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慘叫喚醒了馮虎胸中最後一股氣力,他猛然悲憤一聲大吼着朝着聲音的來源奔去。然而,剛衝出擋在他面前的山腰,他就看到了一副令他雙眼充血的一幕。
只見老王似乎被劇烈的痛疼驚醒,渾身猛然抽搐着,翻騰的泥土和那腳後跟深犁出來的痕跡足可見他已經拼盡了全力。老王張着大嘴,努力地想要呼吸空氣,又或者是出絕望的求救聲,可他留給馮虎的只有這樣一副驚懼痛苦的表情,因爲他的脖頸處,一個與人一般無異的生物在趴在他的身旁,張着一隻大嘴狠狠噬咬在他的脖子上,將他所有的驚呼和祈求都定格下來。
確切來說,並不完成是定格。在馮虎肉眼之下,他看到老王那驚懼的臉龐正以着恆定的速度急速枯萎着,而隨着他臉上的肌肉的一寸寸萎縮塌陷,雙眼中的恐懼就如無盡的空洞徹底展示在馮虎的燃火的眼中。
這一刻,身爲遠征軍少尉的馮虎大腦也停滯了一瞬。而他猛然反應過來,正欲撲擊與馬超纏鬥時,卻看到馬超似乎對老王根本沒有興趣。在他剛剛左肩微微擡起的一瞬,馬超就隨之悚然一動,迅疾站起身來。
“很好,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雖然我知道上面要一個完整的活體,但我可以保證,在你見到那些人之前,你一定會哭着喊着求我殺了你!”馮虎狠狠一握拳,將自己的指關節握得咯吱作響,來回搖動的脖頸,也爆出一陣骨動的聲響。
然而,馬超卻根本沒有回馮虎的話,他看着馮虎做好全力出擊的準備,只是微微吐了一口留在嘴角的血跡。隨後完全不設防地撿起地上一根兩頭已被削尖的樹枝,狠狠一頓刺入了山腰上的堅硬泥土中。
馮虎的臉色立時變得很難看,他已經知道馬超想要做什麼。當即大吼一聲朝着馬超衝去,然而,出乎馮虎意料的是,馬超的速度竟然絲毫不亞於他,靈巧一個翻身之後,他竟然直接貼伏在山腰後的斷崖之上,與那些完全不知名的斷崖植被混爲一體,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他究竟藏身何處。
這種無賴的手法自然難不倒馮虎,甚至可以說,馬超這樣做更像自尋死路。一個六階的能力者,全力一擊之下,雖然轟不斷整個山崖,但強大的力量卻絕對可以將山崖的泥土植被轟出一陣波動。那個時候,馬超或者起身躍出、遭到馮虎蓄力以待的一擊,或者就只能被震落山崖。這兩樣選擇,都可以置他於死地!
“小子,看來你的智力已經淪爲那麼沒腦子喪屍地步了!”馮虎吐氣開聲,右臂猛然膨脹了一圈,原本就碩大的拳頭在原力提升後變得猶如荒野小孩的臉一般大小。很明顯,他要用這一拳,讓馬超爲剛纔囂張的舉動付出代價!
“大塊兒頭,我倒覺得你纔是腦子裡塞滿肌肉的蠢蛋,你還是先看看你的身後吧!”說這句話的同時,馬超猛然將自己的右手手臂化作一支骨匕,瞅準他之前找好的落腳點,一個躍跳之後,藉助骨匕插入岩石的緩衝力,在空中就將自己的身體拉長變細,努力擠入了山崖一道縫隙當中。
馮虎原本不會相信馬超的語言詐哄,可看到馬超絲毫不與他接戰反而努力藏身的動作後,馮虎才意識到事情不妙,猛然回頭,他的雙眼立時被一片黑翼籠罩,一個碩大無匹的鷹隼頭顱,就在無聲的滑翔當中朝着自己迅猛撲來!銅鈴一般的鷹眼死死盯着自己,讓馮虎心中的驚懼和惱怒越發強烈。做爲光天使,自己應該可以對付兩頭骨龍纔對,爲什麼會怕呢。
“媽的,老子竟然上當了!”馮虎在轉身面對鷹爪怪時,憤恨吼出這句話。
“你或許只是忘記了,這座山脈的名字叫做鷹爪山。而這頭鷹爪怪的嗅覺十分敏銳,對於他巢前十里處的鮮血味道,自然更加暴躁。”馬超扭曲模糊的聲音響迴盪在馮虎的耳中,帶着說不盡嘲諷。
