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一聽張嬸給人接生過,趕緊道:"那就麻煩張嬸一趟了."
"那梅姨也跟着去,盯着點!"
孟夏點點頭,梅娘就叫了一聲,沒一會張嬸和鳳奴走了出來,那張嬸比三年前看上去更老了,原來只是花白的頭髮,現在全白了,看樣子,方南的出走對她的打擊實在是太狠了,全是那鳳奴,三年不見竟長成了一個大姑娘,生得脣紅齒白的,有方錦的模樣,便那雙眼機靈靈、水汪汪的,比她娘可出落不知多少.
鳳奴扶着梅娘,四人又冒着被火炮打着的危險,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回孟蘭蘭的院子.
孟夏沒想到自己生孩子是九死一生,那孟蘭蘭比她還嬌氣得多,陣痛了一晚上,哭得眼淚鼻涕漣漣的,只是因爲那連續不斷的火炮聲,所以還掩飾了一下她生孩子的悲壯.
張嬸卻說還早,只怕孟蘭蘭連這都忍受不了,真到生的時候,怕更受不得,把孟夏急得直搓手,這種痛苦,她償過,看孟蘭蘭生孩子,那真是自己生孩子的重現,但孟蘭蘭比之她來講最幸運的是胎位一直正常,只是羊水未破.
張嬸便讓孟蘭蘭該吃就吃,該睡就睡,還讓小丫頭扶着孟蘭蘭走走.
孟夏看着孟蘭蘭那張帶淚的張臉,簡直都知道孟蘭蘭在想什麼:這個時候你能吃得下,你能睡得着,還能走得動,你吃、你睡、你走走給人看看.
當然孟夏也不排除孟蘭蘭這一臉的淚有九成是爲沒有來的孟大茂流的,但孟夏知道那張嬸此話絕對不是妄言,如果這個時候孟蘭蘭不吃不喝,真到生的時候,怕真是沒有力氣了,大家都累了一夜,她趕緊讓小丫頭做好吃的,好喝的,因爲多了這許多人,那小丫頭一個人忙不過來,鳳奴就主動跟着到廚房幫忙.
孟夏看着鳳奴的背影,嘆道:"梅姨,真沒想到鳳奴長成個大姑娘了."
一提及鳳奴,那本來有點子木訥的張嬸也精神起來,梅娘也看了鳳奴的背影一眼道:"可不,這些年多虧了這丫頭,要不是她,你嬸呀..."
孟夏當然知道梅娘沒講完的話是什麼意思,見張嬸不放心跟着去了廚房,便問:"梅姨,這些年三哥沒有回過家嗎?"
"倒是回過幾次,不過每次回來都是急匆匆的,待了多久就又走了."
"三哥...三哥他都不照顧梅娘和張嬸?"
"他有他的事要忙,一人男人怎麼可能整日待在家裡."
"我看梅孃家裡的狀況和三年前還...,三哥怎麼都不管管?"
"你三哥怎麼不管."梅娘笑了起來,"有空就會回來督促鳳奴讀些書,每月還要給我好多家用,有時候是自己送回來,有時候是託人送來,我都給鳳奴攢着了,等給她說戶好人家,把嫁妝給備豐盛些!"
方錦的婚事,對於張嬸與梅娘來講,就是一場噩夢,所以梅娘這句話的內涵,孟夏完全明白,梅娘接着又道:"同兒還說院牆太破了,他要抽空夯夯,只是...只是他一直沒空閒!給他說親事,他都沒空去相."說到這裡梅娘偷偷抹了一下眼睛,孟夏自然知道一別三年,徐書同馬上就到而立之年了,就年紀,在大鵠,富貴人家估計都快當爺爺了.
孟夏只能安慰梅娘道:"梅姨,三哥那麼優秀,不是別人挑他,是他桃人家."
這話,梅娘喜歡聽,把眼睛抹了一把道:"梅姨就急他不去挑,就咱們住那條街,好多人家的閨女都願意."
孟夏挺嫉妒那些還沒婆家的閨女的,見梅娘心情好了,便岔了話問:"梅姨,三哥有沒有講這仗打完了,一家人是否還住在京州?"
梅娘聽了便道:"我們一家人在京州都住慣了,去哪兒?"
孟夏一聽咬了咬脣,徐書同顯然不想把他的任何事告訴梅娘,而將來要做什麼,同樣不會告訴梅娘,孟夏在心裡恨恨地罵了一聲:三哥你真...真是絕情呀!
鳳奴和小丫頭做好飯,也接近中午了,火炮聲慢慢變稀了,孟夏雖極想去關注外面的戰局進行得如何了,只是孟蘭蘭那樣子,她又不能離開.
孟夏心急如火,強行喂孟蘭蘭吃了大半碗飯,再讓小丫頭扶着孟蘭蘭走走.
