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的夕陽照進巷子裡,巷子裡左右無人。
女孩取下鴨舌帽,從裡面拿出一個皮夾子,在手指頭上轉了轉,得意洋洋地蹦跳着。
夜楓站在巷子口,冷不丁地說了句,“果然是個小偷!”
女孩腳步驟然停止,轉過身來發現是夜楓兩個人。她走上來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說小子,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偷東西了?”
女孩亂蓬蓬的頭髮自帶天然卷,雖然臉上刻意抹了泥灰,依舊遮不住白皙的皮膚。兩隻大黑眼珠滴溜溜地轉着,挑釁地看着夜楓兩個人。
夜楓並不驚訝她是小偷,驚訝地是這錢包剛纔還在大肚子的身上,現在怎麼又到了她手上。剛開始以爲看錯了,現在仔細辨認了一下,確實就是那個錢包。
他並不想和女孩過多糾纏,“你偷錢當然不關我的事,我只不過是想確認一下,看來今天沒有人冤枉你。”
說完拉着秋歌就要離開巷子口,
女孩抱着雙手甩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在後面。被兩個人忽視的她興致全無,朝着夜楓喊了一聲,“喂,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不是我夜仙兒不懂規矩.....”
夜楓愣了一下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仔細盯着女孩。
女孩被他從頭到腳地打量着,心虛地漲紅了小臉,“....見面分一半!”
“你姓夜?”
“啊?嗯!”女孩點點頭,很快又搖搖頭。
夜楓這纔想起,自己其實也不是姓夜,根本就沒有這個姓。其實秋歌也不姓秋,夜楓秋歌是他們的名,姓被人隱瞞掉了。
“哦,那打擾了!”夜楓很禮貌地回了一句,“偷來的錢我們不稀罕,你自己留着吧。”
這種禮貌深深地刺痛了夜仙兒的心,她自詡的一身本事,連叫花子都是這樣的不屑。她偷來的三萬塊足夠半個月生活,兩個撿垃圾的似乎並不在意。
看着夜楓離去的背影,她有一種挫敗感和報復的想法。
夜楓依舊尋找着車轍的印子,憑着前面熟悉的記憶,很快在成華大道十字路口找到了小轎車拐彎的地方。這個車輪上卡着一塊石子,在地面上劃出的痕跡很好辨認,車就停在一個巷子口。
巷子裡偶爾有進進出出的人,盡頭處是一片普通居民區。從坑坑窪窪的地面,長滿雜草的假山和公園,以及鏽跡斑斑的瓷磚可以看出來。這個小區在很久以前是風光的,不過現在已經沒落了。
二十多年前能夠住進這樣的房子,絕對不是一般的人。那是浩劫過後,第一批有絕對實力的人。
不過現在這些人,大都是上班族或者做生意的,比貧民窟的工人強很多。
保鏢跟着司機靠在圍牆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皮鞋在地面上拱出一個小土坑。
夜楓佝僂着身子讓秋歌躲在一邊,他自己撿着垃圾靠過去。熊老闆手下很多人是見過他的,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你看人家現在多有錢,老公死了,幾個姨太太也死了。跟這小白臉感情這麼好,還不如把他弄到府裡去....”
“弄府裡去不大方便吧,這上下幾十口人,閒言碎語的....”
“人家在乎個屁,我們不過是一羣下人。你要是說三道四,還想不想留着自己的飯碗?”
“私底下呢,大家還不得議論?”
“私底下?這幾年又不是沒人議論。這事大家早就知道,可是誰敢亂說?”
