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知道吃醋是什麼意思,認爲這是恥辱,那賀中珏忽鬆開手,提起桶往缸裡倒水,他一邊往缸裡倒水一邊道,“夏,今日,我多挑幾桶水。 ”
“爲什麼要多挑?”孟夏不知道賀中珏一鬆手怎麼從吃醋又轉到挑水上了,賀中珏倒完水一抹汗道,“夏不想再再洗熱水澡?”
孟夏臉一紅,不過她還真的想洗洗,這初潮弄得她手忙腳亂的,身上還特別不舒服,然後又聽賀中珏嘖了一聲道:“明明是很中意,偏裝出這副樣子。”
孟夏回過神才問:“你擔水爲什麼不扁擔,反用手拎?”
“不知爲什麼,用那東西挑着,水全漾出來了,還沒走幾步,這桶裡的水只有一半了,我看挑不到家就會漾完,所以乾脆一桶一桶地拎回來。”
“有人關心,難道就沒人教你嗎?”
賀中珏裝出幾分不解地問:“那夏想不想她教我?”
“那關我什麼事?”孟夏瞪了賀中珏一眼,卻見賀中珏的眼裡有壞壞的笑,不由得拿起水瓢想往賀中珏身上招呼,賀中珏輕輕避開又道,“可我不知怎麼的,別人怎麼教都聽不明白,夏快告訴我是什麼原由吧?”
孟夏手中的瓢到底沒有落下來,她是知道賀中珏這敗家子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猶豫一下把手探入懷中,就聽到桃櫻在院裡的笑聲,那笑聲分明是衝着竈房裡的賀中珏的,孟夏忽伸出手衝桃櫻笑的方向恨了一眼道:“在水裡放個瓢或者一片樹葉就不會漾了。”
“果然,夏一教,我就明白了,只是你怎麼不早教我?”
“我怎麼知道你連這不會。”孟夏看着賀中珏一頭的汗,輕輕嘆了口氣:這可是皇子皇孫,竟淪落到親自挑水的境界。
孟夏不由得走過去用袖子把賀中珏額頭的汗給擦了道:“你放着吧,一會我去!”
賀中珏一笑道:“夏,你對我真好。”
孟夏猛地想起剛纔賀中珏與桃櫻那曖昧的舉止,一轉身做自己的事去了,卻聽賀中珏又道:“聽人講過女人這個時候不要太操勞,也不要總摸冷水。”
孟夏當然知道賀中珏口中的“女人這個時候”是什麼意思,臉更紅了,好在賀中珏說完拎着空桶就走了,走到門口忽又轉頭道:“夏,我去挑水了。”
孟夏瞪了賀中珏一眼,賀中珏立刻喜孜孜地道:“夏一瞪我,我就特別有力氣。”
孟夏哭笑不得,還有喜歡被人瞪的人,本來惱着賀中珏與桃櫻苟且不清的,因爲他這一番關心的話,心裡又暖暖了起來,反正…
賀中珏尚算得上可造之材,把另一桶水拎回來後,便拿起扁擔,好一會,終於笨手笨腳地挑了兩桶水回來,但只是挑了半桶。
經過幾次實戰後,賀中珏把褲腳、鞋子全打溼完,終於成功地把滿桶水挑回了竈房,只是他這幾桶水挑下來,把從井邊到孟家竈房的路全打溼了,那餘氏進竈房、出竈房都在用怪異的眼打量着挑水的賀中珏。
孟夏叫了一聲“娘”,那餘氏回過神,嘖了好幾聲又搖了好幾下頭,才焦慮地問:“你這男人,以後怎麼過日子?”
孟夏也不知道以後怎麼過日子,只是知道這家是待不了一輩子的,遲早是要出去的,不是餘氏擔憂,她自己也擔憂。不過,照賀中珏眼下的情形,也許不用到離開家,他就會與自己分道揚鏣,孟夏在心裡嘆了口氣,一直沒拿定主意,以後離開家要不要帶賀中珏一起,現如今似乎越來越明朗了,光一個桃櫻就能把賀中珏勾搭走,她卻又十二分地不舒服。
餘氏見孟夏不開口,嘆了口氣,孟夏見餘氏擔憂,便從懷裡掏出那包好的一百錢遞給餘氏,餘氏打開紙包一看,嚇了一大跳推回給孟夏問:“你這是做什麼?”
孟夏便道:“娘,我和王玉又吃又住,如何好意思?”
“二丫頭,娘不是攆你們,娘…”餘氏說着眼睛就紅了,她用手背擦了一下眼道,“你阿兄念點書,你也知道早年就中斷了,但就因爲讀了這幾年書,那地斷不肯去種,家裡什麼都沒有,今秋迎了你蘆花嫂嫂,家裡連粒米都不剩了,你還有個小兄弟…”
孟夏摸着餘氏的肩道:“娘,我如何不知道,所以這些錢你無論如何且先收着,這樣我和王玉住着不愧疚,還可以堵那些長舌婦的嘴。”
“只是你哪裡來的錢?”
