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夫把鼻涕猛地縮了幾下,枯草的氣味在他們的鼻孔中流動。
“後山原來還有這樣的地方......”亞夫心驚膽戰地說,好象看見了惡魔。
藍月亮倒吸一口冷氣,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後山會被設爲禁區,並不是爲了保護紫楓被破壞,而是爲了隱瞞這個山洞的秘密。真是搞笑,原來這個洞就在離自己平時經常與紫楓練習魔法咒語如此近的地方,只要他們再往後走一小斷路就可以發現這個山洞。不過,後山經常被濃霧籠罩,所以也很少有人能夠發現這個地方......原來如此,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藍月亮用藍月之心照着周圍,等待着是否有什麼東西出現,亞夫呼吸急促。
“他們在裡面嗎?我是說......羅波他們......”
藍月亮擡起頭看着高高的山洞,點了下頭:“亞夫,你在這裡等着,不用再跟着我了。然後,我進去。”
“不行!我們一起進去!”亞夫果斷地說。
“亞夫,我們兩個不可能同時進去的,你在這裡把風,躲在那邊。”藍月亮指了指旁邊的一片灌木叢,“數到3000,如果你數到3000我還沒有出來地話,立刻逃走,不要管我,去告訴大人們。懂嗎?”
“可是——”
“快!不要出聲!一旦出事,你就立刻跑,越遠越好。”藍月亮說完,向山洞走去。
“可是......你可能會死的......”
“聽話!”藍月亮停住腳步背對着他說,“現在可不是玩遊戲。快,躲起來。”藍月亮的聲音在洞口消失,只留下一片濃霧。
亞夫看看周圍,然後躲到了一棵樹後面默默地注視着那個山洞。
“一......二......”
......
“可是你可能會死的!”亞夫地話在他耳邊迴盪。
“死......嗎?”他苦笑,長吁了一口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早已經不怕死亡了,應該說,活着和死亡也沒有什麼差別。紫楓已經走了,明天就算自己到了那裡,又能做什麼呢?
什麼也做不了。
對,
所以他今晚纔會來這裡。
藍月亮走在洞中,他原以爲洞裡面應該是潮溼寒冷,但是相反的,這裡相比外面更加的暖和,他感覺自己冷靜地多了。
他們在裡面,洞的深處。
藍月亮把藍月之心拿的低一些,他擔心如果在自己地前面有人的話會發現自己。他貼着巖壁慢慢地走向深處。
現在四周烏漆抹黑,他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他把腳步放的輕些,儘量不發出聲音。
這個洞是怎麼形成的?是天然,還是人工開鑿?
他走着走着,山洞忽然向兩邊伸展,寬闊起來,他停下腳步。
但是他看不見什麼東西,因爲前面就是一片黑暗,藍月之心地光照範圍有限。在確認周圍沒有人後,他壓低聲音念道:“火焰熊熊!”一個火球出現在他的跟前,在他的操控下,火球向前飛去,照出一條路來。他不敢保證也許在自己地前方就站着一個人。他的耳朵豎起來,聆聽着周圍一切動向,他地警覺到了最高。
山洞裡沒有聲音。
但是他的耳朵卻因爲太過安靜而嗡嗡直響。
沒有任何聲音。
眼前似乎有什麼東西,一個個像木頭樁子一樣的東西。
他緩緩地側了上去,一個樹立着地石臺出現在他地面前。
“張揚之墓”四個大字猛然跳進他的眼裡,他嘴巴張成“O”字形,連退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火球劇烈燃燒着,周圍都被照亮。
一口口墳墓,一座座石碑,像一個個人一樣立在他的面前,好多好多,大大小小,奇形怪狀,數不勝數,一直向着兩邊延伸,向着前方延伸,看不到邊。
這是一片墓地。
藍月亮張目結舌,冷汗當時就下來了。死亡竟然如此**裸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忽然感覺到,這個貌似溫暖的山洞竟然是那麼地寒冷。
