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書同知道,這是於禮於制都不應該的,但孟夏跟着他,他偏覺得莫名欣喜,沒有制止,帶着孟夏和石頭、栓子兩個下屬往府臺大人辦事的地方而去。
孟夏在相府待了六年,倒沒見過處理政務的地方,所以對什麼都好奇,尤其是去長州最高長官府臺大人處理政務的地方,發自內心地歡欣。
孟夏沒想到這位府臺大人辦公的地方很簡樸,與徐書同那捕房隔得並不遠,青磚黑瓦房,一點也不醒目,那些柱子、迴廊一看就很有年頭了,但地方比徐書同那地方寬大許多。
孟夏跟着徐書同走了好一會,終於來到一塊乾淨且大的壩子,見着一個白麪黑鬚的中年男子正畢恭畢敬地對着一個揹着手的錦衣男子說着什麼。
徐書同忙走上前去拱手道:“劉大人!”
劉府臺立刻笑呵呵地誇讚起來:“世子爺,這就是我們長州最有名的捕頭徐書同,天大的本事,什麼樣的賊在這裡作了案,都逃不過徐捕頭的五指山的!”
那人哼了一聲轉過身,孟夏就見着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來,孟夏雖在相府,也見過一些男人,覺得這賀中珏與徐書同都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只覺得眼前這男子把兩人一下都比了下去,就以長相,孟夏認爲這個男子很兼容了賀中珏與徐書同的優點,但這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神態是倨傲的,面色帶着鄙夷和不屑地問:“是嗎,劉明,這個徐書同真有這等本事?你不會是太擡舉一個小小的捕頭吧!”
那叫劉明的府臺便道:“下官如何敢妄言,書同,來見過世子儀。”
孟夏愣了一下,這就是那個在長州街上搞得人仰馬翻的“世子儀”,於是這位“世子儀”俊朗的外表在孟夏心裡大打了折扣,甚至還很反感,只怕他認出打死他領頭馬的人是徐書同,當場就整治徐書同,不由得緊張地看着。
徐書同身後的石頭、栓子趕緊跪下,孟夏一看那兩人跪下,也跟着跪下行禮,徐書同卻沒動,石頭、栓子沒弄不明白,互相看了一眼,見徐書同不跪,便要站起來,劉明不由加重語氣道,“書同,這是義天侯的世子公子儀!”
徐書同才一掀袍子單膝跪下道:“書同見過公子。”
徐書同是經劉明再次提醒才行禮的,自然讓那位世子不悅,哼了一聲道:“劉明,這位徐捕頭,天大的本事,本世子沒有瞧出來,這天大的脾氣,本世子倒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世子儀說完,又哼了一聲便一拂袖而去。
世子儀一走,劉明立刻責備起來:“書同,書同,你這是怎麼了,平日裡你最是知禮識體的人,又有一身本領,今兒,我把你引薦給公子,就是爲了讓你…有機會被義天侯賞識。”
徐書同一拱手道:“書同不是一個有大志向的人,原只想做閒雲野鶴,但是到了長州,遇上了劉大人,得劉大人賞識,劉大人又是一個愛民如子,書同才願意留在劉大人身邊效力。”
“書同,你迂腐呀,你是一個有才幹的人,這天下不平,是你建功立業的好機會,你不應該只屈就在我這麼一個小小府臺之下!”
“大人,書同不想建什麼功,立什麼業,而且象這樣驕橫跋扈的世家子弟,書同不稀罕追隨。”
劉明急道:“書同,這公子儀雖是有些倨傲,但是義天侯卻是人中龍鳳,是…”
“如果大人沒有事,下官告辭。”徐書同沒等劉明說完,站起來轉身就走了,那劉明連叫了兩聲都沒叫住,石頭、栓子面面相覷,回過神趕緊站起來,追了出去,孟夏自然知道徐書同爲什麼討厭這個世子爺。
孟夏急急忙忙回到徐書同的捕快房,可是沒看見徐書同,孟夏趕緊走出捕快房,結果在河邊看到了徐書同,孟夏自從認識這徐書同,他是飄逸清雅,淡定從容,還是個朝氣蓬勃的人,但這會的徐書同卻極爲頹喪,手裡拿個酒葫蘆,坐在河邊大口大口地往嘴裡灌着。
孟夏看了一會,咬了咬嘴脣才走過去問:“徐三哥,你…”
猛喝酒的徐書同纔回過神來,看見是孟夏,又喝了一大口,孟夏伸手把徐書同手裡的酒葫蘆搶了去道:“從認識三哥到現在,還從沒見三哥如此失態。”
徐書同沒了酒葫蘆,頹喪下來,好一會才用手擦了一把臉道:“不早了,你早些回家吧。”
“三哥,那日在街上,我看見你救那孩子,還一掌擊死了這位世子的領頭馬。”
徐書同愣了一下,然後苦笑着又灌了口酒道:“不早了,你回吧!”
“你這樣,我如何放心?”
“我一個大男人,會有什麼事,難不成你還怕我從這裡跳下去?”