“王玉家裡在京州做着小生意,尚有些餘留,只是走得匆忙,也並未帶多少,一路上又花了不少…”孟夏講這番話的時候,帶了些虛榮的小心思,故意把賀中珏家裡說得不那麼差,當然實際上賀中珏家何止是不差,只不過現如今提到姓賀的,就有可能掉腦袋,那又是最差的。
“原來女婿家竟是殷實人家。”餘氏一聽立刻誇讚起來,“怪說不得,娘看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原來竟是公子哥。”
“娘,王玉家只是做小生意的。”孟夏生怕這餘氏以爲兩人多富有,趕緊着重提了“小生意”三個字,餘氏便道,“做小生意就好,那京州亂了,這親家母親家翁…”餘氏立即關心起賀中珏的父母來,孟夏便道,“本來尚過得去,只是這一亂,大家都起散了,也不知道公公婆婆的狀況。”
“等那亂子過去,再託你舅到京州去打聽打聽。”
孟夏不知道蘭坊離京州有多遠,自己被賣到相府,那舅尚未打聽過,怎麼又可能幫着打聽賀中珏家,不過孟夏可不希望他去打聽,因爲這都是自己編造出來的,於是嗯了一聲,餘氏才面有喜色地收了錢。
等餘氏走了,孟夏抹了把汗,嘆了口氣,然後就看到賀中珏在竈房門口探出頭,孟夏嚇了一大跳問:“你怎麼在這裡?”
“挑完水,在這裡歇呢。”
孟夏不知道自己與餘氏的話有沒有被賀中珏聽去,如果聽去了,那可真是件臊人的事,自己爲了堵這樣那樣的嘴,越來越把賀中珏落實成自己的男人了。
這一頓早飯,吃得並不歡暢,餘氏與王氏坐一張桌上,互不搭理,餘氏見賀中珏依舊坐到屋檐下去,用個碗撿了兩個大個的紅薯遞給孟夏道:“男人吃得。”
餘氏的這一舉動,讓王氏和桃櫻吃驚,讓蘆花也吃驚,孟夏忙謝過餘氏,舀了碗糊糊給賀中珏端了過去道:“這是娘給你的。”
賀中珏看了孟夏一眼,那眼神讓孟夏很不好意思,這種待遇本是自己拿出一百錢換回來的,所以瞪了賀中珏一眼,把那食物塞到賀中珏的手裡,本想轉身回屋裡,看見賀中珏打溼的褲子和鞋子不由得又問:“不冷嗎?”
賀中珏看着孟夏搖着頭道:“你一瞪我,我就不冷了。”
於是孟夏瞪了賀中珏一眼,轉身回了屋子,吃過早飯,那王氏和桃櫻就到院子裡曬太陽了,孟夏怕累着蘆花,忙把桌上碗筷撿完,心裡卻盤算着如何把這對不做事只吃喝的婆媳打發出去,蘆花拿了一條大茂的舊褲子道:“你男人的褲腳全打溼了,你就不怕把他凍着。”
“謝謝嫂嫂。”
“快去給他換了吧,這裡我來。”
孟夏才接了褲子回了柴房,那倒在地鋪上的賀中珏一見孟夏立刻叫了起來:“夏,我的肩好痛,你給我揉揉。”
孟夏瞪了賀中珏一眼,把褲子遞給賀中珏道:“快換了。”
賀中珏立刻爬起來把身上那條褲子脫了,孟夏沒想到賀中珏說脫就脫,不由得叫了起來:“你…你怎麼也不背過去?”
“爲什麼要背,我是你男人,這可是你自己講的。”賀中珏拿過孟夏手裡的褲子,嘻皮笑臉地又抓住孟夏的手道,“夏,幫我揉揉肩,犒勞犒勞我吧,我今日好辛苦的。”
對賀中珏有些氣有些惱還有些心疼的孟夏,真想甩賀中珏一巴掌,一個大男人挑幾桶水,還有不少是半桶,就辛苦來辛苦去的,還要揉揉,那蘆花每天干那麼多事,誰給她揉?
賀中珏卻不知道孟夏想甩他巴掌,抓住孟夏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道:“快,快!”一邊催着孟夏揉肩一邊把褲子往腿上套。
看着賀中珏笨手笨腳套褲子的動作,孟夏想到人就算落魄了也曾經是皇子皇孫,還是個連衣服都沒自己穿過的皇子皇孫,卻淪落到給自己家挑水,纔在手上用起力給賀中珏揉起肩膀來。
賀中珏立刻美美地哼了幾聲,然後講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夏,我覺得你對我很莫名其妙。”
孟夏有幾分不解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一會對我恩愛有加,一會對我又冷若冷霜,一會還輕蔑不屑…,你認識我嗎?”
孟夏已經感覺到這個敗家子王爺不如傳聞那樣笨得跟白癡一樣,反是非常敏感的,只是自己什麼時候對他恩愛有加過,好一會才道:“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罷了。”
“又或者你不認識我,然後因爲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又不能不和我在一起,如果是,能不能告訴我這其中有什麼緣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