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謝餚世知道自己是錯的,可是謝母因他咬舌自盡,臨終時,將謝清衍託付給了他,所以謝清衍是他無法割捨掉的責任,他有情有義,卻有個無情無義的弟弟,這讓謝餚世的整個人生,從此走岔了方向。
不累嗎?在明明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條錯路的情況下,謝餚世就不累嗎?這條路上,他沒有了朋友,沒有了親人,沒有了自尊,任人踐踏,毫無底線,揹着謝清衍這樣一個重重的殼,謝餚世早就累慘了。
背後的血,汩汩的流着,暈染了菲菲跪坐着的地面,菲菲失聲痛哭,抱着謝餚世昂天大喊着要找醫生,謝餚世卻是意識愈發渙散的看着蘇酥,笑得宛若末世前那般,宛若大哥一般的寵溺,薄脣輕輕扇動,吐出的卻僅僅只有兩個字,
“珍重。”
輕輕的,“珍重”兩個字,就像只是短暫的分離般,他即將遠行,但很快就會回來一樣,他在臨行前,叮囑着自己的小妹妹,珍惜,保重,然後...永別。
明亮的光線中,蘇酥頭頂有一輪金色的小球在旋轉,她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很多年前,陌上花開,她被謝清衍領着,緩緩坐在了謝家別墅的花園裡,白色的餐桌,水果琳琅滿目,謝餚世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領口微微鬆開處,喉結滾了滾,他就坐在她的對面,聽謝清衍向謝家人介紹她,然後衝她露出友好的微笑。
“你好,我叫謝餚世,你可以跟清衍一樣,叫我大哥。”
隔着一盆果籃,謝餚世伸出他的手來,輕輕的握住蘇酥的手,做着自我介紹,那個時候,蘇酥覺得,所謂成熟男人的魅力,大約都同謝餚世一般,那麼自信,那麼驕傲,又是那麼的友好罷。
蘇酥有點兒難過,抱着小愛,朝着謝餚世走了兩步,久遠的記憶被她翻了出來,讓她的腦子有點兒混沌,然後蘇酥低着頭,看他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起伏的胸膛,也終歸了平靜,而菲菲,還在放肆的大哭着,周圍的人來來去去,也帶不走她的哀傷。
他的眼中,有蘇酥小小的剪影,他到死,即便闔上了眼皮,也一直在看着她,宛若那一年初見,他隔着餐桌,目光始終放在她的身上,暖暖的,有着對她的用心,以及看不見的擔憂。
謝餚世死了,勉強算是自殺吧。
加油站外,軍人們拼了命的拉着警戒線,在真正的初陽來臨時,變異螞蟻終於退了,葉昱摟着蘇酥,抱着小愛,上了楚軒給準備的一輛車,而楚軒,草草的收拾了一遍現場,將變異螞蟻的晶核都撿走了,纔來管菲菲要謝餚世的屍體。
“說好的,謝家兄弟,是生是死,我都要帶去見曹修潔。”
沒有理會菲菲的悲傷,楚軒帶着人,強行要將謝餚世的屍體擡上車,菲菲不讓,楚軒便是一槍托過去,將歇斯底里的菲菲給砸暈了,拖上了另一輛車。
就在他做這樣的事時,不遠處,一輛軍卡里,葉昱坐在駕駛座上,蘇酥抱着小愛坐在副駕駛座上,她偏頭,清冷的五官,默默的看着楚軒搶屍體,又看到一名小兵匆匆跑過來,朝楚軒立正敬禮,道:
“報告,謝清衍跑了。”
楚軒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轉頭,看向蘇酥,眼珠在眼眶中轉了轉,一臉的陰霾便從臉頰上滑落,油腔滑調的衝蘇酥笑道:
“你看,謝家兄弟都死了一個,剩下的那個,你容我帶個活口,好向曹修潔送禮啊。”
“謝清衍不死,我哪兒都不去。”蘇酥擰着眉頭,看了一眼那幾個擡着謝餚世屍體的兵,他們將謝餚世的身上蓋上白布,從頭蓋到腳,然後擡進了一輛醫療車,蘇酥的目光偏回來,又對楚軒說道:“你有兩個選擇,帶着我們去追謝清衍,或者我們自己找車,跟着你去追謝清衍。”
因爲要送謝餚世最後一程,蘇酥默默的站在了原地,沒有去追殺謝清衍,送走了謝餚世,謝清衍再無任何依仗,這次,蘇酥與謝清衍,清算的時候到了,她無論如何,都要讓謝清衍死在東去的路上。
“瞧瞧,瞧瞧,這話說得太插心了,咱倆什麼關係啊,見外了是吧。”楚軒笑得渾身發抖,也不知是真的在笑,還是假的在笑,“您這八方村的大村長,要跟我的車,我還求之不得呢,哪兒能讓您自己找車,跟在我們車屁股後面跑。”
說得好像之前,將蘇酥擋在警戒線外面,擺明立場要中立要看戲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楚軒本人一樣。
高高的軍車上,蘇酥垂目,看着楚軒,頗有種藐視之感,沒說話,任由楚軒一人在那兒蹦躂。
這場變異螞蟻的圍攻,讓楚軒的人略做了些修整之後,大家就又開始出發了,還是往青城去,一路上,一邊走,一邊追蹤着謝清衍。
昨晚趁亂,謝清衍開了一輛悍馬車,在別人都忙着殺變異螞蟻的時候,一個人衝上了高速,飛一般的往青城方向跑了,今日楚軒派去追蹤的人回饋,這謝清衍就像是走了狗屎運一般,開着車往變異螞蟻堆裡衝,卻最終讓他衝了過去,因爲在昨晚變異螞蟻出沒的地方,並沒有找到謝清衍開走的車,以及謝清衍的屍骸。
楚軒的這支隊伍,遠沒有一萬五千人,他挑人很有耐心,大部分都是軍人,也有少量的普通異能者,囤居在湘城這麼幾年,楚軒從不收累贅,但也並非對那些老弱婦孺不聞不問,若是他尋到的,或者主動來投靠他的普通倖存者,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楚軒就會把這些人送到蛹鎮上去。
而他留下的,則都是精銳,一個個經過了楚軒的訓練,身手矯健得不說以一敵百,以一打十妥妥的。
不足8000人的車隊追了謝清衍一日,在高速公路上發現了謝清衍丟下的悍馬車,楚軒叫了葉昱去看,留下蘇酥和小愛,在軍車上玩兒。