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早晨,馮石先是上課,然後纔開始操練。
至於內容,並不是各種體能訓練,只是一個簡單而純粹的,服從性訓練還有協同性訓練,旨在鍛鍊其對命令的執行力,以及和其他士兵的協同配合。
山民這個羣體,生來桀驁,特別是十幾歲的少年人,相較於山外的平民,訓練難度更高,更容易出現各種事端。
就山外,許多豪強,都曾試過招募山民成軍,但成功者寥寥。
山民這個羣體,不但訓練成本更高,很難被訓練的聽話,還很容易出現逃跑的情況。
特別是足夠數量的山民聚集在一起,就算這些山民出自不同的山寨,也很容易的,匯聚成一個個小團體,古往今來,山民組成的軍隊整體譁變的事情不少。
不過,馮石這一批,得益於之前漫長時間的故事洗腦,早上的時候,在木屋裡,上課又上的熱血沸騰,後面的操練,雖然很枯燥,帶隊的老卒也很嚴厲,操練的內容,更是讓自由慣了的他們非常的不習慣,但在情緒上,衆人也只是低沉,並未出現退卻的想法。
就應天軍,對於新兵,在剛開始的十天,是允許後悔的,不過,一旦後悔的,卻是不能直接回家,而是要後續,給應天軍,種上一年的地。
要是過了十天,再後悔,那就是軍法處置了。
這樣的規矩,在這個時代,無疑是天大的仁慈,畢竟,在山外,古往今來,對於逃兵,都只有一個應對方法,那就是,殺!
對此,趙成卻是想以這批底子清白的山民,打造出一隻強大的精銳部隊,如今算是在打根基,將一些意志不堅定的山民篩選出去,反而是一個好事。
這第一天的訓練,尤爲重,除去中午休息了一個時辰外,一直到夜色降臨,才終於止歇。
而待到馮石這些人吃飽,並睡下後,早上給他們上課的道官,卻是來到了他們的木屋裡。
這木屋修建的很大,畢竟就地取材,木材不缺,地也不缺,屋子也並非是大通鋪,中間用了木條隔開,一個屋子,正好是二十人,卻是讓這些新兵,同吃同住,以提升默契。
道官過來之後,也不提白天的操練,和後續的訓練,而是關切的詢問衆人的身體狀況,問詢是否吃得消,之後,又是開始和衆人聊家常,說了一些自己家裡人的情況,徹底的將話題打開了。
一個個新兵,或多或少的,都說到了家裡的情況,到了這事,這些新兵和道官之間的隔閡,卻是一下子消弭了大半。
再然後,道官便是開始似做無意的引導話題,讓新兵們,述說自己的想法。
有人說,自己想要出息,想要媳婦,道官便會笑着說,山外好生養的女人,數不勝數,只要能立功,以後娶幾個都沒有問題。
也有人說,自己只是想吃飽,家裡兄弟太多了,糧食不夠吃,地也不夠分,又說,要不是大將軍發了糧食,這個冬天,自己的弟弟,或許要餓死幾個。
那人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其他的人也很平靜,因爲這種事情,在寨子裡,太常見了。
山裡的確是沒有賦稅,且看起來山林廣大,地想怎麼種就怎麼種。
但實際上,山民們能種地的地方並不多,也就寨子周圍那一片,更遠一些,就不好打理了。
自然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一塊地,在氣候適宜的時候,幾日時間,就能長滿野草。
再就是野獸蟲蛇的問題。
再一點,就是土地頻繁種植,有無足夠的肥料,會變的貧瘠,只能通過荒廢一段時間的方法,來提升肥力。
而面對山裡的野獸,哪怕是幹練的獵人,遇到猛獸,也是非常危險的。
也只有在寨子周圍,纔會出現單獨狩獵的情況,稍微深入一些,都得是三五成羣的組成狩獵隊。
再加上,沒有足夠的肥料,哪怕精耕,糧食的產量也非常有限,哪怕是山裡,孩子一旦多了,吃不飽也是常態。
也只有應天軍,都是悍卒,無懼猛獸,再加上人數衆多,這纔可以在山裡大規模燒荒。
至於少生孩子,以減少糧食消耗,這個時代孩子的夭折率又高,生少了,家庭的風險承擔力也就弱了,一個不慎,就是血脈斷絕的下場。
而面對這樣說的新兵,道官先是說,這就是大將軍的恩德了,在山外,可沒有冬補這個東西,許多家裡,一到冬天,就得死人,要麼是老人,要麼是孩子。
也只有大將軍,乃是黃天降世,天神一樣的英雄人物,不但用兵如神,更有天大的慈悲之心,三百斤糧食不多,這放到一個家裡,卻是足以在關鍵時候活命。
之後,道官又說,要是自己可以早點遇到大將軍,自己的老母親,或許不會餓死在那個冬天了。
而提到大將軍,新兵裡,本就善談的馮石,更是激動起來,直接高談闊論,言道,自己之所以參軍,便是仰慕大將軍的英明神武……
這一通長談,到這裡,氣氛卻是逐漸熱烈,而一直到夜色有些深了,這一番談話,才終於結束。
而這樣的事情,並非是發生在這一個地方,這一批的新兵,都遭遇了類似的事情。
本來新兵剛進軍營,拘束的生活,讓他們心中難免有些不舒服,但一番閒談下來,軍營似乎一下子也沒有那麼陌生了,心也安了許多。
等到談話結束,道官們也沒有直接回去休息,而是用炭筆,在一張木片上勾畫。
這木片上,赫然是用炭筆書寫出來的一個表格樣式的東西,上面有着一個個新兵的名字。
名字排成一列,而在第一排,赫然有着,諸如:純善、桀驁、兇惡、冷漠、木訥……,等等字樣。
其中一個道官勾畫完成後,想了想,又在表格最下面,寫了一句,馮石數次對大將軍表示欽慕,可重點觀察。
之後,這批木片被盡數教到了一人手上,並歸了檔,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木片便出現在了趙成的桌子上。
這樣的制度,自然是趙成制定的,就如今而言,其實還很粗糙,最關鍵的道官的素質,還良莠不齊。
但相較於山外那些豪強的練兵之法,趙成這種,無疑是領先時代了,從最基礎的地方,提升軍隊的忠誠度。
短時間之內,這個制度,或許還難以顯現效果,但時間長了,潛移默化,這樣的軍隊的凝聚力,是無比強大的。
甚至是,到了中期,某些優秀的道官,完全可以將他們散開,散到神州大地上去,讓他們單獨的組織小支的隊伍,用以破壞敵人的大後方。
近現代的時候,便有人用了類似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