而馮虎卻再顧不上與馬超逞口舌之能,他絲毫沒有浪費那已經蓄滿原力的右臂,將滿腔的怒火和羞惱盡數轉移在鷹爪怪的身上,在那頭翼長十米的龐然大物即將觸及他身體的一瞬,馮虎猛然一個躍跳,一拳狠狠砸在了鷹爪怪那尖如鋼刀的喙上。
鷹爪怪似乎沒有料到身下這個渺小的人類竟然還會反抗,被六階真實力量半分沒有損失的盡數砸在鷹喙上,它瞬間發出一陣淒厲的悲嘯。馬超和馮虎被這聲音波尖嘯迅速波及,忍不住都覺頭腦一陣刺痛。而剛落地的馮虎更是一個蹲立不穩,向後踉蹌了兩步。
鷹爪怪同樣不喜歡浪費,它迅疾盤旋半圈之後,完全沒有浪費這個時機,右翼隨之捲起一陣沙石,蕩得馮虎只得下意識捂住雙眼。然而鷹爪怪早就習慣獵物這樣的舉動,再度一聲尖嘯之後,隨即舒張出鐵鉤一般的雙爪,一把便精確無誤地鉤住馮虎的雙肩,呼嘯而去。
石縫當中的馬超猛然吐出一口鮮血,他第一次拜訪鷹爪怪的時候,就被鷹爪怪這種近乎無敵的音嘯逼迫地狼狽逃竄。不過,這一次再度受傷吐血,卻讓他沒有半分怨憤。他慢慢爬上剛纔山腰的平地,看到那根仍舊穩穩插在地上的樹樁後,對着老王的屍體露出一絲歉意又殘忍的複雜笑容。
當赫魯和那些黃泉遠征軍上氣不接下氣,在那些鼻子如獵犬一般的能力者帶領下趕到這處山腰的空地時,他們沒有看到馮虎或馬超的身影。面對在的,只有一個老王。
老王的臉正在朝陽升起的第一縷微光的輕撫之下,可這樣溫馨的氣息非但沒有給人半分和煦的溫暖,反而讓看到老王臉的人冷到了骨子當中。
一根三、四米長的樹樁,上面就吊着老王的屍體,激烈的山風讓老王的來回搖盪。一陣風偶爾將屍體吹得轉了個身,所有人都看到,老王的皮帶被人勒過他的脖頸,將他吊在樹樁上。
但脖子上的勒痕看起來並不是老王致死的原因,他脖頸右側一大片血肉模糊的撕咬傷口,已經讓漸漸凝固的血浸染了整個木樁。甚至還導致他雙腿懸空的地面上泅出一灘血坑。然而,這還不算最恐怖的一面,老王的身材和臉要比平時明顯消瘦了很多。顴骨高聳之下,他那張臨死前極度痛苦的表情就變得更加深刻尖銳,彷彿一座末世災祭的座標。
看到這幕畫面的黃泉遠征軍還沒有多大畏懼,他們更多被袍澤死於他人之手的憤怒所佔據。然而赫魯那些混混手下卻一個個開始向後搓摩了一絲腳步,心中的畏懼不可避免地狂涌蔓延。隨着他們的騷動,這股恐懼的氣氛終於在整個隊伍當中醞釀起來,那些被憤怒衝襲過的黃泉遠征軍,這個時候也完全明白,他們面對上了怎樣一個敵人,也知道了,這個敵人會怎樣對待他們。
赫魯此刻也不禁微微顫抖起來,他倒是沒有被老王的屍體嚇到。他心底發寒的原因,是他趕來這處空地這麼長時間之後,竟然沒有看到馮虎的身影。
一個六階的人類能力者,且在同異族浴血走出的軍人,竟然也被那個馬超殺死,那可想而知馬超的能力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更可惡的是,剛纔領着他趕來的那個鼻靈者,這個時候戰戰兢兢走到了山崖邊上,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害怕。
“到底怎麼了?有屁快放!”赫魯粗魯的吼叫聲在山腰上回蕩起來,可後半句似乎因爲山風的猛烈,一下讓他的吼叫有種色厲內荏的味道。
“他,他的氣息是從這裡消失的,這傢伙不是人,完全不是人啊!”那個鼻靈者被赫魯猛然一吼,幾乎用着哭叫的聲音喊出了這個答案。
而赫魯看着那深不見底的山崖,突然感覺這裡的山風實在太大了,大得幾乎會將他的身子吹僵、吹冷,甚至吹入那深淵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