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役前夕,自然無法隆重下葬特納的遺體。不過,即便如此,除了那些被馬超命令固守營地的戰士外,所有戰士還是參加了特納的葬禮。
雖然,這個葬禮只是看着汽油燃燒的火焰,逐漸將特納稍微的遺體吞噬成一堆粉末而已——每個被吸血鬼感染的人類,都要採用這種方式,才能保證他不會再哪一天,再度瞪着血紅的眼睛醒來。
沉重的壓抑如今夜頭上的陰雲一般壓着連隊戰士的心,他們極度渴望那些不長眼的黑血雜種,能夠在後半夜趕來送死,讓他們一泄胸中的怒火。可直到天邊的一縷晨曦逐漸拉開白晝的序幕,營地當中再無一絲動靜。
當太陽終於躍上地平線的時候,連隊等來了卡曼上尉的車隊。這次迎接的時候,他們握緊了手中的槍械,面容堅毅。因爲他們相信,上尉到來之時,就是他們向黑石鎮當中那些黑血雜種復仇的時候。
所以,在長官們召開戰前會議的時候,他們都一遍又一遍地保養着手中的槍械。
只是,沒有人知道,會議室裡的氣氛,比特納少尉的葬禮還要詭異。甚至連一向沉默的馬超,臉色都不由微微漲紅。
會議室是典型的戰時風格,一切從簡。連牆壁都是最尋常的軍用混合材質,金屬支架清晰可見。
會議室的門窗是洞開的,卻沒多大用處,滿房間烏煙瘴氣,十幾個圍坐在長長會議桌旁的軍人絕大多數在噴雲吐霧,並且不時爭吵幾句。馬超坐在了會議桌最不顯眼的地方,甚至還沒有萊斯少尉的座位靠前。而案頭危坐的,便是一身風塵的卡曼上尉。
看似雜亂的會議室,其實有着隱隱的秩序。三支連隊都已經將來時的情況彙報完畢,萊斯少尉負責講述他們來到這裡後發生的變故。隨後爭吵的內容,是有些參謀同一特納臨終的計劃,以那個代理人爲誘餌,誘出黑石鎮的吸血鬼一舉殲滅。而剩下的一些參謀,則認爲還是按照既定的戰略穩妥一些。
目前等待的,就是卡曼上尉的最終決斷。只有卡曼上尉,纔是這個會議室整個秩序的代表。
“特納少尉爲了這個計劃,連命都賠進去了!”萊斯率先忍受不了卡曼上尉的沉默,他對着那些猶在固執着己見的參謀們吼道:“你們有誰做到這一點,有什麼理由阻止馬超少尉將那個狗孃養的代理人利用起來?!”
啪的一聲,一位中年少尉的大手按在了會議桌上,同樣站了起來與萊斯對視:“我們這裡的每個人,爲了古爾德大帥都能做到這一點!並不是只有你,萊斯少尉纔是上過戰場的人!”說完這句,這位中年少尉又毫不客氣地火上澆油,以一種陰陽怪氣的語調說道:“據你剛纔所說,特納上尉在轉化成血奴的時候,還曾誘殺過馬超少尉。請問,你現在如何能保證特納少尉這個計劃的安全性?!”
會議室裡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萊斯的身體在怒火的刺激下開始膨脹,明顯在提升能力。隨着他的變化,會議室當中的軍官也都暗自戒備起來,如果萊斯真的當着他們的面動手,他們肯定是要干預的。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沒有任何表態的卡曼上尉終於開了口,他的目光越過這些神情緊張的烈焰冰鋒軍官,投在了一臉恬淡的馬超身上:“馬少尉,你雖然這次是軍部調過來實習的,但這些天的戰鬥,你已經用事實表明了你十分勝任一位士兵的角色。現在,是你證明你同樣適合一位優秀指揮者的時候了。作爲特納少尉事件的當事人,你認爲我們是否應該執行特納的遺願?”
