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朝堂上出來,幾個軍方的大臣有些垂頭喪氣,財務大臣更是看都沒看阿爾瓦一眼,哼了一聲就走了。阿爾瓦看着他們負氣離去的背影,心中冷笑了一聲。身後羅蒙子爵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說公爵大人,你這下得罪人可不少啊,連我都被你害慘啦!”
阿爾瓦淡淡地說:“這是你教給我的,雖然削去了他們一部分的利益,我們卻都換來了生存的機會。你想想看,除非你想現在就聯合一部分人來對抗皇帝陛下,否則的話,不同意取消屯田制,就是不給自己留存生存的機會。”
對於阿爾瓦的這個說法,羅蒙無奈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阿爾瓦說的是對的,犧牲利益來換取生存的權利,可當利益過少的時候,也就沒什麼生存權利可言了。他想了想,對阿爾瓦說:“或許你是對的,什麼時候您再來我家聚一聚,李斯璐整晚都沒睡,今天一早還在念叨着您。”
阿爾瓦對朝堂上的局勢判斷得很清楚,聽羅蒙子爵這麼一說,反倒猶豫了起來:“這個事情……我想我還得再考慮考慮看。”
羅蒙沒有強迫他,只是笑了笑:“您只要考慮您自己的感情就好了。李斯璐對我說,跟您在一起,一直沉浸在一種幸福的喜悅當中。您深夜潛回帝都,應該也是有許多事情要做,如果不是跟李斯璐相處得很愉快,也不會在我們家耽擱那麼長的時間。”面對着這個目前帝國的紅人,羅蒙第一次像一個長輩一樣寬厚地堆他笑着說:“我相信你的心裡不僅僅有魔法和帝國,還有一個普通人應該擁有的感情。”
從皇廷裡回來,安格侯爵府裡着實熱鬧了一番,只有大哥阿瑟是憂心忡忡的。阿瑟現在雖然是閒職,但也是軍方的統領,安格上將率大軍在外,長子出身軍方又已經被指定爲艾布納家族族長繼承人,在帝都的軍方已經將他定位在安格的代言人位置上了。所以阿爾瓦還沒到家的時候,大哥就已經知道了他今天才朝堂上的表現,所說的話。
“小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父親站在朝堂上,他會怎麼說?”筵席上,比塔喝得有點多了,宴會有點亂,艾薇兒由於紅酒的作用,臉色都紅撲撲地,阿瑟悄悄地湊近了正端着酒杯的阿爾瓦問。
“我當然知道。父親是個因循守舊的人,尤其這種軍方傳承了幾百年的制度,他必然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對於穩定軍心,父親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阿爾瓦似乎沒有聽出大哥語言中的焦慮,輕鬆地呷了一口酒說。
“你明知道父親的立場......”阿瑟的語氣中已經帶了一絲的惱怒。
“大哥你彆着急,”阿爾瓦看阿瑟真的要發火,貼在他耳朵邊上說,“其實屯田與否,與我有什麼相干?大哥,有時候要轉變一下思路,明天你可以看看,咱們家門口那些宮廷侍衛和宮廷魔法師應該都撤走了。其實這些陛下派來的人,無非是要給我一個信號,讓我支持他的決定而已。既然陛下都已經決定這麼做了,父親又何苦抱着老觀念不放呢?”
“你!”阿瑟多喝了兩杯,火往上撞,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所有人,包括侯爵夫人,都朝兄弟倆這邊看了過來。雖然阿爾瓦從小看起來就跟所有人格格不入,但兄弟姐妹的感情一直都很好,眼見大哥發火,比塔以爲哥哥和弟弟喝多了吵了起來,急忙從桌邊繞過來勸架。
阿瑟沉着臉,向母親行了個禮說:“母親,阿瑟多喝了兩杯,再喝下去恐怕有失儀,我先告退了。”比塔走過來想拉住大哥,阿瑟倒沒說什麼,衝阿爾瓦點了點頭,然後大步出餐廳去了。
阿爾瓦望着大哥遠去的背影,心底微微嘆了口氣,家裡行伍出身,大哥跟父親的性格相像,凡事認死理,自己的良苦用心他們難以理解。其實他們都是最優秀的軍人,但卻不是優秀的臣子,君疑臣則臣死這句話的道理,他們不懂......
氣氛有些冷場,侯爵夫人不知道兩個兒子因爲什麼爭執起來,正要發問,就聽到一個僕人進來報告說:“羅蒙子爵來訪,是來拜會夫人的!”
