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號醫院的門口,孟班長推着一輛三輪車,車上躺着血呼啦啦的程華。
來這裡之前,程華刻意將繃帶扯了,胸口上兩個血骷髏,手臂上還有一道子彈的擦痕。這三道傷痕都是從背後穿過的。
胸腔裡的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按照道理來說,只要堅持使用消炎藥,傷口便可以慢慢癒合。
當孟班長去掛號要求住院的時候,醫院的趙醫生耷拉着臉上前檢查。
他手裡拿着鑷子,夾着翻開的皮肉掀開。傷口處一股烏血刺啦冒出來,程華疼得臉上大汗淋漓。
“傷口已經處理過,這縫合線你拆掉幹什麼?”
程華咬着牙:“自己縫的,有點感染了…現在身體不舒服,想住院看看!”
趙醫生一臉不爽:“死不了,有什麼好住院的?醫院的病牀這麼緊張,安排不了!”
程華從車斗裡強撐着下來,手裡提着一袋子錢,滿臉堆笑地遞了過去:“你就當個死人治唄,反正我也死過好幾次!”
趙醫生看着錢袋子挺重,臉色稍微好點。他毫不客氣地接過去:“先進去吧,傷口要重新縫合,我安排實習醫生給你清理創口。”
孟班長上前扶着程華,兩個人朝着二樓走上去。一樓後門已經鎖住了,他見四周無人往多走了兩步,看到了地下室的樓梯口。
趙醫生站在醫院門口和護士聊了幾句,便朝着後面樓梯走來。
孟班長聽到腳步聲退了回來,二樓上的走廊不過十幾米,兩邊都是病房,在病房的中間,有一個較大的房間,門口上的字標明瞭這是一個手術室。
手術室的門虛掩着露出一條縫。他順着縫隙往裡面看,裡面的陳設十分的簡單。房子中間除了一個簡易的手術檯,加上幾個電燈泡以爲,就剩下一個洗手檯。
在手術室的邊上,鐵架子上放着各種手術器械,還有各種瓶瓶罐罐。
孟班長一眼就看出,這就是個簡單的外科手術室。除了簡單的縫合傷口,沒有任何其他作用。稍微嚴重一點的傷勢,在這樣的條件下,基本上等於送死。
在十九區,基本上就是刀傷和槍傷。刀傷縫幾針,槍傷用棉球捅一下,裡面塞上一坨藥棉,縫起來就算是手術了。
趙醫生已經收了錢,不一會兒樓下就上來一個護工。矮矮胖胖的,戴着一副眼鏡,兩個酒窩在男人臉上很醒目。
孟班長想起夜楓的描述,便知道這就是他們綁架過的護工。現在這傢伙還在上班,聽阿驛說這個人老實膽小,大名叫姜峰。
“是你們要住院嗎?”男護工手裡提着一串鑰匙,稀里嘩啦地掏出一把來開門。
“你們就住這個病房,裡面的牀只提供一張,家屬不可以陪同。”他打開了門,走到窗戶去拉開窗簾。
這房間看起來很久沒有人住了,裡面的被子都發潮了,刺鼻的藥味直衝鼻孔。
程華微笑着打了個招呼:“你叫姜峰?”
姜峰一臉茫然,警惕地盯着他:“你們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道上的人都知道,大家都是滿口稱讚…”程華舉起大拇指:“這幾天恐怕要打攪你了!”
姜峰臉色一下就變了,看面前這個人的氣息和氣度,肯定是江湖上的狠角色。身上中了三槍,說話依然是底氣十足。
“沒關係的,我白天都在,有事找我就是了…”他一邊說一邊朝門口退去:“一會兒我來給你清理傷口…”
姜峰迅速地離開了,進了走廊頭上的盥洗室,去準備消毒的工具和清創的藥水。
程華依然笑着:“護工清理傷口,看來這醫院醫生夠忙!”
“怎麼說?”孟班長不解。
“醫院有活唄,要不是我錢多,估計進不來。你看這二樓,房間空了一半還趕人,哪有這樣的醫院?”