“格格格!”他的牙齒不住地打鬥,他深呼吸一口氣,心臟似乎在嗓子眼裡跳動。人越是恐懼時,反而越容易鎮定下來,所以他安撫着自己。這只是一片墓地,他們都已經不在了,他們只是曾經存在過,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爲他們的一員,沒什麼好怕的,沒什麼。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
佩弗朗奇:1999——2059......卡丸連:1795——1867......任卓新:1991——2063......恩乃爾:1735——1765......各種各樣的人的墓,男的、女的、老人、小孩。各個世紀的人,各個地區的人似乎都被葬在了這裡,空氣中有一股莫名的香味,死人的味道。
藍月亮呆了很久,終於跨出第一步。他從墳墓之間穿過去,墓碑之間地距離比較近,他儘量離那些墓碑遠一些。
藍月亮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他口乾舌燥,腳好象不是自己的,它們在自己向前走,託着他的身體。就算在滿月城的停屍房,就算面對天罪,就算那天在空樓,就算那天和紫楓在沉船上......也沒有這麼害怕過。
空虛。寂靜。恐懼。
在微弱的藍色幽光中,周圍瀰漫着一片霧氣。霧氣在逐漸地擴散。
“恩?”他把藍月之心舉地儘量高些,好看清周圍。
一隻枯瘦的手忽然從地下竄出卡住了他的腳踝!
“!”他嚇得摔倒在地,在他近乎瘋狂地把腳從那隻手中掙拖出來時,他看見一隻只有一層褐色皮的手鑽進了地底下。
他屁股着地傻乎乎地摔在地上,腦中一片空白。
四周又重新變會死寂。
“不......”藍月亮的聲音就像鬼哭,幾個迷糊的影子從霧地深處,搖搖晃晃地挪出來,他們走得極不穩定,就像一個個木偶人,然後藍月亮看清楚了那些東西。
一個又一個全身填滿泥漿的人,他們地臉凹陷進了頭顱當中,他們的嘴巴不規則地扭動着、下垂,他們在向自己艱難地邁出一步又一步。
然後一旁地墳墓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音,泥土鬆動了,墳墓微微向上隆起,然後墳墓開始開裂,一隻只乾枯的手臂緩緩地伸展出來,像是等待了無數個世紀,他們重新來到這個世界。
一個頭部腫脹的人從墳墓中探出腦袋,他獰笑着看着藍月亮,空洞的眼眶中幾條蟲子,他的頭髮已經脫落,肌肉僵硬。
他們應該已經死了。
然而他們現在復活了。
一個沒有腦袋的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摸索着從墳中爬出。
咯嚓、咯嚓。古老的骨頭崩裂聲與泥土的散落聲連成一片。
藍月亮徹底傻了。
“不!”他慘叫着,身體向後挪動,地面上隆起一個接一個的土包,然後,他背後發冷,他全身地毛像觸電了似的豎起,他緩緩地轉過頭,一個長着長辮子的白衣女子背對着他一點一點點地走來。這個動作看起來真奇怪,但是當哪個女孩轉過身時,藍月亮地腦袋混亂了,天旋地轉。
沒有臉,女孩應該是臉的地方沒有臉,還是兩條辮子......
“救命......”他們逼近了。
“啊!”他從地上嚇得跳起來,一雙雙枯燥的手從地下伸出,把矮小地藍月亮拉下去、拉下去......
這是藍月亮永生不能忘記的一幕。
古老而腐朽的氣息在充實着這個山洞。
他大叫着,聲音在山洞中不停地迴響。幾個和他同樣高大的孩子踉蹌着爬過來——
藍月亮已經無法思考——那些孩子完全沒有五官,沒有眼、耳、鼻,只有一張扁平的臉。
“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
“我們在這裡由衷地感謝。
“生命之花在這裡凋謝,
“讓你的人生就此終結。”
像是應和着他們的節奏,白衣女子開始幽幽地吟唱。一個男人的眼珠子從眼眶裡向外突出,在眼眶裡翻動着,然後“啪”地一下奪眶而出,落在地上打滾,他那幹褐色地嘴巴一點點地迸裂。
“不!不!”藍月亮失神地叫着,他地身體在消失,這是一個盛大的宴會。
藍月亮的身體慢慢地被古老的怨靈所吞噬,它們在呼喚自己。
......