夜楓聽了個大概,三太太是出來見自己的小白臉,而且已經來往了很多年。爲了摸清楚具體的位置,他決定繼續深入居民區。
經過小轎車的時候,他找到了三太太下車的腳印。這是一雙腳跟磨損的高跟鞋,步伐大概在三十公分的距離。步伐間距均勻深淺一致,看起來行人輕車熟路心態穩定。
居民區的房子有好幾十排,五層高的樓房都沒有門牌號,夜楓順着腳印走到第七排的樓門口才停下來。
傍晚的時候,樓房裡的人進進出出,下班的人提着菜開始回家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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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的人端着鍋碗走到樓下的簡易廚房裡,又把飯菜從簡易廚房端到樓上。
廚房裡的油煙和嗆人的柴火煙霧瀰漫在樓房之間,夜楓嗅着這柴火煙霧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忍着飢腸轆轆的肚子,把周圍的垃圾全部撿了一遍。看到撿垃圾的夜楓,居民並沒有太多的厭惡和警惕。
眼看天色已經黑下去,樓道里才響起高跟鞋的聲音。
夜楓正要躲開,身後有人拍了他一下,“小樣兒,你這是踩點嗎?”
夜楓嚇了一跳,耳聽着高跟鞋已經到了樓門口。他急忙朝着第八排的樓房繞過去,夜仙兒抓着他的竹簍,不依不饒地追在後面。
他好不容易躲開三太太的視線,夜仙兒對着他的頭上就是一巴掌,“小樣兒,還敢說我,你知道這是誰的地盤不,就敢這麼明目張膽的?”
“你的地盤?”
夜楓探出腦袋,看着三太太優柔大方的扭着胯,手裡提着一個小包包,朝着小轎車走去。
他想,三太太接下來肯定是要回八棟別墅,也許孟班長已經在別墅附近等候了。
“大飛的地盤你也敢踩,發現了把你小腿撅了.....”
夜仙兒總算揪住他的小辮子,好一陣數落,“幹我們這行的,這點規矩都不懂,你還怎麼在道上混?”
夜楓輕輕推開她,“我們這行和你不一樣,我們是哪裡有垃圾就到哪裡!”
說着他將半竹簍垃圾傾斜了一下,對着夜仙兒的眼睛,“自食其力不丟人,好好的非要做小偷?”
夜仙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如同喝了老酒一樣,“賤骨頭,說什麼呢?我夜仙兒是不是小偷,我是大盜。我是聞風喪膽的暗夜精靈,跟風一樣來去無影蹤!”
她握着粉嫩的拳頭,對着夜楓鼻子上就是一錘,“人見人怕,鬼見鬼愁,居然敢瞧不起我。”
夜楓捱了一拳頭,捂着酸痠麻麻的鼻子,瞪着夜仙兒氣急敗壞的俏臉蛋,“大姐,我沒有惹你吧,你還講不講道理?動手的時候能不能打聲招呼?”
他管不了夜仙兒,趁着她不注意頭也不回地跑了。
夜仙兒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拳頭,對夜楓的落荒而逃心滿意足。
樓房裡一個病怏怏的年輕人走了下來,他捂着嘴巴咳嗽了兩聲,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朝着街道的方向走了出去。
夜楓回頭看了一眼,年輕人的黑眼圈格外醒目,烏黑的嘴脣看起來像是中毒了。雖然身材高大還有點帥氣,但蒼白的臉色和他的年齡很不相稱。
“小白臉?”
夜楓對他第一印象就是如此,又小又白的一張臉。
年輕人看到夜楓看他,不好意思地擠出一絲微笑,拿出手絹在嘴巴上擦了擦。
他發黃的白大褂和胸口的十字架,便知道是附近醫院的護工。醫生是不會穿着白大褂去上班的,都是到了地方纔換衣服。
秋歌看到夜楓跑出來,抱怨道,“楓哥,你怎麼這麼久纔出來?那老孃們早就走了,我們還是快點吧。”
旁邊白大褂的人一愣,看着兩個人眼神怪怪的。
夜楓立刻反應過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也許這個人真的就是小白臉。
他對着秋歌就是一巴掌,“叫你亂說,人家還是個小姑娘,你老孃們、老孃們的亂叫....”
夜仙兒還跟在後面,聽到兩個人的對話立刻甩開細胳膊細腿追了上來,“好啊,你們敢叫我老孃們,看我不收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