孟班長走到門口看了看:“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在對面圍牆邊等你,記住我們的信號。”
“你還是先回去,事情不會那麼容易。阿驛說過,晚上所有門窗都要鎖住,而且還有保鏢巡夜。”
“那你的意思是,只有白天才有機會?可白天人多眼雜…”孟班長看着姜峰推車過來了,突然想起來他手裡的鑰匙,應該是放在哪裡了。
“兄弟,這頭上是廁所嗎?”
姜峰詫異地瞄着他:“樓上怎麼可能有廁所,廁所肯定在樓下啊。你們是從別墅區來的嗎?”
“算是吧!”孟班長回頭衝着屋裡喊道:“我去上個廁所,一會兒就回來。”
他順着樓梯輕手輕腳地下了二樓,來到一樓樓梯口的時候,朝着後門走去。後門已經關上了,孟班長輕輕推了一下,發現鐵門已經上了鎖,外面還加了一把u型鎖。
“你要幹什麼!”身後有人吼了一聲。
他回頭一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處,一個保鏢坐在拐彎處,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想上個廁所。”
“門口,出門左拐!滾!”保鏢伸着棍子指了指。
孟班長尷尬地點點頭,看來現在加強了戒備。他只好皺着眉頭出了大廳,朝着左邊的廁所走過去。
大廳裡也有一個保鏢,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門衛室還有一個保鏢。廁所在住宿樓的下面,他還沒有走到門口就差點吐了。
地上到處都是尿漬,尿素刺鼻的氣味直衝腦門。病房換下來的包紮物和各種醫療垃圾,也都全部堆在洗手池旁邊。孟班長猶豫了一下,捏着鼻子退了出來。
“孟班長…”有人輕聲輕語喊了一聲。
他擡頭看見圍牆外面,有人探出頭來招手。孟班長狠狠地瞪了一眼,好在四下裡無人看見。
他若無其事地走出大門,迅速來到圍牆邊。一把將阿驛推着,拐過圍牆牆角來到側面。
“幹什麼玩意,誰叫你出來的?”
“沒事的啦,我化妝了的…”阿驛拍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有頭頂上的帽子:“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宿舍樓的地下室,和地下手術室是相通的,中間只隔一道門。”
“這道門雖然已經鎖上,但還是可以打開的。以前我進去過,就是用一道橫槓插着。你只要用一把刀,就可以把它挑開…”
阿驛邊說邊比劃,把裡面的情況說明白了:“孟班長,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不要給隊長說,我現在就回去啦…”
阿驛看起來氣喘吁吁,這一路他是跑過來的。
“行,你注意點安全。我先打探一下,這事兒急不來…下次遇到事情不要單獨行動。新員工的毛病得改改…”
孟班長囉嗦了幾句,回頭朝着街角四處看了看,在確定安全之後纔將阿驛推了出去。
阿驛拉了拉帽檐,他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一套女人衣服。如果不注意看他那張白色的臉,很容易把他當作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
他走路的姿勢怪怪地,身體前傾,屁股如同被拖着走的。很快就消失在醫院門口,朝着成華街道方向去了。
孟班長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往醫院門口走去。門口的保鏢見他進來,站起來一直盯着他。
他剛一轉身,巷子口走出去兩個保鏢。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快步朝着阿驛的方向追了出去。
大街上阿驛絲毫沒有停留,儘量避開人多的地方,順着巷子口鑽進了一個衚衕。他躲在衚衕的拐角處,探出頭來朝外看了一眼:“這些狗東西,鼻子還蠻靈的呀…”
他緊張地靠在牆壁後面,眼看着後面的人已經摸過來了。這兩個保鏢跟得太緊,以至於在東直大道上就被阿驛發現了。
整個大道上就三個人,他起初以爲是巧合,可是拐了好幾個彎,後面的尾巴還是沒有甩掉。
“怎麼辦?我咋就這麼沒有用!”阿驛再次探頭,發現兩個保鏢正回頭四處張望。
他猛地衝了出去,朝着對面的街角一溜煙地跑了。一路上他都在緊張的思索着,根本沒有時間回頭看。
回保潔公司,肯定會連累大家。
去八棟別墅,黃老闆肯定會上門抓人。耳聽得後面腳步聲越來越急,阿驛一狠心,朝着八棟別墅區的方向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