一切都變的那麼模糊,藍月亮只能聽見自己的聲音,自己要死了,死亡竟然來的如此突然。
但是預想之中的痛苦遲遲沒有到來。
朦朧中,他眯起眼,驚訝地看着周圍,仍舊是一片黑暗,無邊的墓碑蕭然聳立,就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他怔住了,沒有鬼怪,沒有從地下伸出來的手臂,沒有無頭的男人,沒有白衣的女子,悠遠的歌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結束。不該存在的都不存在,留下來的只有應該存在的。
“剛纔那些......是幻覺嗎?”藍月亮的腦袋暈乎乎的,頭重腳輕,嘴巴里有一股奇怪的甜味,鼻子裡熏熏的,在原地站立一分鐘後,他明白了一切。
是昏神香。他瞥見一個墳墓上堆着一簇螺旋型的粉末,這粉末藍月亮在書上見到過,當藍月亮靠近那粉末時,地面又裂開了,一個又一個的死屍緩緩地爬出來......
“泡沫橫飛!”他立刻呼喚出一個金魚缸大小的泡泡罩在自己的腦袋上,水把昏神香阻擋在外面,裡面的都是新鮮的空氣,死屍又化爲了虛無。
昏神香是一種能夠讓人產生可怕幻覺的草藥——昏神草所製成的香,在國際上一直是禁用品,因爲它對於心臟病患者有致命的威脅,甚至可以活活把人嚇死。
剛纔之所以幻覺消失了片刻,是因爲昏神香已經快燃燒完了。
藍月亮笑了起來,他的膽子一下子大了起來!一時間竟然什麼都不怕,那個躲藏在洞深處的某人一定不希望自己進去才設下這樣的陷阱。他高舉着藍月之心,以便觀察是否有人靠近自己。
看來沒有。周圍沒有任何的變化。他在原地主力一秒鐘,確定沒有事後,沿着墓碑之間的縫隙,快步走向墓地的盡頭。
一張巨大的岩石人臉赫然出現在墓地盡頭的巖壁上,人臉的兩隻眼睛分別是兩道拱形的大門,一座石像天使站在鼻子前面,這天使像和校長樓前的那天使像十分相似,它面無表情地望着緩緩走來的藍月亮,然後拉起它手中的弓,形成一個圓弧。
藍月亮握緊了拳頭。
石像開口了:
“左邊的門是真的,右邊的門是假的。我所說的話只有一句是真實,請在1分鐘內選擇你所要走的門,一旦選錯,我的利箭將刺進你的喉嚨。”
“等等,我——”
“59秒。”
石像提醒道,它的聲音裡面完全沒有任何的生氣。
“這......”藍月亮躊躇地凝視着石像,利箭已經對準了自己的額頭,他不敢保證自己能夠躲開,冷汗順着他的脖頸流下來。現在自己的命似乎這樣的渺小。
如果第一句話是真的,那麼第二句話就是假的,那麼兩道門都可以進;但如果第二句話是真的,那麼兩扇門都是假的,這......
藍月亮很快明白了。
“這是個矛盾,最強的矛和最強的盾是無法同時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所以只有一方能夠存活,也就是說我選任何一扇門都是最正確的。”他泰然自若地回答。
石像放下手中的箭,靜止在那裡,不動了。
藍月亮悻悻地看了眼石像,選擇右邊的大門走進去。
裡面是一條長長的岩石廊,比進入山洞時的通道更加的狹窄,更壓抑,他知道現在每走一步進離敵人越近......
在藍月之心的光芒中,一塊黑色的帷幔鬆垂在通道的盡頭。
帷幔上面,用繁體文字寫着一句話,下面還有一些星星月亮太陽一樣的圖案:
“踏着生命時光輪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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