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幾日我一直在牢房內吃牛肉麪,吃到最後我特別想換換花樣,微微她們卻雷打不動的送來,且每次都會嘮叨二公子長二公子短,無非就是今兒個沒吃飯,明兒個睡不好,然後又發脾氣之類的事情。
可每次月傾顏聽到後總會兩眼放光,我以爲是餓壞了,讓他吃東西,他卻笑着回答:“任墨予會如此,只能說明延之現在活的很好。”語畢白眼一翻餓暈過去。
秦延之活的好不好我不得而知,我就曉得他現在活的很不好。
勉強給他灌了幾口麪湯救醒,微微又說:“老侯爺今兒個回府了,說是爲了響應朝堂的廉正之氣,整頓家風,要斬府裡的兩個男寵。”
於是,月傾顏“嘎……”一聲又抽了過去。
我拭了拭額頭,豎大拇指:“果然是老薑,這藉口好,冠冕堂皇!”
“雲公子這幾天想吃什麼?我跟南葉偷偷去廚房給你做。”微微難過的看着我,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
我狠命的掐月傾顏人中,掐的紅通通的一片他還未醒,於是泄氣道:“麻辣子雞,紅煨魚翅,冰糖湘蓮,鹽火局雞,冬瓜盅,烤乳豬,佛跳牆,醉糟雞,紅燒果子狸,西湖醋魚,鹽水鴨,符離集燒雞,松鼠桂魚,清燉甲魚……”
微微張嘴瞪了我片刻,埋頭收拾好食籃,起身走了。
“哎……哎……我還沒說完呢。”我衝着她的背影喊道:“上面那些可以沒有,麻煩下次把牛肉麪換成羊肉面或者豬肉面……”小妮子很有脾氣的走了,理都不理我。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當我還在夢想着吃碗羊肉面時,老侯爺來了,他的出場很氣派、很壯觀、很華麗、很雄偉……
當時月傾顏就在我旁邊暈着,我倚在牆角擡頭望,瞬間就被他光輝耀眼的形象震懾住了,好美的大叔奧……沉着穩重有氣場……
下一刻,美大叔開口了:“把那個醒着的捆起來,用刑。”
……
我斂容,決定收回方纔對他的所有誇讚。
“爹爹,雲子寧只負責傳訊,應該不會知曉信的內容。”任墨予的聲音由上方傳來,我這才發現昭文侯府的兩個兒子都跟在身後,面色憂憂。
老侯爺盯着自己的小兒子皺了皺眉,淡淡道:“那把暈着的那個捆起來,用刑。”
此話一出,只見昭文世子的面色一變,兩腮哆嗦道:“月傾顏已經深度昏迷,用刑怕也是逼不出口供,望爹爹三思。”
聽聞此言,老侯爺徹底皺緊了眉毛,眼神怪異的打量自己的兩個兒子。
我忙垂首做萎靡不振狀,以博取世人的憐憫和同情。
可是,老侯爺顯然是沒有同情心的,他沉默片刻,依舊吩咐道:“全都捆綁起來,拖到院中央吊起來暴曬,曬死爲止!”語畢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我低着頭待衆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剛要舒口氣,忽而聽聞老侯爺沉沉的呼喝由門口傳來:“墨予!”
我猛的一擡頭,見任家二公子仍長身立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我,片刻,我還沒反應出狀況,他已跨前一步俯身將我壓在牆上,兩手環住我的腰,頭一低便吻了過來。
熾熱的齒脣交纏,我的耳畔只剩他粗粗的喘息以及劇烈的心跳,腰上的雙臂越收越緊,彷彿要將我揉碎一般。
嘴裡是苦澀的味道,異樣的感覺從丹田中升騰。
雙手忽而有了力氣,我毫不猶豫一把將他推開,怒目而視,“任墨予,我告訴你,你要吻我得經過我的同意,不然就叫非禮,你信不信我一掌拍飛你!”我舉起手掌作勢要打他,內力竟源源不斷的從丹田涌出,充盈全身,我內心一喜,手掌沒收住,“啪……”得一聲摑上他俊秀的面龐……
他的左半邊臉瞬間腫脹的跟他哥一樣胖。
原來……這就是打腫臉充胖子……
可爲何我的心也跟着顫動一下,愧疚的感覺油然而生,我愣愣得舉着手,歉然道:“對不起,我雖然想打你,但沒想打得這麼用力。”
任二公子赤紅着雙眼瞪着我,他緊緊抿着脣,手掌用力握起,骨節泛白,青筋凸起。
氣氛越來越陰沉,身側的月傾顏輕輕蠕動身子,悶哼一聲,門口傳來家丁的聲音:“二公子,侯爺讓您馬上去書房找他商議事情。”
任墨予依舊站在那裡,他說:“雲子寧,你不要以爲我沒了你不行,你不要以爲我會一直愛你,你也不要以爲我會一直念着你,你走了以後我會很快再找好多好多女人,個個都要比你美,我會當世子,做侯爺,娶妻生子,把你忘得一乾二淨!”