孟夏覺得徐書同此會的心情極爲壓抑,她不知道徐書同這麼壓抑,是因爲這個世子的囂張,還是因爲大鵠有這樣的世子壓抑,正再想寬慰,卻聽徐書同道:“我會游水,就算跳下去也淹不死我,你趕緊回去吧。”
“徐三哥,你要是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坐在這裡陪你!”孟夏說着就在徐書同身邊坐了下來。
孟夏坐了沒一會兒,天就黑了,一月的長州不暖和,天黑了就更不暖和了,還是在河邊,河風一吹,本來前幾日被凍了就有些咳嗽的孟夏凍得咳了起來。
徐書同只得站起來道:“孟夏,我回了,你也回,好嗎?”
“除非…”孟夏搖搖頭,徐書同便問,“除非什麼?”
“除非你先回去,我才相信。”孟夏說着又咳了兩聲,徐書同忙站了起來道,“我現在就回去。”
孟夏才站了起來,見徐書同真的離開河邊往捕快房走,才放心地往桂巷去了,只覺得腳比平日重,頭也比平日沉重,渾身還無力。
孟夏撐着走進桂巷,就看到賀中珏雙手抱胸靠着牆站在那裡看着她,孟夏便走了過去,就聽到賀中珏陰陽怪氣地道:“喲,現如今是孟大捕快了。”
“王玉,你什麼意思?”
“一個女人家拋頭露面,已經是有違大鵠的婦德了,如今你還做上了捕快,你說你男人要不要立個家法規矩呢?”
“王玉,我拋頭露面,可是你答應了的!”孟夏得意地揚起小臉,賀中珏看着孟夏好半天才道,“喲,原來前幾日就給我下套呢?”
“反正你是答應了。”
“我是答應了,可你沒告訴我,你要去給徐書同做什麼文書。”
“你也沒問我呀?”孟夏更爲得意,小下巴往上一擡,賀中珏一拍孟夏的頭道,“夏,不許這樣,不許這樣,我不喜歡。”
“我還有不喜歡的事呢?”孟夏又把小下巴一揚,剛得意地往前一邁,只是兩眼一黑,人就倒地上去了。
孟夏這一病又是好幾日,賀中玉既沒去堂屋與鳳琴、桃櫻風流快活,也沒去“蕊香樓”胡鬧,天天守在孟夏身邊,衣不解帶地侍候湯藥。
賀中珏此舉,讓那魯婆子逮着機會就在孟夏耳邊唸叨:“二爺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啦,他是真疼夫人呀!”
孟夏只恨那病不趕緊好,自己可以從魯婆子這種唸叨中逃離,不過孟夏病一好,就又不見賀中珏的身影了。
孟夏想着自己才謀得的文書職務,幾日沒去,不要就泡湯了,還有徐書同,那日頹喪得都快跳江的樣子,在牀上一刻也待不住,趕緊換上衣服就往外走。
剛到門口,就聽到賀中珏的聲音:“我說鳳琴、桃櫻,你們倆就不能變換點招術,這麼呆板,讓爺覺得這家裡好煩悶呀。”說着忽又驚喜地道,“對呀,還有綠蕉,綠蕉看上去比你們機靈得多,從今兒起,讓綠蕉也侍候你們的爺吧。”
綠蕉“啊”了一聲,孟夏聽那聲音分明是極不願意,賀中珏立刻又調笑起來,很逼良爲娼、很無恥地道,“綠蕉,過來,來呀,給爺親一個!”
孟夏真恨買這屋的時候,忘了多開幾道門,想要出的兩道門,都必須得經過堂屋,而賀中珏偏就喜歡與這些讓她心煩的人在這堂屋苟苟且且的,於是衝過去,就見賀中珏已經把那綠蕉抱在懷裡,對於眼前這些個香豔,孟夏只能都視而不見,一氣衝出了堂屋。
衝出堂屋,天偏就下起了雨,孟夏只得在偏房尋了把油傘撐着傘就離開了桂巷的家。
很快孟夏就來到徐書同的捕快房,剛收了傘,就見石頭走進去道:“徐大人,徐大人,府臺大人有請!”
“有交待什麼事嗎?”
“府臺大人說世子爺要出門…,要讓你隨行保護!” wωw ☢TTKΛN ☢¢ O
孟夏心一緊,徐書同那日的頹喪分明都是因爲這個世子儀,好一會才聽徐書同道:“我知道了!”
沒一會孟夏就看見徐書同帶着石頭、栓子走了出來,徐書同的神態比那日好些,但還是讓人覺得他萎糜不振的,孟夏忙走出來道:“三哥,你要去執行公務,我也要去。”
“你把桌上的東西整理整理!”徐書同扔下這句話就帶着人走了。
孟夏一見徐書同走了,也跟在後面,不過剛一邁腳,徐書同就轉過頭來看着她,孟夏趕緊一點頭一哈腰回桌邊整理文書去了。
等徐書同一縱人走了,孟夏把屋裡胡亂地收拾了一通,趕緊溜出捕快房,雨不僅沒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了,孟夏只得又撐着傘,府臺大人處理政務的地方,她去過,所以熟門熟路很快就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