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茂走過來,孟夏立刻把大茂帶到堂屋聽不到的地方問:“你還沒有把託王二愣的孃的事了了。 ”
“那是自然!”
“我昨日難道還沒講清楚。”
“我是你兄長,那自是爲你好。這個王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什麼都不會,只會拖累你,等你尋着了好人家,許他些銀兩,你就知道你男人是什麼樣的人了。”
“是什麼樣,那也是我的事。”
“你沒契約,沒婚約,做爲你兄長的我就不能由着你這麼胡鬧!”
小全一見忙道:“阿兄,姐嫁人了,你這樣做,如果姐夫不許,就可以把你告官的,而且我看姐夫人挺好的,雖然不會幹活,以後可以慢慢學,我歇假的時候就可以教教他,他又不笨。”
“等他學會,老二怕都已經餓死了。”
蘆花端着木盆走回來聽到了,便替孟夏說起了話:“大茂,人家小姑和姑爺住在家裡是給了婆婆錢的!”
孟大茂一瞪蘆花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有你插嘴的份嗎?”
蘆花立刻噤聲,孟夏把眼淚一擦道:“我不管你委了王媒子也好,李媒婆也罷,她們誰找着人家,你自己嫁!”孟夏說完吼了一句就因了房間,孟大茂氣得指着孟夏說不話來,只得吼了蘆花一句,“你還不趕緊給娘搭手去。”
蘆花趕緊放下木盆,進了廚房,卻見餘氏站在竈頭正探頭往外望。
餘氏便問:“大茂和二丫又在吵什麼?”
蘆花搖搖頭道:“大茂不讓我管。”
“唉,我就知道二丫頭這倔脾氣不會依了大茂的。”餘氏忙叫還站在那裡生氣的大茂,“還不進屋陪你慶祥叔。”
大茂忙進屋去了,好在那桃櫻婆媳一傷一病,沒參與折騰。
孟夏氣沖沖回到柴房,想着不見的契約,如果賀中珏沒拿,就有可能是掉了,想想小包裹從來不離身,不太可能掉到別處,就翻找到起來,柴房除了那地鋪沒有任何再多餘的東西,她把地鋪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那張契約,直到餘氏喚她搭手,孟夏才走出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往竈裡添柴,有一搭沒一搭地給餘氏打下手。
餘氏有些擔憂地看着孟夏:“二丫,昨夜在族長家,王玉講的話可是真的?”
“娘,過了年,我就和王玉去城裡。”孟夏低下頭一邊摘菜一邊道。
“就算你搬城裡去,如果真沒有契約,那…”
“娘,那就是我自己的事,與家裡概無關係。”孟夏應了餘氏,怕餘氏再問,自己不小心把賀中珏胡編的故事給戳穿了,便起身到外面抱些柴,卻看到賀中珏和徐書同面色都不好地進了院。
徐書同見孟夏在竈房門口,便折過來問:“二丫,我能幫上什麼嗎?”
孟夏看着徐書同身後的賀中珏,那臉都可以滴水了,連忙搖搖頭說:“沒有了,都快做完了。”
“我來劈柴吧!”徐書同說着從小全手裡接過斧子,小全看着徐書同和賀中珏,覺得氣氛非常不對,就把“柴夠用了”的話嚥了回去,人賀中珏也走上前道,“小全,要姐夫幫忙嗎?”
小全眨了好幾下眼睛才道:“這裡的活都忙得差不多了,姐夫,三哥,你們都去歇着吧!”
“我這會渾身充滿了力氣,不幹活,我受不了。”賀中珏找了把很久沒用的斧子,把破棉襖一脫,與徐書同各站一角,就劈起柴來。
徐書同的斧子鋒利,他顯然平時沒有少幹這樣的活,那真是劈得又快又好,幹這點活,連汗都沒流一滴;賀中珏的斧子鈍,平時壓根就沒幹過,而這顯然是需要技巧的事,或是一斧頭下去,連柴的邊都沒沾着,或是歪了,柴倒了,或是…,反正斧斧都是慘不忍睹,沒穿棉襖的他還折騰得滿頭大汗。
所以徐書同旁邊很快碼成一座小山,賀中珏身邊還沒劈出幾塊柴。
但這並不妨礙賀中珏幹得津津有味,小全本來已經劈了大部分,那剩下的柴哪經得起兩個鉚足勁較量的男人劈,沒一會賀中珏與徐書同就一起伸手抓住了最後一根柴。
“拿來!”
“我先拿到的!”
“拿來!”
“我先拿到的!”
……
徐書同與賀中珏只差沒動手了,小全見了忙說:“三哥,姐夫,我來想個法子如何?”
