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潼的城門現在已經被大批羌胡騎兵堵住,剛纔成功衝入城門的先例給了他們莫大信心,當然他們現在也不知道衝進城去那幾個勇士怎麼樣了,“只要衝進去,那些只會躲在城牆和盾牌後面的漢人就傻眼了!到時候怎麼搶怎麼殺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邊靖就是抱着這種想法的人之一,在識破城內騎兵假冒馬家的計謀後,他對自己的判斷力又多了一層信心,現在眼看其他人已經要搶到前頭,忍不住心中大急,拍馬就往上衝去,反正現在梓潼城門已破,城門口幾乎看不到漢軍了,身邊還有幾百鬥將,有什麼好怕?
唯一可慮的是那個手持大刀,留着長鬍子的漢將,好在他現在在城外被大批遊騎拖住,進退兩難,至少一時半刻脫不出身來,等他真的殺回來,這座城都被燒掉半邊了!
“搶錢,搶糧,搶女人!”他身邊的兩名騎士嗷嗷叫着超過了自己。
邊靖眼中也燃起了嗜血的慾望,他舉起刀,也跟着喊起來:“搶錢!搶糧!搶——”
一聲巨響,把他的話堵在了喉嚨裡沒說出口。
梓潼城門處煙霧升騰,砂石混合着冰雪落到邊靖身邊的地上,同時摔下來的還有一些人體的部分,其中一個就是剛纔衝上去的騎士,不過現在他只剩下了腦袋、脖子、胸部和左手的一部分,他的臉上還保持着驚恐的表情。
“這是……?”雖然知道城內還有幾個強力的漢將,但邊靖心中升起的是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死者表情好像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他勒住坐騎,驚疑不定地望向城門方向,這時候更大的喧譁聲從那邊傳來,那是帶着驚懼的雜亂無章的呼喊,沒有什麼具體的意義,但情況是怎樣卻一目瞭然——剛纔還爭先恐後要往城裡擁的羌胡勇士們,現在都是臉色難看,不顧一切地調頭往回跑,就像是退潮的潮水一般。
“怎麼了,這幫小子跟見了鬼一樣。”一個年紀大一些的羌人騎士也策馬來到邊靖旁邊,提出和邊靖一樣的問題。
邊靖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我們是不是該離城門遠點?”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族內最彪悍的勇士……”那騎士的話突然頓住,邊靖的眼睛瞪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一面“馬”字大旗,衝破飛揚的塵土冰雪,衝破潰散的羌胡騎兵,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從城門裡面衝了出來!
“馬……”邊靖手腳冰冷,“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們還敢出來冒充!”
一員漢軍武將就衝在馬家大旗的前面,他身穿西涼軍常用的鎧甲,手持長槍,槍尖向前平舉,在他前面的人和馬就像被鋒利剪刀裁開的絲綢,完全被撕裂開來。當他衝到邊靖前方不遠時,邊靖終於看到了爲什麼這武將能夠一往無前:武將平舉的長槍槍尖冒出半透明金色鬥氣,這鬥氣將武將正前方整個包裹起來,就像一面半透明的金黃盾牌,然而這盾牌碰到的東西,都在一瞬間被完全撕碎!
這是堅不可破的牆,更是狂暴猙獰的牙!
看到這個場面,邊靖和身邊那個勇士完全想起了被自己刻意忘記的噩夢。
“馬家的西涼衝陣!”邊靖終於大聲喊了出來,不顧一切地調轉馬頭往回狂奔,而他身邊最彪悍那位勇士比他反應還快,已經往回逃出好幾丈去了。
這是馬家的人!是馬家的武將!馬家還有人活着!
邊靖都要哭出來了,剛纔他希望自己搶在所有人之前入城,現在他只恨自己爲什麼離梓潼城還不夠遠!
其他羌胡騎兵也認出了馬家戰騎標誌性的衝陣鬥氣,他們除了潰逃之外做不出任何反應,只會漫無目的地往四周逃散,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天知道馬家的人有沒有就在自己身後!
離得遠一些的部隊倒是還能保持一點鎮靜,邊章和北宮伯玉很快發出了命令:“亂箭,亂箭飛射!把那傢伙射死就好了!”
但是上千支強勁的飛箭,沒有一支能穿透那層衝陣鬥氣!馬字大旗依然在迎風狂奔,在旗下領頭衝陣的騎士自始至終沒有改變過姿勢,長槍向前,擋者披靡!突進,突進,如龍捲一般將前面的阻礙全部捲入,全部粉碎!
“到底那是誰!”眼看好不容易抓住的機會就要破滅,邊章氣急敗壞地大喊起來,“有沒有人知道的!”
很快就有人來報告了,只是邊章根本不想聽到這個答案:“大人,是馬超,是馬超啊!馬超回來了!”
“馬超!”這個名字就像有無窮魔力,周圍出現了明顯的騷動,有幾個膽小的部族首領聞言毫不猶豫地離開大隊:“集合,集合,我們的人集合,離開這裡!該死的,趁馬超注意我們之前!”