卡曼上尉的聲音不大,說話似乎也有些緩慢。但他開口的時機和講話的內容,卻一下牽住了會議室兩派軍官的心。萊斯身上的肌肉開始慢慢回落,那名中年少尉的眼睛也放在了馬超身上,最後當會議室所有軍官的目光都放在馬超身上時,一場可能的騷亂已被卡曼上尉不着痕跡地平息掉。
當然,徹底的平息,還要靠馬超說出的觀點。如卡曼上尉所說,這是考驗他是否勝任一名優秀指揮者的時候。
“毫無疑問,特納少尉是烈焰冰鋒的驕傲,他臨終前襲擊我一事,完全是那些骯髒血液的過錯,與特納少尉無關。”馬超看起來沒有經過嚴謹的思考,開口便說出了這句讓整個會議室矛盾會更加升級的話:“並且,我覺得那個代理人可以利用一下。這一點,萊斯少尉可以證明我的審訊技巧完全可以撬開他的嘴巴。”
“不錯,我可以證明馬少尉的刑訊技巧絕非我們這些人可以比擬,他的刑訊簡直就是一門藝術!”聽到馬超讚同自己,萊斯少尉立時挺直了腰板驕傲說道,兩人之間曾經的一些不愉快,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那名中年少尉卻一聲冷笑,說:“果然是黃泉惡鬼,想不到才七天的時間,就嚇得一名烈焰冰鋒少尉俯首帖耳了。”
萊斯立刻跳過會議桌揮出了一拳,正中那位中年少尉的鼻子,打得他一下撞出了會議室,鼻血直流:“一個連格鬥能力都不超過五階的傢伙,說這話也不覺得臉紅!”
可話音剛落,萊斯的身影也隨着那名少尉一同飛了出去,重重與那位中年少尉跌在了一旁。雖然他避免的鼻子被打歪的厄運,但那一拳照樣讓他胸口憋悶不已,絲毫不比那名中年少尉輕鬆。
“一個格鬥能力只有六階的年輕人,是該被人教訓一下了。”卡曼上尉的聲音再度緩緩響起,這一拳收手後,他環視了一圈會議桌上那些已經劍拔弩張的軍官們,冷聲問道:“你們是想先毫無意義地打上一場,錯過大好的戰機。還是繼續將這個會議開完?難道每個人都跟萊斯這個蠢貨一樣,等不及聽完馬少尉後面的話?”
衆人聽到馬超的話竟然只講了一半,紛紛有些錯愕,再一次將摻雜了各種強烈情緒的目光投向馬超。這一次,他們保證馬超若是再說一半留一半的話,他們的拳頭,絕對會砸到馬超的臉上!
“到達這裡的時候,萊斯少尉其實還忽略了一件事。”馬超也有些無奈,他根本想象不到,軍中的一場會議都能如此火爆,不由微微加快了一絲語速道:“想必大家也都感覺察出,黑石鎮邊緣的荒野暴民手中的火力要遠遠強過尋常的暴民聚集地。而我從一名小女孩的口中得知,那些武器其實是黑石鎮那些吸血鬼提供的。”
“這能說明什麼?”一名參謀心直口快,卻完全不理解馬超爲什麼會突然說道這點小事。
“這最起碼說明兩點,首先是黑石鎮當中的那些吸血鬼不缺少血食,否則他們根本不可能會同那些荒野暴民合作。”看到衆人恍然點頭,馬超的臉色微微沉重一絲,繼續道:“而第二點,則說明這次盤踞在黑石鎮的吸血鬼們,不再是那些自詡優雅高貴、不懂變通的蠢貨!更說明,這次他們的頭領,是個頭腦精明狡詐的傢伙。最後從他們還可以出動兩名影殺者的情況來看,他們的實力也很是不差!”
馬超的話如滾滾悶雷迴響在會議室軍官的耳邊,使得他們紛紛後怕不已。從馬超的分析來看,無論是利用特納的誘敵,還是原計劃的突襲,毫無疑問都是愚蠢而可笑的戰術。然而,他們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最後鬼使神差地,再一次將目光全都投向了這個只在會議室說了兩句話的人。
包括,一臉微笑的卡曼上尉。
“所以,我建議先撬開那個明顯與黑石鎮吸血鬼有貓膩代理人的嘴巴,瞭解一下目前黑石鎮的真實狀況。之後再按照既定計劃突襲,纔是穩妥而高效的戰術!”
馬超最終觀點落地,所有軍官的眼睛頓時一亮。隨後,會議罕見地取得了所有軍官的一致認可。
“馬少尉,現在看來,你的確是一位優秀的指揮者。”卡曼上尉最後拍着馬超的肩膀誇讚道,可他的下一句話,卻讓馬超微微一愣。
“鑑於你這一路上完美的表現,這一次突襲黑石鎮,我希望你可以單獨帶領一支烈焰冰鋒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