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王突如其來的笑聲在大廳裡迴盪,大家才突然想起了,當年靜安王是南宮公主的駙馬,他與林大人,算是對上了。
林大人沒有見過靜安王,只當他是亂黨,靜安王怎麼說,他都自巋然不動也。
“林大人如此慷慨赴死,有沒有想到自己的妻兒?”靜安王突的問道。
林大人眼中終是閃過了一絲波瀾,如今他兒子已成婚,女兒已出嫁,唯一心中覺得有內疚的便是南宮公主了,只不過忠義難兩全,若是他真的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彎腰的話,只怕南宮公主會再也看不起他。
“若是我家中人知道我爲大義而死,只會欣慰。”林大人淡淡的說道,他在死亡面前的輕描淡寫激勵了其他的臣子們,對,人這一輩子都多長?爲了大義而死,能被記在史書之中,也算是全了與聖上的這一番臣子的身份。
靜安王又笑出了聲來,“我覺得覺得可悲可嘆,南宮公主做了兩次寡婦,都是爲了皇權。聖上,你就沒有想過,讓林大人簽了這字,讓你可憐的妹妹能十全十美的過了餘生麼?”
自己妹妹若是真的當了兩次寡婦,又是誰的過錯了?第一次可以說是他求着妹妹嫁給靜安王,這第二次,可是他妹妹自己願意的,不過這也說明了,自己的妹妹沒有看錯人。
“第一次是我幫她選的,可惜我識人不清;第二次是她自己選的,選的是一個頂天地的好男兒。”聖上的雙眼如鉤子一般在底下臣子們的臉上掃過,大概是被林大人的話激勵的緣故,他們面上都凸顯了一副有些激憤的深情,似要將這一場熱血撒在大殿之上。
這樣就夠了,聖上緩緩的想到,人心是經不起考驗的。
“老三,你手腳動靜這麼大,以爲我真的沒防備麼?”聖上看向三皇子,面上全是作爲父親對於兒子的失望之情。
三皇子心中緊張,他狠狠的看向了聖上。
“你聽。”聖上指了指外面。
這時,宮外又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廝殺之聲。
衆大臣的背心隱隱的藏了一層汗,若是他們對三皇子降了的話,只怕九族的身家性命都難保。
“十幾年前你就輸了,何苦再回來呢?”聖上對靜安王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第一次見有人回來送死的。”
正在此時,有一個銀袍小將從殿外走了進來,那幾個黑衣人雖然想攔,卻被他身後的侍衛輕而易舉的制服了,“臣救駕來晚,還請聖上原諒。”
那銀袍小將聲音洪亮,臣子們都統統往他臉上看,這小將居然是朱世子。
朱家後繼有人了,到了這個時候,衆人的心中居然如此想到。
“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見深就是禮儀太多。“聖上揮了揮手,指着靜安王與三皇子道:“來人啊,將這兩個叛賊拿下。”
靜安王籌謀了多年,卻輕而易舉的敗了,他仰天長笑道:“我怎麼可能讓你抓住我?”說罷,他居然拿着手中的劍自戕了。
朱世子見手下的人沒有抓住靜安王,有些猶豫的看了聖上一眼。
聖上面上平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抓住三皇子。”朱世子對侍衛說道。
侍衛抓住了三皇子,三皇子在侍衛的手中掙扎道:“父皇,父皇,你看看我。”
聖上一雙眼睛波瀾不驚的看向了三皇子,似他只是他腳底的一粒塵埃。
“我纔是真命天子啊,我纔是!太子病危,若是亡了。你還有什麼別的選擇麼?”三皇子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自信,在侍衛的手下歇斯底里叫道。
臣子們紛紛低下了頭,三皇子這是瘋了?就算太子病逝了,還有四皇子與五皇子,怎麼看,也輪不到大逆不道的三皇子啊。
“誰說我病危了?”在大殿般的陰影處,走出了一人。
他穿着明黃色的太子常服,高挑秀雅、俊美絕倫,面對如此場景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越是輕描淡,寫越是說明了三皇子爲了權勢如小丑一般瘋了的模樣。
三皇子打量了太子一眼,他哪兒有病重消瘦的模樣。
“不可能,不可能。“三皇子有些癲狂的說道,“在夢裡,在夢裡,你明明是不知不覺的過世了的,皇位是我的,我纔是真命天子!”