兩人一起看向小全,小全笑容滿面又加小心翼翼地從兩人手裡把柴取了出來,見兩人都盯着他,他趕緊拿起斧頭把那段柴很均勻地劈成兩段,然後一段給徐書同,一段給賀中珏。
兩人恨恨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各自把搶來那半塊柴劈了,劈柴風波總算在孟小全的機警下圓滿結束,小全從徐書同手裡接過斧子,趕緊把徐書同請到堂屋休息。
孟夏也鬆了口氣,見賀中珏躊躇滿志地欣賞他那一小堆七零八落不成樣子的成就,搖搖頭趕緊去給餘氏打下手,再出來的時候,又沒見着賀中珏的人影了,不知道是這敗家子是不是覺得成就太小,躲哪兒自卑去了,不過賀中珏應該不具備這樣的境界,正要去找,卻從柴堆後面傳來賀中珏的聲音:“小全,聽你姐說你識得些須字?”
“我做學徒的鋪子經營的是藥材,些須識得幾個,否則識不得,如何給病人抓藥,店家肯教,我自然就學,怎麼,姐夫,你也識得字?”
“我?”賀中珏大約跑神了,聽小全問他,回過神呵呵笑道,“些須識得幾個吧。”
孟夏聽到賀中珏學着小全的語氣講這句話,不由得想笑,卻聽小全又問:“姐夫都識得哪些字?”
“蒙學的時候學過一些,什麼三字經、弟子規之類的,也算讀完了。”
“姐夫,我只識得一些藥材名字,你什麼時候教教我多認幾個字。”
“行呀。”
“那姐夫就是我的老師。”
賀中珏不由得又笑了起來:“小全,我只學了一些蒙學,你兄長學得多,字又寫得漂亮,你不拜他做老師,爲什麼拜我做老師?”
“我能把蒙學學好已經不錯了,太深的東西,我也學不懂。”
賀中珏又笑了起來,小全就急了:“姐夫,你是答應還是沒有答應?”
“行吧,看你這麼誠懇,我就收你這麼一個弟子。”
孟夏嚇了一大跳,傳言中的賀中珏是一個只會寫淫詩豔詞的主,雖然孟夏不知道這“淫詩豔詞”都長個什麼樣子,但二小姐不屑、噁心,她真怕孟小全拜賀中珏爲師後,以後寫只會寫讓二小姐不屑、噁心的東西,想出聲阻止,偏餘氏叫她,她只得進竈房去了。
好不容易和蘆花把餘氏吩咐的事做完了,孟夏忙去尋那兩人,結果兩人還是坐在柴堆後,而且好象已經開始授課了,賀中珏正道:“你寫幾個字給我瞧瞧。”
孟小全就拿起樹枝在泥地上一邊畫着一邊念着:“當歸、白朮、半夏、地黃、黃精…”
賀中珏立刻就笑了起來:“小全的字寫得挺漂亮嗎,誰教的?”
“我看見我阿兄寫字,就自己在地上瞎畫。”孟小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賀中珏接着又誇道,“小全的字是自成一體,只是…”
孟夏很怕賀中珏的水平瞎誇誤導了小全,卻聽小全急問:“只是如何,姐夫只管明講就是!”
“筆力不夠,需多臨摹些名家手法,但是一成不變臨摹名家的字,卻又易失了自己自成一體的風格。”
“姐夫,我能把字寫好一些就成,自成一體那不成了大師。”
賀中珏又笑了道:“那等那天得空,姐夫給你寫本字貼。”
“那就多謝姐夫了。”
孟夏看看賀中珏劈的那小堆柴,有些替大言不慚的賀中珏臉紅。
“還有小全寫的幾味都是中藥,這黃精大約是寫錯了。”賀中珏接着又說。
“姐夫,這黃精如何寫錯了?”
“小全這黃金,病人吃下去,怕不僅治不了病,反而會喪了命。”說完大約賀中珏畫了起來,然後孟夏聽到小全有些驚歎的聲音,“姐夫,你這字比我阿兄寫得還好看。”
賀中珏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道:“果真如此,那姐夫不是才應該去寫對聯?”
孟小全就笑了起來,賀中珏也笑了。
孟夏見賀中珏沒有教孟小全什麼上不了檯面的東西,才放下心來,專心給餘氏和蘆花打下手。
孟家的這頓年飯在餘氏和蘆花的操持下,很快就象模象樣了,只是大茂的情緒一直很低落。
蘆花把年飯擺到桌上,餘氏便着大茂:“去把你舅母和表嫂請來。”
沒一會大茂回來道:“表嫂病了,舅母腳傷不便,說今兒就不來了。”
餘氏也就沒再請,給先人上了香,就着蘆花給王氏與桃櫻留了飯菜,又把那慶祥叔和徐書同請上了桌。
雖然男女有別,但兩家人平時都有走動,象大茂娶蘆花,小全做學徒都是慶祥叔幫襯的,所以也就沒有計較那許多,依尊長,大家都在同一張桌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