邊章開始後悔自己爲什麼要多嘴問兩句,現在士兵們連張弓搭箭的勇氣都要失去了。
恐慌在戰場上不可抑制地蔓延,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面前所向披靡的漢將是誰。
“馬超!是馬家的那個馬超!”
“馬家的人居然……沒有死完!”
“而且活着回來的是最可怕的那個!”
“不趁現在走的話就死定了,馬超不會放過我們!”
劉備站在梓潼城頭,看着混亂不堪的戰場。不止是他,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城下的戰局。
已經有接近一半的羌胡騎兵完全失去了控制,他們在戰場上漫無目的亂跑,甚至衝到別的部族隊伍裡去,帶動更大的混亂,而那幾百個人級鬥將現在也和普通雜魚沒什麼區別,只顧着自己逃走,連組成稍微像樣的軍陣再撤退都做不到。
而這一切,只因爲一面馬字大旗衝出了城門!就像是一條船破開水面順流而下,路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攔!
“久聞馬家的西涼鐵騎威震涼州,馬家大旗所至之處無有不從……”費禕喃喃自語,“一直以爲有誇大,現在才知道,還是往小了說的。”
“西涼馬孟起在此!”一口氣衝出老遠,沿途跪倒了不知道多少,挑飛了不知道多少,馬超終於放緩了腳步,面前的金黃色鬥氣也逐漸消失。他面前是幾千名羌胡騎兵,但是沒有一個人膽敢往前半步,他冷冷地將長槍舉起,“爾等是死是降!”
馬上就有幾百人不假思索地翻身下馬,跪在地上以頭搶地,連一動都不敢動。
剩下的士兵們臉色蒼白,不知如何是好,很快就又有一批人陸陸續續地下馬跪倒,直到這幾千人全部跪下,將額頭死死抵在地上。
“這樣不行!”邊章遠遠望着這場景,咬牙道,“我們這樣退走,就全完了!”
“那要怎麼做?”北宮伯玉也是臉色陰沉,“有誰打得過馬超?”
“不是單挑,是把所有的人聚起來!他再厲害也擋不住幾萬人!”邊章和北宮伯玉都是從馬騰時代開始就與西涼鐵騎敵對,心中的仇恨超過恐懼,反倒使他們能夠鎮定下來討論對策,而他們討論出的對策就是集中兵力圍殺馬超!
“我們不是怕了馬家,之前躲是因爲確實打不過馬家……今天不一樣,只有馬超一人,我們合力就肯定能殺了他!過了今天,不是我們重霸涼州,就是我們被馬超追殺得死無葬身之地!”邊章和北宮伯玉的意思很快就傳達了下去,開始陸續有大膽的部族首領帶着人馬過來集合了:“就算不賭這一把,馬超也不會放過我們!……攻打涼州城池,這本來就是必死之罪!”
馬超擡起頭,發現不遠處的丘陵上已經集合了近萬騎兵,他們密密麻麻地站滿整個丘陵,怎麼看都是不打算過來投降的。
“大公子。”一直跟在馬超後面的姜敘有點擔心地道,“他們似乎不打算逃走。”
“看出來了。”馬超回答。
梓潼城頭,劉備只能依稀看到那面縮成一個小點的旗幟,但旗幟不遠處那一大片羌胡騎兵還是分辨得出來的,至於他身邊比他視力好的人更多的是。
“馬超似乎在和敵人對峙。”法正道,“看來,三年的統治真空期確實讓羌胡部族的敬畏之心減弱了。”
劉備頓時有點心裡打鼓:“這麼多敵人,如果正面攻擊,即使是馬超大概也討不到好吧?……雲長,你要不要去幫他一把?”
關羽已經回到城內協助防守,不過現在也沒太多事情要做,馬超衝出城以後根本沒有羌人敢靠近梓潼城半步。聽到劉備的話,關羽也是眉毛一挑:“兄長,城池這邊……”
“關將軍還沒有出手的必要。”法正突然開口道,“馬家鐵騎橫掃西涼多年,正好讓我們看看馬家大公子有什麼本事。”
“藉助馬家的聲威,梓潼城纔算解了圍,馬超出什麼事的話豈不是前功盡棄?”
對劉備的問話,法正只是微微搖頭:“羌軍氣勢已衰,即使殺了馬超,他們也沒有餘勇攻城,只能退軍。”
“你就是打算拿馬超做個試驗對吧?”
“至少試驗的結果無論爲何,對我軍都有利無害。”
“你……”
張鬆趕緊打圓場:“呃,馬超真的危急時,我們還是可以幫忙的嘛,不一定要他死啊。”
“主公,羌軍開始動了。”趙雲突然出聲道。
丘陵上已經集齊了上萬騎兵,開始緩緩向前逼近。騎士們密密麻麻地站滿了整個丘陵,並且延伸到後方的平原,這支難得軍容整齊的部隊也吸引了那些還在亂跑的騎士,當他們意識到要做什麼的時候,奇妙的顫慄感覺幾乎流遍全身。
我們要殺馬超!
這是最好的機會!錯過今天,等馬家恢復元氣就完了!
不,只要馬超聚起一支超過三千人的騎兵,整個涼州,就又將是馬家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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