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許歡廖小迪

--末世三年

廖小迪撐着一把黑膠太陽傘遊蕩在一馬平川的平原,這裡也曾阡陌縱行,炊煙裊裊,通向城鎮的公路像一條銀色的帶子從鄉村蜿蜒向遠方。

只是兩年前頻繁的地動後什麼都變了樣,沒有炊煙沒有田野,也沒有代表着現代文明的川流不息的車輛,公路上被一批又一批行屍走肉所替代,他看着那些曾經傲然於太陽底下、意氣風發的人類變得瑟縮不前,惶恐不安。即使是白天他們也會提心吊膽,戰戰兢兢,被一羣腐屍爛肉追得落荒而逃。

廖小迪也曾覺得有趣,畢竟能讓那羣鼻孔朝天,自以爲萬物之主的人類嚇得屁滾尿流的事情不多,更何況是這不知盡頭的末世。雖然他也當過那麼幾天人類,但近百年的當鬼經歷已經將他同化了。

剛開始他還會頂着一張稚嫩的臉走到那些死去不久的新鬼面前教教他們做鬼的忌諱,看着他們面對一個孩童模樣的前輩迷茫又不得不俯首帖耳的感覺真是比老壇酸菜面還酸爽。

然而喪屍一直不能斬盡殺絕,不斷有活人加入到喪屍軍團,空蕩蕩的鬼蜮變得擁擠起來,連他也不得不開始四處遊蕩。直到有一天,他發現那些鬼魂好像變少了,特別是沒有什麼修爲的新鬼。

“小友啊,你最近也小心點,那些喪屍可不僅僅只吃生肉。”一個偶然相遇,一起喝過燒酒的冥修提醒他道。

哼,不吃生肉難道還吃冥修不成?廖小迪可不怕,好歹他也到了凝體期,那些四肢僵硬,活動遲鈍的喪屍怎會是他的對手。

到後來他才發現,一場不亞於人類的災難,席捲人冥妖三界。

廖小迪聽見一隊人尖叫着什麼“三階喪屍”驚慌失措的逃跑了,緊接着那隻不同尋常的喪屍居然不去追趕人羣,反而隨手抓起新去世剛剛冒出的魂體咀嚼起來,虛無縹緲的靈魂在它手裡就像凝固了一樣也會四分五裂、五馬分屍。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像西方傳過來的乾脆面,喀嘣喀嘣的,又香又脆。

安樂了一百年,廖小迪也忘了自己還是個凝體期老資格的冥修跟着那些反應過來的小鬼一起跑,唯獨她--許歡,身上還帶着人類的氣味,顯然沒死多久,但周身籠着猶如實質的怨氣,修爲已是凝體期,這是個實實在在的厲鬼。

許歡逆着鬼潮而行,低垂着頭向着喪屍的方向衝去。

“連……”許歡似乎說了什麼,廖小迪也不知哪裡涌來的好奇心,居然也停了下來。

三階喪屍眨下眼就到了眼前,似乎是一隻力量變異系喪屍,身體強化了不少,四肢粗壯得像百年的老樹,肩膀上隆起的小三角幾乎把它五官融成一團的臉蓋住了。

瘦小單薄的許歡在高大的三階喪屍面前看着是多麼的不堪一擊,巨臂一撈她便被抓在三階喪屍手裡往血盆大口裡送。

“愚不可及,還以爲有什麼本事呢,原來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煩了!”廖小迪罵道,剛想轉身逃跑。

一聲震天動地屬於喪屍的吼叫震得他耳膜生疼,廖小迪回過頭來驚訝的發現,許歡不僅沒被喪屍咬碎,反而渾身散發着血一般的厚重怨氣,一頭在末世削得寸長的黑髮從髮根處蔓延出詭異的紅,源源不斷的伸長緊緊絞住三階喪屍的四肢,深深嵌進發黑的血肉之中。

“如果、如果連你也殺不死,我憑什麼能殺掉她!”許歡蒼白的臉上流下兩行血淚,發線持續不斷冒出來,沖天的怨氣居然讓廖小迪的心顫了顫。

血紅的發線仍在持續不斷的往外冒,它們蠕動着匯聚成團,凝成一根尖銳的紅戟刺向三階喪屍的腦袋。時間似乎在那一刻停滯了,就在紅戟落下的前一刻,喪屍手臂上的腐肉猛的漲了起來,紅髮一根根的崩斷開來,三階喪屍牢牢將紅戟抓住,力氣往掌心處涌,紅戟便碎成千萬根紅髮墜落地面。

許歡淒厲的尖叫起來,更多的頭髮往外冒,纏住三階喪屍的的胳膊控制它的行動,三階喪屍也緊握住她的身體,彷彿能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

喪屍的四肢與堅韌的髮絲較着勁,這是一場持久戰,就看誰的力量先耗盡,然而許歡髮絲的速度開始變得緩慢起來,也知道她撐不了多久。

竟然已經能鍛骨了,廖小迪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坐視不理了,一隻死了沒多久的新鬼不僅短時間內達到凝體期,而且還擁有了魂骨,他就不信一隻三階喪屍他也對付不了,他纔不要被一隻新鬼比下去呢!

