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經歷了一場浩劫的大地, 在這三年之間,慢慢恢復了生機。如今無論你走到哪一個城市,隨處可見地就是一處處火熱朝天的建築工地。人們對於重建家園總是有着用不完的熱情, 就像是明明三年前人口數量已經降到歷史最低, 但在政策的支持下, 僅僅三年期間就有大批新的生命降落人間。
處處都是一派欣欣向榮。
但對於華夏官方來說, 如今最頭痛的事情就是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大量男性在災難中喪偶, 以至於新生活因爲沒有穩定的家庭而無以爲繼,更有甚者發生了嚴重的心理扭曲,很長一段時間內, 全國的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
在這種情況下,爲了社會的穩定和長期的發展, 華夏官方終於打破了幾千年的傳統禁忌, 宣佈了同性婚姻的合法性。由此一來, 那些長期隱藏在黑暗中的感情,終於迎來了屬於他們的春天。
一切似乎都在像好的方向發展。
每年八月, 汪小寒總有那麼幾天會頭昏腦漲情緒失常。這種情況是怎麼開始的呢?汪小寒記得是打三年前從那片草原走出來就這樣了。關於那年仲夏的經歷,事後只要汪小寒去想,他的胃就像跟他作對一樣翻江倒海地疼起來,次數多了,汪小寒漸漸地也就不想了。
但有一個名字, 他卻想忘也忘不掉——徐佑鐸!
三年前, 汪小寒以爲他必死無疑, 但他卻奇蹟般的活了下來。他在北國的醫院被搶救, 又轉回華夏的醫院療養, 前前後後大大小小的手術做了不下二十次,等人終於康復, 可以出院的時候,時間都過了一年多。
汪小寒記得那天他趕到醫院接人的時候,是十月國慶節之前的最後一個週五,那天下着小雨,天灰濛濛的視野特別差。他爲了能讓徐佑鐸心情好一點,還特意去花店買了一束金燦燦的向日葵,結果就是這麼一耽擱,等到他到的時候,病房裡已經沒了那人的影子,牀頭櫃上壓着一封信,寫着:小寒,我走了,謝謝你的照顧,祝你幸福。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汪小寒卻跌坐在病牀上看了十分鐘。
之後,就是他長達將近兩年的尋找。北方的那些城市他能找的都找遍了,就是徐佑鐸的老家他都已經去了三次。徐佑鐸的父母一直沒有回國,而經歷過那場災難後,他的親戚活下來的也不多,似乎都沒有聯繫過。
汪小寒走在H市的街道上,此時八月份的太陽烤在人的身上,汗早已溼透脊背,T恤貼在背上黏膩得難受。這是汪小寒在H市的第十天,已經按照地圖跑完了三分之一的街道。他挨家挨戶的找,別不覺得這是什麼丟人的行爲,因爲他很清楚自己要找的人,是他認定的一生摯愛。
今天早上起來他覺得十分不舒服,頭暈噁心想吐,他知道這是‘八月的詛咒’要來了,但他今天的掃街任務還沒有完成,他必須出來,不然的話,他就沒有辦法在這個月跑遍H市了。這兩年他沒有工作,本來也沒有什麼積蓄,汪教授給他的錢他也不想動用,就一直靠‘鍵盤’養活自己。好在,他寫的小說還算暢銷,生計才得以維繫下來。
汪小寒低頭看着地圖,邊走邊喝着一瓶礦泉水,前面有條小巷,他準備去看一看,快到巷子口時,他的耳朵突然動了一下——
不知道是誰的怒吼,“把錢包還給我!!”
“想要錢包?那行啊,今兒晚上陪大爺樂呵樂呵?”
一陣下流的笑聲。
又有人說:“怎麼只有兩百?這麼窮?!”
“沒事兒,人長得不錯,賣給老邱還能掙點!”
“你們放手,放開我!!”
