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破舊筒子樓組成了這片廢墟的建築主體,顯然都是70或者80年代的老樓房了,粗鋼管和鋼筋焊成樓梯扶手,牆壁上的牛皮鮮不知疊了多少層,將大部分牆壁都蓋清。
這些早已廢棄的建築物立在一大片院子當中,旁邊的一圈空地上稀鬆的綠油油野草從石頭縫或是地磚中露了出來,這地方顯然原本是水泥地面,現在大部分地方卻都已被剷起,裸露出底下的泥土,長着各種知名或不知名的野草。
幾個年輕人就蹲在這片疑似拆遷區的泥地上,頂着頭上烈日做着什麼細緻活兒。
“這兒應該很安全,這麼大一片範圍居然沒路走,我們走了3天了,車子只剩3輛,狀況也不怎麼好,該休整了。”一個長得極黑的年輕人抱着槍,不時轉頭打量四周。
“路走是什麼?”
“路倒是路邊倒斃的人,路走是喪屍。”那黑子道,又補充,“我發明的!”
“回去問問其他人意見吧。”腰間插着把斧頭的光頭年輕人說道,伸手掐斷一從長着細長羽狀嫩葉的野菜。
“太少了,一個涼菜都拿不出來。”一個瘦高年輕人掀開手中的塑料袋抖動兩下道。
持槍警戒的黑皮膚年輕人見狀舉起對講,“老周老周!我是黑子,找到什麼東西沒?”
“滋……老周收到,沒有特殊發現,不過我們找到了鎮上的小超市什麼的,現在過去看,我覺得這地方不錯,可以當作今晚營地。”
“好的,注意安全。”
這一行人,自然是餘念一幹倖存者了。
3天過去了,如果只算直線距離,僅走出200公里,至於繞的冤枉路,已經算不清楚了,里程錶上粗略算算,少說近600多公里。
許多地方大路走不了,小路也走不了的時候只能走野路,幾輛車都不是越野,SUV還稍微好一點,那輛麪包車實在夠嗆。
“這他媽哪裡是開車,分明就是在操車。”張志海這樣吐槽道。
進城是不會進城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進城的,只能靠在郊區野外瞎轉悠才能生存這樣子,這裡的喪屍個個都是人才,叫起來超好聽的。
上午車隊誤入喪屍包圍圈,回去的路被喪屍擠滿,前路又被兩三輛轎車堵住,只好駕車強行撞出去,出來之後,整個車頭都成了紅色,前槓脫落後,排氣扇也撞壞了,最致命的是右前胎輪轂被撞彎,餘唸的座駕因此報廢。
都擔心離開深圳後找不到食物和水,這時候才發現超額帶了太多,挑揀一些必要的食物和用品轉移,剩下的全部丟棄,油箱裡的油也用軟管吸了出來。
人長時間不吃新鮮蔬菜,缺乏纖維素後容易便秘,倖存者此前都有十幾天都沒吃新鮮蔬菜了,餘念深深覺得中國人對青菜的感情是銘刻在骨子裡的,那些天不吃青菜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恰好野菜這東西滿地都是。
野菜的概念是指非人工種植的可食用植物,範圍和類型自然極廣,附地菜,灰灰菜,馬齒莧,芥菜,香椿,野韭菜,蒲公英等等,都是常見的野菜,富含礦物質和微量元素,口感和味道也各異。
由於日常運動量大,出汗量也大,高溫的夏季很適合食用一些清熱解毒,微苦爽口的野菜。
餘念小時候摘過,只認得蕨根、筍子、野木耳、野韭菜、這些好區分的,羅姨,老周,黑子都是認得野菜的,教了幾回,幾種常見野菜就成了最受歡迎的盤中餐。
“走吧,換個地方。”黑子道。
“汪!汪!”
“那是什麼?”
江薇一直忙着逗白牙,留意到它對着東邊一片種滿了行道樹的林子叫了兩聲。
“哪裡?”餘念一瞥,沒看到喪屍。
“在動的那個灰色東西。”江薇奇道。
幾個倖存者都被這對話搞得摸不着頭腦,細細辨認,行道樹普遍並不粗壯,整齊劃一按田字型種得整齊,幾人看了兩秒,不是很費力的在樹林背景中分離出一隻灰溜溜圓滾滾拉慫着兩隻大耳朵,低頭拱土的動物。
“我吃過豬肉,見到豬還真是第一次……”城市裡長大的江薇呆呆說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咔擦!
