試出這個副本的運行規則。而且不用問,人偶師是一定會把她推到前頭去的。
抱着一點兒僥倖,她揚聲問了幾個自己應該買些什麼、買錯東西又會怎麼樣的問題;不過正如她所擔心的那樣,喇叭裡什麼聲音也沒有傳出來。
“他們想要得到我們的內部信息,所以把我們困在了副本里。”林三酒不敢用【意識力擬態】,所以儘量靠自己分析着眼下的情況:“也就是說,咱們要是倒了黴,在這裡落得的下場,是有助於他們獲取信息的……”
“你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人偶師涼涼地打斷了她,“副本里的下場無非是或死或傷,誰不知道要避開這種情況?少點廢話,你去那邊,我留在這兒,分頭打探一下環境。”
他指的地方,是店內幾排貨架。
林三酒倒也沒更好的辦法,只好點點頭走向了邊角的貨架;只聽身後“咯”地一聲,她再一回頭,發現人偶師腳邊多了一隻鵝。
【盜墓之鵝】
據傳在剛剛打開一座古墓時,盜墓賊們總是先用繩子綁住鴨鵝,先將它們放進墓裡,探一探裡頭有沒有毒氣。這一隻大鵝探路的經驗十分豐富,在盜墓行爲遭到了國家打擊之後,被高薪返聘作爲勘探其他環境的先鋒。
“有它,怎麼還讓我去?”林三酒頓時睜大了眼睛。
“你是這隻鵝以外的補充手段。”人偶師瞥了她一眼,那隻大鵝搖搖擺擺地衝進了貨架之間。
可惜自己身上沒有這麼方便的道具……
林三酒暗暗嘆口氣,卻不願意叫出武器來;她動用的能力越少,那些數據體得到的信息就越少。她四下一看,順手抓起一隻鐵線購物籃,在人偶師“嗤”的一聲裡,走入了貨架間的過道。
一擡眼睛,她呆住了。
進來以後,貨架間就再也不是剛纔看見的樣子了。架子筆直升入空中,如同兩排高高的峭壁一般,頂部沒入了昏暗裡,將身高近一米八的林三酒襯得如同一個小孩。
不管是往前看,還是回過頭,身前身後的過道都看不見盡頭了。幽暗的微光不知從哪兒灑下來,卻照不亮遠處,貨架遠遠地鋪伸出去,融成了一團黑暗。
貨架上的千萬件商品,包裝都褪了色,又蒙了塵,一眼望去,盡是灰濛濛的一片。細小顆粒漂浮在空氣裡,被角落裡厚厚的蛛網捕捉住了,成了掛在空中的一層層髒灰。
林三酒高聲喊了幾句人偶師,然而她的聲音迴盪在高高的天花板下,激起了好幾道迴音,也沒聽見對方的迴應。她想了想,將籃子抓緊了,慢慢地朝前走去。
這一排架子上,整整齊齊地排列着各種各樣的膨化食品。一筒筒薯片上的圓圓笑臉,一路伸展至貨架末端;雖然包裝都黯淡陳舊了,還是能瞧出代表不同口味的顏色,只是都灰灰舊舊得如同老照片一樣。
林三酒走到了第一個架子尾部,側耳聽了聽,商店裡一片寂靜——無論是人偶師還是那隻大鵝,都銷聲匿跡了,連一點氣流波動都覺察不出來。
正當她邁出一步,打算跨進過道里時,這一步卻沒邁出去——她的背心領子好像突然勾住了什麼東西,又把她拽了回去;林三酒心下一驚,連忙一擰頭,卻發現身後什麼都沒有。
她帶着驚疑,目光一轉,隨即凝滯住了。在她眼前的這一行貨架上,一隻薯片筒上印的圓臉商標,慢慢朝她轉過眼睛,兩撇鬍子一擡,笑了。
“要過去,就必須找出正確的那一個薯片放進籃子裡喲。”貨架上無數只薯片筒和包裝袋,一起望着她,尖尖細細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