羅蒙子爵的本森家族,在帝國裡的名氣非常大,雖然代代的爵位都不算高,可因爲雄厚經濟實力的原因,在帝都內任誰都要高看一眼。侯爵夫人聽說羅蒙專程前來拜會自己,略感詫異。她雖不知道今天在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但多年的敏感讓她不禁望了小兒子一眼,自己丈夫是軍方上將,羅蒙又是帝國中主要的軍需供應商,平時頗多忌諱,從不往來,這時候羅蒙來訪,多半與自己這個位居公爵高位的小兒子有關了。
侯爵夫人有些不明所以之餘,正在猶豫,卻見剛纔已經告退的長子阿瑟又從外面進來了:“母親,羅蒙子爵負責帝國軍備大半,而父親是帝國上將,如此夤夜來訪,我恐怕給帝都裡的其他人落以口實。何況父親在家的時候,跟羅蒙子爵也沒什麼往來,因此我剛纔在門口已經以母親休息爲由,謝絕了他的來訪。”阿瑟說完了這話,又看了一眼阿爾瓦,心想你在朝堂上乾的好事,傻子都知道,取消了屯田制,羅蒙這傢伙的利益必將大損,人家說不定是來興師問罪的。
阿瑟比阿爾瓦大了八歲,此時父親不在家中,年近三十的大哥已經隱然是侯爵府的話事人了,他既然這麼說,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話。只有阿爾瓦心中暗暗地感激,雖然大哥的出發點跟自己並不相同,可畢竟是拒見了羅蒙,別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的,這羅蒙,多半是來跟母親研究自己婚事的。
想到這裡,阿爾瓦不自禁地朝坐在席間的艾薇兒望去。雖然沒什麼名分,私下裡的僕人都已經暗暗地把這位小魔法師當成了三少奶奶,可表面上艾薇兒還就是阿爾瓦的一個朋友。侯爵夫人嘴上不說,對小艾薇兒還是格外地親厚,用家宴的時候特意地拉着艾薇兒坐在自己的身邊,不停地噓寒問暖。阿爾瓦看到這種情景,心情竟然有些煩亂,不得不說,自己挺喜歡艾薇兒,可是——也就僅限於喜歡,跟喜歡雙兒姐妹一樣,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太多的喜悅和幸福感,跟自己和李斯璐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有差別的......
阿爾瓦這一走神,就沒聽到大哥下面說什麼。似乎母親跟着說了兩句明天有機會去羅蒙府上拜會一下,別失了禮數什麼的。
與此同時。
宮中。
“怎麼?你們這許多天來,就這麼一點值得報告的情報嗎?”皇帝陛下吉菲爾一個人站在寢宮中,似乎是對着書桌在說話,同時,把手裡的一張寫滿了字的紙丟在桌子上,語氣似乎頗有不滿。
御書案之旁,一個身影顯現了出來。一個人低着頭,高高的帽子,因爲站在昏暗的燈影旁邊,他的臉看不清楚。不過身上穿着的紫紅色魔法師袍子證明着他的身份——宮廷首席魔法師。
“是的,陛下,我們雖然經過了近兩個月的盤查,沒有發現安格侯爵府上有什麼特異之處。根據我派去的宮廷魔法師回報說,除了羅蒙子爵也在府門口附近安插了兩處眼線之外,沒有絲毫其他異常。”
“羅蒙的事情你不要管,這老狐狸要得只是錢,等他知道錢和命哪個更重要之後,就會知道該怎麼做了。還有——你說,阿爾瓦發現了你們對侯爵府的監視嗎?”
“是的陛下,就像我給您的報告上所寫的一樣,我們沒有料到公爵大人比計劃提早到了一天。我的一個高級魔法師正好撞上,精神力也有一個對抗,因此,我想這件事情是瞞不過公爵大人的。”見皇帝陛下不置可否,這個宮廷首席魔法師又接下去說:“實際我覺得,常青樹公爵是否提前回來,已經不是特別重要,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情況的話,在他回來之前,就應該知道有宮廷魔法師在他家門口監視了!”
“哦?”這個說法讓皇帝感到非常的意外,“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在前一段時間裡,也就是公爵大人還在海外沒回來的時候,我們就發現有探子窺伺我們的行蹤,雖然他們跟侯爵府上的人沒有什麼聯絡,但可以肯定,他們是獨角城那邊派過來的。”
“有些宮廷侍衛出沒,也不算什麼大事情,他沒回來之前,怎麼會知道有宮廷魔法師的出現?”
被問到這個問題之後,宮廷首席魔法師的聲音顯得有些擔憂:“陛下,您還記得您當初答允常青樹公爵的請求,派駐一個宮廷魔法師去幫助他解決宮廷魔法方面的難題嗎?”
吉菲爾一愣,想了想說:“這事我當然記得,當時派了一個沒多大用處、只聽命於我父親的宮廷女魔法師給他,這人還是我欽點的。”
“對!陛下,就是這個女魔法師埃拉,現在的身份是常青樹家族私軍的軍師!常青樹公爵不在領地的這一年當中,領地上的一切事務都是由她主持的。我們有理由肯定,那些探子給她帶回去的信息足以使她判斷得出,在侯爵府附近活動的人,有宮廷魔法師在內!”
“哦?”皇帝陛下的語氣開始感到奇怪了,“阿爾瓦離開的這段時間,不是他那個最忠心的家將墨菲爾在負責嗎?”
“據我們的情報,不是的。這個埃拉在這一年當中,頻繁地給帝都中的官員送禮,爲常青樹家族保持着良好的關係。甚至,也給東南軍團的泰倫送去了一筆相當不菲的金幣。我想,這是想保持與帝都以及自己領地邊境的安寧一種手段,同時就像您已經知道的那樣,常青樹家族的私軍也得到了空前的壯大。”
“宮廷魔法師做了阿爾瓦的軍師?那個女魔法師?阿爾瓦就這麼相信她麼?”吉菲爾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過了很長時間,他點了點頭,喃喃自語地說道:“阿爾瓦今年應該有二十一歲了吧,早就過了婚配的年齡了。看來,我應該給他選擇一樁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