三皇子的這番誑語,讓衆臣都覺得他只怕瘋傻了纔會這樣。
朱世子給侍衛使了一個顏色,那侍衛從懷中不知道拿出了什麼破布,直接塞入了三皇子嘴中,免得再說出任何大逆不道的話來。
“先壓下大牢。”聖上連看都不想看這個引狼入室的兒子一眼,冷漠的說道。
經歷了一場宮變,大臣們都有些精疲力盡,聖上卻讓宮女上了酒。
“今日讓衆位愛卿受了驚嚇是孤的過錯,我先乾爲敬。”聖上果斷的說完,一口喝了那杯暖酒。
聖上如此,臣子們也應當照做,他們將這暖酒吞在了肚中,卻遮掩不了隱隱犯疼的胃,不用說,他們已經知道,林大人與顧御史明兒只怕要加官進爵了。
在這個寂靜的夜裡,謹妃與平常格外不同,之前她都愛做賢良的打扮,往往穿的都是素色,而今晚,她卻要貼身嬤嬤將她打扮得富貴榮華起來。
只可惜,她那張蒼白的臉與這一身富貴榮華的裝扮完全不大相稱。
“嬤嬤,還有妝容呢?”謹妃靜靜的問道。
嬤嬤聽了,便顫抖着雙手爲謹妃上了一個精緻的妝容,並將一個牡丹花的花穗帖到了謹妃額間。
不得不說這位嬤嬤不愧爲謹妃最心腹的,她知道謹妃最恨的是林貴妃,而最羨慕的也是林貴妃,她今日爲謹妃的裝扮,是林貴妃經常用的。
謹妃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微微嘆了一口氣,她隱忍了多年,才換上了這麼一幅豔麗的裝扮,可是她的臉只堪稱清秀,一點都不襯這一套衣裳。
“連既生瑜何生亮都不是。”謹妃輕聲說了一句,嬤嬤站在一旁,只裝作沒有聽見。
突然之間,外邊起了喧譁聲。
“開始了?“謹妃自言自語道,若是三皇子成功了,他既然弒父逼父親立下聖旨,爲了名正言順,他便不會在孝字上面虧待她這個養母。她等着三皇子成功呢。
嬤嬤不敢說話,謹妃若是如她的封號一般謹言慎行的話,她還能得到聖上的供養體面到老,可她這麼多年的忍耐換來了最終的爆發,她孤注一擲的賭那麼一把,覺得自己會贏。
有機會贏,便有輸啊。嬤嬤抓住了心口的砰砰之聲,默唸着佛經,請佛祖看在謹妃這麼多年恭敬的份上,能給她一個好結局。
一個時辰過後,宮外又傳來了喧譁聲,一個小內侍衣冠不整的滾進了宮中,“謹妃娘娘,我們敗了。”
小內侍說完,絕望的閉上了眼睛,此事敗了的話,他們宮中的所有人都不會有任何好果子吃。
“敗了?”謹妃冷冷哼了一聲,“敗了。”
嬤嬤出聲正要安慰,若謹妃娘娘說對此事一無所知,大概還有一線生機。
“嬤嬤,我有些累,你先出去一下。”謹妃突的說道。
嬤嬤稱是,她在外邊守了十幾分鍾,覺得不對,回去看謹妃,卻發現謹妃已經用一根金釵□□了自己的喉嚨,氣絕身亡。
這根金釵,是當年她懷上孩子時,聖上賞的,可她的孩子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去了,她那麼絕望那麼恨,聖上卻不看她一眼……
“謹妃娘娘……”嬤嬤擦了擦眼淚,一頭撞上了旁邊的柱子,自盡而亡。
一場宮變悄無聲息的爆發了又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沒人知道這個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聖上第二日果然升了林大人與顧御史的官爵,並將三皇子全府貶爲庶人,謹妃由於參加了宮變,她的母家楊家全部株連九族,鼎盛一時的楊家便這樣退出了京城的舞臺。
這是聖上登基處置的第一個兒子,而這手段又如此的心狠手辣,一點都不像聖上平日的作風。
只不過臣子們細想,誰叫三皇子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若是他們還沒有死,兒子就想着謀求家產了,也是讓人憎恨的。
沒過幾日,三皇子居然在牢中因病而太子將三皇子病逝的消息告訴聖上的時候,聖上正處理完公務。
“死了就就死了吧。”聖上畢竟是踩着兄弟們的血骨上來的帝王,只要他狠下心來,三皇子對於他來說什麼都是。
太子並沒有對此做出評論,他只對聖上鞠了一躬,據他所知,三皇子牢飯中的毒,可是聖上自己身邊最信任的內侍親自放進去的。
三皇子一次又一次的踩着聖上的逆鱗,從韓妃、二皇子到靜安王,劍劍刺在聖上心中,若是時光可以重來,聖上只怕死都不會去寵幸那個看上去十分有心機的舞女。
三皇子的死並沒有在朝中惹來軒然大波,死了一個大逆不道的皇子,對聖上來說算不了什麼,對臣子來說也算不了什麼。
在衛珍莊子上的那些提心吊膽的女眷們,也終於回了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