巷子裡,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在和三個中年男人扭打。眼看着其中一個男人從路邊撿起一塊磚頭要往少年頭上砸,剛揚起手,手腕忽然一疼,竟是被一枚珠子給打中,幾人連忙看去,就見巷口一人背光而立,手裡拿着一把□□,那人說:“幹嘛呢你們?欺負小孩兒可不夠爺們。”
“你特麼是誰啊?”被打的人磚頭直接甩了過去。
“我是他哥,怎麼,怕了?”汪小寒一手轉着槍,一手插褲兜裡,也沒見他怎麼動,但那磚頭就是輕鬆避過了。
那少年也是個激靈的,見幾個人的注意力暫時被汪小寒吸引,照着拉他胳膊人的手就是一口,在那人吃痛鬆手後,立即玩命地往巷口跑去。
汪小寒沒有介意少年丟下他獨自逃走的行爲,畢竟那少年看起來只是個沒有成年的孩子。其實這種事,若換成還在帝都房地產公司上班的汪小寒,他是不會管的。但是現在的汪小寒卻已經做不到對這種事視而不見,如果說三年前的那段經歷改變了他什麼,那這絕對可以說是最大的改變。
拳腳相向已經是在所難免的了,一對三,汪小寒靠着出色的聽覺躲過了不少攻擊,可他畢竟不是專業練過的,堅持了十分鐘身體就漸漸跟不上了。
膝蓋狠狠捱了一腳,汪小寒向前跌去,肚子很快又捱了一拳。那個丟磚頭的男人跑過去把那塊磚又撿了起來,照着汪小寒的腦袋就是狠狠一下,然而這時一陣摩托車的聲音飛馳而來,槍聲響起的那一刻,拿着磚頭的手腕立刻噴濺出一股鮮血。
磚頭男疼得嗷嗷叫,其餘兩人見這架勢拔腿就跑,可是在連續幾聲槍響後,三人全部倒在地上抱着腿嗷嗷叫。
摩托車停在汪小寒面前,剛剛跑出的少年立刻從後座上衝下來,將地上喘氣微笑的汪小寒扶起來。
“哥哥,你沒事吧?”少年一臉焦急地問。
汪小寒有些站不穩,扶着牆搖了搖頭。
一直在摩托車上沒有下來的男人,正在打電話,警笛聲很快自遠方傳來。
之後,汪小寒和那男人對視了良久,那人一直沒有開口,汪小寒收回視線,嘿地笑了一聲。
男人摘下頭盔,問:“笑什麼?”
汪小寒說:“馮隊,你是超人麼?怎麼哪兒都有你啊?”
警察很快趕到現場,搶劫三人組被關進了局子。
之後,汪小寒被馮煜和許思涵強行押去了醫院。一番檢查過後除了皮外傷沒什麼大問題,那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晚上,許思涵要請汪小寒吃飯,說是感謝救命之恩,汪小寒頂着一身紗布指指馮煜,說:“不用謝我,謝他!”
許思涵嚴肅的點了點頭,說:“都謝。”
“不用謝我,我只是路過。”
“那我問了那麼多人,都沒人願意管,只有你肯幫忙,馮哥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幫我個忙唄,你看你不去,小寒哥肯定也不去?”許思涵一雙大眼在兩人之間忽閃忽閃地來回看了看。
汪小寒直接被這小孩兒氣樂了,“什麼叫他不去,我肯定也不去?走,哥陪你去!”說着,直接勾住小孩兒脖子把人往醫院外面拖。
汪小寒沒看見的是,面朝後面的許思涵得逞地衝馮煜眨了好幾下眼。馮煜又好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跟上了那兩個人。
許思涵是個嘴饞的,H市有什麼好吃的,這小子門清。許思涵的家境並不像他的錢包一樣空蕩,是個出生在清貴家庭的小男孩兒。於是,出了醫院門兒,他三拐五繞就把人領進了一家裝修別緻的小飯館。他顯然是這裡的常客,不但門口的保安認識他,就連上菜的服務員都能跟他逗上幾句。
三人點了一桌子菜,許思涵每道菜都能說出個門道,一頓飯下來把兩人照顧得特別周道。席間,許思涵吵着要喝酒,汪小寒問他:“你成年了嗎?”
許思涵特豪爽地直接把身份證拍給他看。汪小寒一看還真滿十八了,馮煜這時候說:“難得今天碰上了,小許可以少喝點兒,咱們倆不能不喝。”
汪小寒其實很不舒服,但馮煜話都放這兒了,不喝就顯得太不爺們了,於是,三人就這麼開了戒。這一喝,就一直喝到了小飯館關門,儘管汪小寒中途吐了兩次,但走得時候依然是被馮煜給架出去的。
馮煜打車先把許思涵送回家,輪到汪小寒的時候,他怎麼也叫不醒那人,無奈之下,他只好把人帶回了自己暫時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