廖小迪想着手上便有了行動,黑如墨汁的鬼氣從手心往外涌,纏上太陽傘,冥印像藤蔓一樣纏上傘骨,傘面像被腐蝕了一樣往中心退去,露出銳利的傘骨來,而整把傘也陡的增大了好幾倍,完全看不出原來兒童傘的模樣。

“散!”廖小迪猛地向傘骨一拍,冒着烏光的傘骨像箭矢一樣將三階喪屍的胳膊手腕、大腿腳掌釘在地上,外泄的鬼氣開始腐蝕起那黑黃的爛肉。

喪屍的鉗制緩了下來,許歡一愣,反應過來,一根比方纔更大的發戟插入力量喪屍的頭蓋骨,骨頭碎裂血肉撕扯的聲音立體真實,終於喪屍的頭顱被撬開了,許歡從一團紅黑的濃漿裡拔出晶核,喪屍隨之轟然倒地。

“你沒事吧!”廖小迪跑到許歡面前,卻捕捉到她眉頭都不皺一下將還粘着喪屍濃漿的晶核吞下去的一幕。

廖小迪差點沒吐,如果他一隻鬼有東西吐的話,但卻是被真真切切的噁心到了,“你吞那東西幹嘛,就算有用不是這樣用的!”

許歡也感覺到吞了晶核後身體並沒起什麼變化,她抓住廖小迪的手問道:“你死了幾年?”許歡聲音沙啞而尖銳,眼眉凶煞氣息幾乎能燃起來。

“一、一百年,怎麼了”

“教我修煉的方法,我要變強,即使是化身厲鬼,萬劫不復,我也要報仇!”

廖小迪不知是被那來自煉獄深處的煞氣攝住還是內心深處拒絕淪爲變異喪屍口糧的不甘,他鬼使神差的答應幫助許歡修煉,在末世一邊尋求冥修的上乘法典一邊打喪屍殺怪。

而之後的日子裡他也知道了許歡的仇人是一個修爲不錯的修士,在許歡生前欺她辱她甚至騙去了她安身立命的寶貝,利用完後將她扔到屍羣中心。

“這就是我和許歡的相識過程,我們到底是冥修,天生就受制於道家法術,矮他們一頭。況且那人在三年前已是築基後期,我們根本打不過,她還有寶貝在手,修爲一日千里,而冥修沒有實體,修煉艱難。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得了一個法子——借屍還魂,用適合的肉身維持靈蘊不散,滋養魂體,以加快修煉速度,早日升階。”廖小迪淚眼朦朧的回憶着往事。

“嚶嚶嚶,好像好感人的樣子!”白朦朦吸了吸鼻子,似乎被廖小迪的深情厚誼感動了。

小燒已經感動得想要給廖小迪來個摸摸噠,駱昕祁眼疾手快的拉住它,從相識的第一天他就知道這是隻感情充沛的傢伙,那麼是有其物必有其主嗎?白朦朦的紫眸水潤潤的,像要滲出淚來。

駱昕祁眼簾斂了斂,剛欲繼續深究下去,白朦朦卻說話了,“你是想要我們同情你們麼?”

廖小迪一哽,姑娘說話好直接,他頂着一張欺騙性的娃娃臉,還把許歡說得那麼慘,好歹先打賞點同情分,慰問慰問幾句。廖小迪千算萬算,卻算不到白朦朦直來直去的粗神經和駱昕祁被人性底限刷得麻木的心。

“你看着那麼小,臉又特純真稚嫩,可是心機卻複雜多了,也對,你怎麼說都一百多歲了!”白朦朦理所當然的說道,她缺少人際往來的經驗卻不缺乏賞識,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個人活得長了,什麼樣的心思都可能會有,她可不敢掉以輕心。

“我就問一句,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廖小迪本以爲被識破了不被白朦朦教訓一頓已經算輕的了,誰知道她話鋒一轉竟是想讓他跟她?

“怎麼?不願意嗎?可從來只有別人央着我加入他們的份呢!”白朦朦說得底氣十足,薛斌、周暢明包括眼前的駱昕祁都是他們請她上車的,沒有半分謊言。

白朦朦口氣之大,連在心裡直道意外之喜的廖小迪也不由得感嘆一句:姑娘,你這狐狸臉可真大!

廖小迪怕錯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自然連連應是,還幫昏迷着的小夥伴應了下來,能得一個金丹期的妖修提攜那可是件千載難逢的好事,也就白朦朦心大臉也大。

“既然答應了跟着我,就絕不容許背叛,否則我有一千種法子讓你們元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白朦朦說話時紫眸閃着妖異的光芒,讓人無法輕視她話語裡的重量。

駱昕祁也爲之側目,曾幾何時他也這麼字字泣血的威脅別人一旦靠近就休想背離,直到遇到小燒,建立了永不相負的契約,他纔在這個世界找到了讓心靈安息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