清脆上膛聲中,黑子蹲下身體,打開保險,興奮得面孔扭曲,聲音發抖。
“先別開槍!沒放血不好吃了!”餘念生怕他開槍,大急道。
吃了大半個月的熟食,包括江薇在內,幾個人眼睛都紅了,紛紛掏傢伙,聽到這話愣了。
抽出腰間斧頭,帶頭摸向那隻豬,身後幾人串在身後緊緊跟隨,靠近了察覺這隻豬已經有些瘦脫,看來末日之後沒了人喂,顯然伙食也不好……
“佩奇乖,別動,反正不是我們吃也是喪屍吃,它們還不懂做飯,要有當豬的本分。”張志海大約也是被新鮮豬肉刺激得失了智,嘴裡碎碎念道。
卻沒想到它警覺性已經被喪屍練出來,接近到約七八米距離,沒了草木遮擋,看到幾個鬼鬼祟祟的人類,嚇得有些消瘦的肥胖身子一抖,哼唧兩聲就返身鑽入林子中。
到嘴邊的肉豈能讓它飛了?喪屍都殺了多少,搞不定一隻豬?
餘念冷笑,對着飛速消失在叢林間的肥豬一指,大喊一聲:“給我追!白牙!“
……
4人期盼的眼神中,白牙一動不動,歪着腦袋看了看幾人,磨蹭半響,蔑視般輕哼一聲,那意思就差沒寫在臉上:豬都追不上。
“你賣什麼萌?!”餘念幾乎想罵狗了。
鄙視歸鄙視,德牧畢竟是專業對口的犬種,竄出去身子左右一晃,就同樣消失在參差的樹林中。
進入樹林這類複雜地形,幾個人興奮之餘還是留了心眼。
“注意觀察!死人太多就回去!”江薇喊道。
如果有不認識他們的人,看到的畫面正好是一羣穿得五花八門的社會青年手持斧頭砍刀在追趕什麼東西的畫面,怎麼看……也不像好人。
“那邊!”黑子體能最好,一路頂在前面,循着白牙的吠聲,往一個方向一指,一豬一狗出現在視線中。
這片林子沒有餘念想象的那麼縱深,他們幾乎已經穿出樹林了,豬被白牙咬住一隻耳朵,撕得鮮血淋漓,幾乎快要掉下來,倒在地上掙扎,疼得無法動彈。
黑子衝到它們身邊,一摸索,一臉喜色的把皮帶解了下來,套在豬腿上,用力一勒,卡扣式的皮帶直接摳進了豬肉裡,這下豬都知道不對了,瘋狂掙扎起來,淒厲的豬叫聲在林子中迴盪起來。
呼呼……
緊隨其後的三人終於追上,還未靠近,江薇的視線已經越過一人一豬一狗,看向了林子外面,腳步隨之停下。
……
幾輛髒得快要分不出顏色的車停泊在路邊,車頭朝着岔路口,其中一輛suv的車頂上,劉然正站着輪守,留在車隊的只有他、草莓、農國章、羅姨幾人。
大半個月過去,他的頭髮已經褪去了大半截顏色,只剩髮梢還有一些黃的痕跡,一開始衆人很不習慣直接喊他的綽號,等喊習慣了,他的真名反而不提了。
如果是在末世前,他和這些人是怎麼着都混不到一起的。
像他這種類型的賊如今越來越少了,同行的人很少有像他這樣堅持練“手藝”的,多數都屬於半偷半搶,開鎖用鋼筋剪,劉然是不大看得起這些同行的。
雖然因此被戲稱爲俠盜,但自己做的都是些什麼事兒自己心裡再明白不過了,盜竊是爲了生存,那也抹不消他是個賊的事實。
他不是什麼好人,他們這類人從來都是和正常社會脫節的,都過着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日子,或許今天還在哪兒瀟灑,明天就吃公家飯去了。
偷東西的,眼睛都毒;
災變後,他被餘念幾個人救出來,這羣人裡面看似都是普通人,但沒有一個傻的,傻的人活不了這麼久。
他沒讀過什麼書,也沒有過正經工作,不屬於“正常人”。
階層差距擺着,又不是一類人,有時候能察覺到其他人用有色眼鏡看他,他也不太在乎了;;活人實在太少,在一起算是互相有點了解,還算得上安全,稀裡糊塗就跟着一起了。
“我開會兒空調,你們要不要進來?”
不管車頂的劉然(黃毛)怎麼想,車內羅姨看一眼後座上熱得煩躁不堪的草莓,對蹲在樹底下吞雲吐霧的禿頂科學家叫道。
爲了節省汽油,汽車在行駛的時候統一是不開空調的,全靠吹風降溫,開起來曬得厲害點兒還沒什麼,停下來後就有些熱得受不了了。
砰砰!
車頂被踩了兩腳,農國章趕緊搖下車窗,一部黑色對講機被送了下來。
“餘念找你們。”黃毛簡單道。
“滋……羅姨在嗎?”
“小余,什麼事?”
“我們發現了一片橘子林,還有人居住,你們也過來吧。”餘唸的聲音從對講中清晰的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