那張嬸看着搖搖頭道:"富貴人家的夫人就是嬌氣,象我們生娃兒,跟屙泡屎一樣容易."
孟夏聽着張嬸如此粗俗的話,想想拋棄她的方仕隱,大約糟糠之妻不下堂,其實對於發達的男人來講,真的挺難,你想他要應付的場合都是富貴了幾代的人家.
梅娘不由得伸手推了張嬸一下,張嬸接過鳳奴遞過來的碗道:"生孩子那是力氣活,生方北兒、南兒那會兒,我還在推磨呢."
孟夏有些不解地問:"張嬸,你什麼時候還生了個北兒?"
張嬸有些聽不太明白,一邊往嘴裡刨飯一邊道:"北兒就是北兒."
梅娘嘆口氣道:"方北和方南是孿生兄弟,方南體弱多病,我們實在養不起,就把方北送人了."
孟夏愣了一下,一下想起那個與方南一個模子出來的李北,梅娘接着又道:"那戶人家原本是答應我們半年可以看一次的,誰知他們得了北兒,就違了約,後來沒見着了,有人說是去了南方."
如果李北真是張嬸的另一個孩子,孟夏認爲這張嬸前世不知道欠了方仕隱什麼,這輩子要這樣來還,不過孟蘭蘭再次陣痛,打斷了孟夏的感慨.
在孟夏心目中,那生孩子就是一生中最爲困難的事了,這孟蘭蘭生孩子和自己有得一比,自己那個時候外面有孟大茂和章飛鷹,她生孩子外面火炮聲不斷.
只是自己生孩子的時候,身邊有個徐書同,想到徐書同,自己又比孟蘭蘭幸運得多,想到徐書同,想到徐書同講的那番話,孟夏心裡隱隱做痛,此戰一結束,徐書同真會消失嗎?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講,此生都不能再相見?
張嬸聽見叫聲,搖搖頭站起來道:"去看看,去看看!"
張嬸這一看就叫了起來:"羊水破了,鳳奴,趕緊的,把水燒上!"
於是孟夏與梅娘都放了碗筷,孟夏一走到孟蘭蘭身邊,孟蘭蘭就抓住孟夏的手道:"二丫頭,我怕,你去叫大茂,叫大茂來!"
孟夏都不知道城頭打成什麼樣了,這會讓她上哪裡找大茂,就算她找着大茂,大茂也未必抽得出身來,但知道如果不答應,這比自己還嬌氣的孟蘭蘭怕真撐不下去,於是便握住孟蘭蘭的手道:"我去找大茂,但你得聽話,我去找的時候,你不許不用力生孩子!"
孟蘭蘭點點頭道:"我會用力的!會的!"
孟夏便放開孟蘭蘭的手走了出來,出來走到院門,把門打開,然後再猛地關上,見鳳奴用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便衝鳳奴招招手,鳳奴走過去小聲問:"孟叔叔,你在騙蘭姨!"
孟夏趕緊做了個"噓"的手勢對鳳奴小聲道:"隔會你進去瞧狀況,然後就出來告訴我."
鳳奴一下就明白孟夏讓她做探子,於是趕緊點點頭,一會跑進屋去問問狀況,然後跑出來就悄悄告訴孟夏.
孟夏就隨着鳳奴這麼跑進跑出,直到鳳奴跑到天黑,把外面的炮聲也跑沒了,她終於聽見"哇"的一聲,然後張嬸大聲叫道:"是個閨女,好俊的閨女!"
孟夏只差點沒把眼淚給流出來,孟大茂有個閨女了,不管孟大茂如何,這孟蘭蘭也有個企盼了.
孟夏看孟蘭蘭摸着孟曉的頭,不滿意地看着她,就鬱悶自己生完大豆豆就暈了,怎麼孟蘭蘭生完曉曉,就不暈,忙陪着小心地走過去道:"嫂嫂,那外面不是打着的,我一出去,全是兵,看得我頭都暈,實在沒找着我阿兄."
孟蘭蘭抹了一下眼睛,孟夏跟着魯婆子坐着月子,趕緊道:"嫂嫂,不能哭,不能哭,這個時候可不許哭的,以後眼睛會看不見的!"
"看不見纔好,你就哄我,早知道我就不生了,我以後都不要再看了."
"那怎麼行?"孟夏從來不知道生孩子還由得人生不生的,把孟曉接過來道,"這麼漂亮的閨女,不看着她長大,怕也只有你這樣的娘纔講得出來."
"曉曉!"孟蘭蘭一聽,立刻從孟夏手裡把孟曉搶了過去,孟夏哼了一聲道:"生孩子沒力氣,搶孩子力氣倒挺大的,你就放心好了,外面的炮聲停了大半宿了,天一亮,我就立刻出去找我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