“我會把你忘得一乾二淨!”他嘴角一扯彎出一個笑,腫脹的半邊面容益發高高鼓起。
“其實忘了挺好的。”我發自內心的說。
等我回了山上,我也會把秦延之忘得一乾二淨,他做他的忠臣,他娶他的長公主,或者連蝶衣表妹一起納了妾,這些都與我無關,我要搶好多好多的美男子做壓寨相公,個個都比秦延之好看,我會當寨主,做賊頭,招呼一幫相公伺候我起居飲食,閒暇的時候領着他們去後山練武,強身健體,忙的時候就讓他們幫我處理山寨事務,物盡其用……
我不知道任墨予是何時走的,其實我想跟他說聲“謝謝”的,謝謝他一直以來爲我做的一切,可是剛剛打完人家又立馬說“謝謝”總覺得味道會有些怪,於是我便沒說,後來我跟月傾顏被分別捆綁到院子的兩側,吊繩勒得手腕生疼,我便沒心思考慮這些,只盼着夜幕快些降臨,我好施展功夫將餓得半死不活的月傾顏扛出侯府。
之後如何……或許我會把他扛回山寨做教書先生,爲山寨的兄弟們普及文化知識,我們要做有文化的山賊,有內涵的山賊,吟唱着詩詞去打劫的山賊。
“月傾顏……”我隔着老遠喚他,“你願意跟我回家嗎?見見我爹,還有大伯二伯三叔……”
老遠的人影晃動一下,沒理我。
我不死心,繼續勸道:“反正你呆在京城也會被人欺負,不如跟我走吧,我會保護你的。”我想拍着胸脯打包票,卻沒騰出手。
漆黑的夜裡,吊着的人影繼續抖動。
“這樣啊,你不是欠我一個大人情嗎,就把你自己賠給我吧,我不嫌棄你……”他的確是不適合留在京城了,長的那麼招搖,名聲又那麼臭,走到大街上都怕被人丟臭雞蛋。
吊着的人影無論如何都不搭腔,只是抖得如風中的枯葉一般凌亂。
初夏的午夜颳起一陣冷風,旁側的花叢也開始抖動,隱約聽見壓抑的嘔吐之聲,還有人低低咒罵:“嘔……不行了,太噁心了,我第一次聽到男人跟男人表白……”“今晚這件事情結束後得去找個女人暖暖身子,太驚悚了……”“世子爺的男寵跟二公子的男寵啥時候勾搭到一起的……惡啊……”
咦……什麼狀況?
我擡頭四下環顧,嗅到了陰謀的氣息,老侯爺那美大叔該不會是想以我跟月傾顏爲誘餌釣秦延之吧,一念及此,我頓時警覺,壓低聲音去提醒小月子:“月傾顏……月傾顏……你聽我說……”
“我說雲子寧,你有完沒完啊!”昭文世子滿身橫肉的從草叢中蹦出來,瞪着大眼睛想一口吃了我,那仇視的樣子活脫脫像是我搶了他的女人……呃,男人。
“我……”我打眼將周圍的草叢溜了一圈,至少能埋伏上百個家丁,秦延之要是來了定會喪命於此。
“我告訴你,月傾顏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你省省吧,別再打他的注意!”昭文世子繼續抖着他肥大的身軀捍衛自己的男人。
“我……”我擡頭望天,情況有點複雜,我現在該不該施展功夫拍暈這隻聒噪的野豬,這真的是個嚴肅而認真的問題。
“你不要拿着肉麻當有趣,就憑你想保護他,你還不得指望墨予護着你,否則早被我爹拖出去斬了!”他插着腰指着我罵,渾身哆嗦,唾沫橫飛。
“墨予他以前總換着女人睡,夜夜做新郎,風流倜儻,跟禽獸似的……可是自從遇到了你,他變得窩囊啊,比禽獸還不如……”昭文野豬撫額深沉,滿面哀痛。
“我……”蒼天啊,大地啊,下一道雷劈死我吧。
“大哥……”任家二公子緩緩從草叢中立起身子,咬着牙硬逼出兩個字,一半臉黑着,一半臉腫着。
呃……任墨予也來了,情況更加複雜了!
我大聲呼叫不遠處的黑影:“月傾顏,月傾顏,你快別睡了,人都到齊了。”
吊着的黑影依舊晃動,不發一言,如同死了一般沉靜。
月黑風高殺人夜,冷風嗖嗖,一個矯健的身影“噌噌噌”越過昭文侯府奢華的牆門直奔後院而來。
蒙面俠……秦延之來了……
霎時,我淚流滿面,這下人是真的到齊了,情況已經複雜到不能再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